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冷风扑面而来,刮在脸上,也伺机钻进衣物里,悦洛只觉身上一片冰凉,不住微颤。江昱察觉到怀里的人发微微抖,轻轻拢臂圈住了她,感觉到一阵温暖围着自己,身子不由得往他怀中靠去。
浓浓的黑夜里,只有马灯的光勘勘照亮前路,突然就想这般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
然而,前方已能看见王府隐蔽的后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座下马儿低低的嘶鸣一声,抬了下前蹄又缓缓落稳。
“秦明!”到了门口,江昱低低喊了声。
小门应声而开,久候的秦明闪身出来:“殿下。”
江昱跳下马来,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面罩,随后又把悦落抱下。
“带她去孙先生那儿看看,右手。就说跟人打架了。”江昱疾步向里走去。
“王爷……”眼看江昱转身就要走了,悦洛连忙追过去,一手扯住他袍袖。
江昱身形略略一顿,复又抽手,“秦明!带她走!”说话间看也不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袍脚在门槛上略一扫过,转眼便消失无踪。
悦洛木木地立在原处,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身后秦明上来,“小姐……”
“不用管我,我自己去。”她一抹脸,冷冷地回。
孙先生的房就挨着竹榭的书房,这时候早已睡下了,匆匆起床来给悦洛开了门,检查了伤势,并没伤到筋骨,本说给她推几把,散散淤血,但她只推说困了,抹了点药就算了事。
茫茫然走出来,抬眼向那边看,竹榭的灯还亮着,脚下不知不觉中就走了过去。
温暖的烛光隔着窗纸透出来,她立于门口,轻轻喊了声:“王爷。”
……
等了许久没人回应,可她知道他在的。
于是推开了门,借月光,见江昱闭目靠坐在椅上,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只见他一脸的异样苍白,明明听见她开门却也不睁眼。
“出去。”她刚抬起步要跨进,就听到冷冷的两个字,顿时愣住了。
“出去!”还没反应,江昱蓦然睁开眼,不耐地朝她吼道。
忍了好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委屈涌上心头,她重重的一脚踩进屋里:“我错了!”
明明是认错,她却吼得中气十足,也吼出了满颊的冰凉泪水。
“我知道自己自不量力,我只是想去看看乾门到底如何,看看当年灭我全家的乾门……”
话说出来,她压抑许久的心瞬间一松,却见江昱猛然看过来,面色惨白如纸,定定地望着她,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光亮闪烁,恍惚间竟是凄惶……
悦洛心里咯噔一下,隐隐作痛,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又不知哪里不对,只感到屋内的气氛像凝固般压抑。
许久,才听江昱开口:“谁告诉你是乾门了?”
“要不是乾门,那又是谁?”她急急上前,扶着椅子在江昱面前蹲下,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看到江昱薄唇紧闭,分外痛楚的模样,额上满是细密汗珠,听了她的话,神色更是一黯。
然而已然出口,就算伤人,就算急切,也希望索个回答……可明知,不该是由他给答案的……
“你……”话说到一半,江昱突然咳起来,急忙起身打开书架下的药箱,况静那一掌的伤忍到现在终是忍不住了。他习武本是保护受损的心脉,并不适合实战的消耗,刚才一役不仅耗了内力,更使得体内压制的毒又再次侵入,自来到奉回,许久不曾有这样的痛了……
“王爷,你找什么?”悦洛一急,赶紧站了起来过去帮忙,却被江昱一手大力推开。
急急从药箱中翻出小瓷瓶,倒出四粒白色药丸,正要服下,却又克制不住地咳起来,胸内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腥气涌上,压制不住的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他连忙转过身想要拭去,却不想已被悦洛发现。
“我去叫孙先生。”悦洛方才被那么一推,本来很受伤地定在原地,这下却顾不了那么多了,脑子一片纷乱如麻,只想赶快去喊大夫来。
“别去,我没事,只是许久没运功有些不适应。”江昱连忙回身拦住,今日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他的身体,孙先生知道了又要惊慌上报父皇。
悦洛有些不大信地看着他,眉头紧蹙,还是想去。
“听话,快回去。对冯姨也不要说发生了什么。听到没有,回去!”又有腥气涌上,他用尽全力把它压下,“不要提起我会武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江昱这样大声的吼,第一次看到向来云淡风轻的他这么生气,第一次知道孱弱的王爷原来会武,听到最后一句,也只得茫茫然点头,紧抿了唇,怕他看见自己哭,脑袋一片空白地匆匆回身,出了屋去。
合上门的瞬间,压抑已久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滂沱而下。
她只觉得难受,说不出为什么。是矛盾,歉疚,害怕……她不知道,也许都是,却又都不全是……
转身背靠在屋外墙上,缓缓蹲了下来。仰脸看天,只有一片朦胧灰白,自己压抑的抽泣在静夜中听起来是那样的清晰,不断有泪水涌出,眼中却已经干涩得有些麻木……
而一夜将尽,墨蓝的天色开始泛白,高挂的一轮寒月,即将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