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留步!”
沈文宇正要上车,管家从里面追出来。
“什么事?”
“老爷叫您呢,随我来吧。”
沈士晖在院子里逗鸟,见二人进来,随即放下鸟笼帘子,进了书房。沈文宇自然明白,随后也进去,留管家在外候着。
“昨晚去哪儿了?”沈世辉在桌子后坐下,啜了口茶,随意问道。
“呃,出去喝了点酒。”
“老大不小了,一回来就往那种地方跑。”沈士晖睨了他一眼,有些责怪,儿子昨夜一夜没回来,宿在哪儿想也知道。皇上派人传他今日入宫赴宴,还是他这个父亲代接的旨意。
“你今次回来,应该不会走了,陛下提到过给你在京中安排个位子,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正式确定。另外,今天宣你去,恐怕是有什么事的。不然不会一连两天都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好生应付。”
“孩儿明白。”
“去吧。”
天有微云,临近正午还是灰蒙蒙的。皇宫各处依旧灯烛高照,在这样的寒日里,显得分外温暖。
“还有一件事,昨晚我们跟踪段顷到酒楼时,看到了沈相的公子,他和段顷似乎认识……”
“认识?沈文宇认得他不足为奇,去西疆之前,我给他看过画像。不过段顷怎会认得他?”皇帝闭目养神,抚弄着怀中的猫。
对面坐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的官服级别并不高,甚至不用每日上朝。
“另外…..窦元明,窦公子也在,与沈少爷同桌了一会儿,又急急走了。”
“呵,两个公子哥儿,他俩倒还走得近……”皇帝轻笑一声,就听得屋外有声音。
“陛下,沈少爷到了宣武门了。”
“啊,来了。”皇帝蓦地睁开眼睛,双目里精光闪耀,“差不多都要到齐了。”
“陛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好,去罢。”皇帝站起身来,放了猫儿,“继续盯着段顷,那小痞子,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得看牢了。”
“是。”那人躬身告退,转入屏风后就不见了。
皇帝等了一会儿,抬声道:“来人。”
方才候在门口的阿福进来屋中。
“更衣。”
沈文宇已到宣武门了,很近了。
“段顷呢?”皇帝突然想起问道。
“方才在暖厅等着,后来侍女上了茶,两人就到内室去了。前几次段大人进宫也是那个侍女伺候的,现下正……”
皇帝哼了一声,嘴角又即刻浮现出一丝笑,“登徒子放肆到宫里来了,真是丢尽了他父亲的脸。”
阿福大体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方才段顷和那侍女进去的时候,他也没现场拆穿,而到了这边见皇帝正在里间说正事,也就没有立时禀告。
皇帝也不喜伺候的人太多,所以洗漱着衣都要阿福一人服侍,待到一切收拾停当,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踏出门时,又有人来报,沈文宇已到暖厅。
“领他去西厢,中午在那里摆膳。”皇帝说着径直去了西厢,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阿福道,“派个人去暖阁候着,待会儿他办完了事就带到西厢来。对了,端华恐怕也是先去暖厅了,要到了,也把她带过来。你赶快去,别让那登徒子惹着了端华。哦,还有那狗,差人去狗舍领了,待会儿端华来了又得闹得要看。”
“还有太子?昨日老奴去请时,也是说了到暖厅。”
皇帝想了想,“罢了,他这会子还没到,随便命个人去宫门口候着,他要来了,直接领到西厢去。”
阿福赶紧下去吩咐,换了另一个太监伺候皇帝去西厢。原本昨日是说在暖厅东阁摆宴的,这会子恐怕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又一下换到西厢,陛下这心思一转,就得多少活了。他心中抱怨着,又转念一想,好像端华公主是喜欢去西厢的。(写吃饭时,西厢外的腊梅,美景)这下才有些明了皇帝的意思。
这边的人手要赶紧调到西厢去,至少在皇帝到达之前,得先把茶果摆好。阿福一路小跑着逐一分派了任务。侍女和小太监们一接到命令,马不停蹄地收拾着,一些赶紧去西厢,一些去作分派的事。
等阿福到了暖厅外面时,正好撞见往外走的童辰修。
“童执事,公主到啦。”他抹抹汗,笑道,方才已经安排了人过来照料了,算着段顷也该……完事儿了。
童辰修微微颔首,笑道:“宫女在里面伺候着,娘娘那儿还有事,我就先过去了。”
童辰修本是玉妃身边的大管事,只不过端华粘他,所以很多时候陪着。想必这会儿也是抽空陪公主过来的。
“好好,这边有我们伺候着,你就放心吧。”阿福边说着便往里走,突然一下子想起事儿来,又赶紧回头把童辰修叫住。
“执事留步!”
童辰修回过头来,稍有些惊讶,嘴角尚还带笑,那般的清俊风华,看得阿福都一瞬间恍惚起来,复又可惜……
只是眼下有正事要做,由不得他感概,忙上前说:“都怪我,一忙起来竟忘了件大事,方才陛下吩咐找个人去宫门口候着太子,殿下来了就直接带到西厢去,可我一时竟忘了,眼下各人都分配了事情,竟腾不出人手来,公公要是不急,能不能帮老奴个忙,帮忙领殿下去西厢?”
太子殿下……童辰修脸色微变,又马上笑道:“公公挪不出人来了?”
“确实是没人了。我这边还要看着他们准备午宴的东西赶紧送过去”阿福急得满额头是汗,这小公主是皇帝指名要他亲自侍候的,看得比太子还要金贵。“要不然也不敢麻烦您哪,就一小会儿,估计眼下太子也快到了,耽误不了多久的,执事只需领到西厢便可。”
童辰修无奈只得应下,便向那边去了。
阿福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这才稍微安心了点儿,赶紧在脑子里搜索一遍还有没有事情耽误,似乎是没有了。于是转身便向暖阁里走去。
侍女端了茶,又焚香,这才闪身立在一旁。端华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盯着茶杯出神又不喝。
侍女立于一旁也同样不知该做什么,这个小公主可是金贵得紧,她以前没伺候过,现下颇有些忐忑,怕多事被骂,又怕什么都不做就成了偷懒。她也是临时被指派过来的,大掌事阿福说等他过来就可以了。
正两人在暖阁中一片沉寂时,一个侍女从里屋里钻出来,看着端华和侍女稍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请了安。
“大掌事派我过来,伺候端华公主的。”先前的侍女道。
“我方才领段大人去了内屋……这方才回来。”侍女说得含糊,幸亏没人在意。
“是说怎么没见着人呢。”那侍女一笑,“原本公公还嘱咐我说阁子里还有段大人的。”嘱咐的意思是钉牢了,别让段倾唐突了公主。
才来的侍女呵呵一笑,拢了拢额前垂下的发丝,似乎头发有些凌乱。
“什么时候过去呀?”两人说话时,忽略了旁边坐着的正主儿,端华蹙着眉等得不大耐烦了。
“公主再等等,大掌事过来了就去。”
“干嘛非得等他啊?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呀?”端华不耐烦地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诶,公主!”侍女连忙上前叫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既然这么吩咐的就只能照做。
端华脚刚迈到门口恰好段顷从里屋闪身出来,端华一步没来得及停,狠狠撞上段顷侧身。
下意识哇的一声叫了起来。
段顷似也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着端华。
两个侍女赶紧追上前去,看着端华没事,只是被突然出来的段顷下了一跳,才放心下来。
阿福走到外面就听到叫声,赶紧进来,一看端华捂着鼻子,紧蹙眉,立马紧张起来。扒开两个侍女赶紧过去瞧:“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的啦?”
端华抬起头来,吸吸鼻说:“被撞了一下。”
“痛不痛?没事吧?”
端华想了想,摇摇头。
阿福猛舒了口气,却听方才从屋里出来的侍女在旁解释,“方才公主走快了,撞到段大人身上……”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脸上已经多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
“混账东西,不把主子照看好,推什么责任。”阿福打了一巴掌,脸色铁青斥责道。
被打的侍女低垂了头,眼看就要哭出来又生生逼了回去。
端华看到她被打,吓了一跳,上前几步,迟疑了一下又退回来,自己好像犯错了般也垂下头来。
一旁站着的段顷此时才终于出声:“公公息怒,方才我冲撞了公主,实在该死。”
“哪里哪里,都是下人们不懂事。”阿福立马换了副脸,笑答道。
端华这才看清面前的人。年纪颇轻,跟沈哥哥一般大吧。五官挺拔,秀气中带着深邃,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
她好奇探过去头,想仔细看看,结果被阿福一把抓住。
“小祖宗哦,你父皇那儿可等着你哟,快随老奴一道过去吧。”说着,便轻推着她往前走。
“诶?”小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屋,想回头去看,又听阿福道,“段大人也请,皇上在西厢呢。你们两个给我麻利点,伺候好段大人。”
段顷看着端华走远,遥遥一笑,随着两个侍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