悦洛快步走出院子,叫走了侍女,只留了那个小厮,然后一过转角,便笑意吟吟地停住回头往他头上一敲:“还好你激灵!那里面憋死我了。”
那小厮一下没反应过来,惊得一叫:“哎哟!轻点……”
“哎,娘娘倒还好,可我不喜欢黄夫人……”悦洛自顾自说着往前走。
“这府里谁喜欢她啊,那猖狂样!”他跟上前来,“不就是个妾吗?傲什么傲,怀了孩子就越发不得了了。我听他们说,这次千嘉节好像她也要跟着回洛都,把名儿报给宗亲府……”
“报给宗亲府?”悦洛蓦然回头,黄凌华现在还是一房妾室,若真报给宗亲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侧妃了。
“王爷就那么喜欢她?”她稳稳神,低声说。
“怎么可能!咱王爷是什么人,宠她也不过是因为窦彦竹的面子,好歹这房妾室是娘娘做主的嘛。这次报宗亲府好像也是娘娘给她许诺的,不然她能这么傲?肯定是知道自己要做正主儿了。”
小厮在后面兀自絮叨,再一抬头却看悦洛已经低头朝自己屋的方向去了,连忙把她叫住:“小姐往哪儿啊?窦公子在留香居等你呢!”
“呃?”悦洛急急停下来,“他真找我?我还以为你编的……”
“哪儿编啊!真找你呢。”他连上几步,小声说,“几位公子包了间厢房玩扑戏,让你快去!”
悦洛愣愣地看向他,眼里已经不可抑制地闪着兴奋的亮光:“真的?”
“嗯。”
“死孩子!不早说!”悦洛又打了他一下,一面贼贼的笑,一面装腔作势地命令:“去!牵马!”
“切……”小厮边笑着边假装不屑的一哼声,慢腾腾地挪走。
都知道晋王府的黄夫人最难应付,林小姐最好欺负。悦洛屋里的丫鬟,仆役没一个真把她当主子的,说话从来不顾忌什么。迷迷糊糊的主子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惹了麻烦少不得被丫鬟们数落,真真成了“奴大欺主”。
悦洛偶尔兴致一来,也会假装端架子,口口声声“本小姐本小姐”,一般这种时候,下面的人最多扫她一眼,就继续个做个事,由得她去闹。
俊健高大的黑马穿市而过,其上的少年公子眉目精致如画,丝缎般的黑发简单地束在头顶,英气十足。一身亮丽的雪白狐裘随风起落鼓猎。
马在留香居前停了下来,立刻就有童子迎上来牵了马走。酒楼里面的小二也赶紧迎出来,奉回城里能美得这般雌雄莫辩的公子可不是林大小姐了,只是想起那喜怒无常的暴烈性子,他实在称赞不起来。
“小姐,好久没来了啊!里面请里面请。”小二躬身殷勤说。
“带我去秦公子那厢。”
她是好久没来了。自从新上任的奉回知州段顷开始抓赌,整个奉回城人心惶惶,好多赌坊都暂时关了起来。悦洛生性好赌,便跟秦远明等自己召集了人在酒楼包厢玩。只是前十几日,在王府吃饭的时候,王爷不动声色地说:“最近少出去玩,可别往段知州那儿撞。”
她当下一身冷汗,原想王爷哪里管这些小事,没想到什么都没逃过他眼睛,由此收敛了好些日子。但今天秦远明一叫,就控制不住,立马奔过来。
小二领着悦洛上楼,推开包厢门,里面三个年轻公子齐刷刷回过头来,当中一人喊道:“总算请来了!”
说话的人面目清俊,与窦彦竹有几分相似,正是其弟窦元明。
悦洛抿唇一笑,眼睛直盯着房中的牌桌装腔作势地说:“孩儿们不错,有得玩没忘了姐姐……”
此话一出,有三只手齐齐拍在她头上,爆出一阵笑骂。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就是自称姐的这位。
小二看着他们玩闹,也不由得一笑,轻轻关了门,下得楼去。
刚下到大堂,就见掌柜的朝他招手,连忙跑过去。
“除了秦少爷他们,没有人开赌局了?”胖胖的掌柜问着。
“没了,就他们。其他的都推了,照您吩咐就说段知州查得严,不敢。”
“恩恩,就这么。”掌柜很满意。
“可是……要窦公子他们被查出来,不是就……”段倾来后制定的规矩,纵容他人设赌的茶肆酒楼,除了罚银还要歇业整改。
“也不怕。”掌柜的有些不屑,“那段倾什么好东西?咱这奉回可是北边最大的商城,多少大贾往来采买,一直以来都是赌风盛行,虽然律法上禁止,可你见哪任知州管过,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他段顷来了事多,他要秉公办理我也服了,可他怎么的,查封的银钱还不是进了自己口袋,贪钱贪到这份上,也肯定是识时务的人。”
掌柜说得白沫横飞,又指指楼上,“上面是什么人?晋王家的。最得宠的小姐加上王妃弟弟,还有两个大富之家的继承人。他段顷敢查?再说,就算查了,晋王会罢休?”
“说得是说得是。”小二听了一席话,有些通透,忙不迭点头。
掌柜的得意一笑:“在这地混,得把形势看清,奉回谁最大?晋王……然后才轮到知州……”
说话间有名男子进了留香居,径直来到柜台前。
掌柜的立即换上殷勤的笑:“公子饮茶还是吃饭?”
来人压低了声音:“掌柜的,可还有包厢,想带朋友来玩玩。”
这么一说,掌柜的立马明白了,又是来要赌场子的。段顷没来之前,留香居里场子做得好得不得了,多是像窦远明这样的纨绔公子,这些金贵的公子自然不习惯去鱼龙混杂的赌场,都是出钱来茶楼包场,当然价格也不菲。
可现在形势不好,再多的钱掌柜的也不敢挣了:“不好意思,公子。你也知道,现在这情况,不敢啊。”
来人表情有些失望,想了想终是走了。
那人走了不过半晌,掌柜的听着外面有些喧闹,不觉停下打算盘的手,正想找个人出去看看,就见一个小二急冲冲地跑进来,冲到他面前。
“怎么啦?”掌柜皱眉问。
小二咽咽口水:“知州,段知州带了好大批人往这边来,也不知是路过还是冲我们的。”
这些天段顷带人查封了好多酒楼,弄得小二紧张得有些神经质了。
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来,想出去看看,然而还没提步,已经有大批带刀士兵涌进了留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