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凉风狠狠地扑在脸上,云笺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住了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是秋天了,而自己却是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秋凉。
过路的马车行走地那么急促,云笺勉强地扯起嘴角微笑,然而冰凉的泪水却突然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云笺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沿着街道一路走,看见一家酒家便往着里面走了。
一个单薄美丽的女子的突然介入,在这家小酒馆引起了一阵轰动,更何况女子还面带泪花、楚楚可怜呢?
云笺在挨着角落的位置坐下,哭着微笑,对着店小二哽咽地喊:“我很冷,给我一些酒!”
店小二怔怔地看着云笺,好半晌才木木地点头,这个美人的眼睛绝对能勾魂,她一边哭着一边又对着他笑,让他恨不能私藏她!
“小二,还不上酒呢?魂被勾哪里去了?”有人半打趣地推搡了一下店小二,这个美人的美丽不应该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觊觎了,“美人正冷着呢!”
小小的酒馆开始骚动,有人甚至开始慢慢朝着云笺的方向走。却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小二,给我的马喂些草,我要一斤牛肉、一壶女儿红!”一名高大的男子抖着身上的尘土从门外大步进来。
众人都不满地看向他,这个没有情趣的小子好好地过来捣什么乱?不过这样一来,大家都突然安静下来,男子略显粗犷的声音停下以后,就只剩店堂里云笺的哭声了。
进来的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循视了一番店堂,便往着角落的位置走,在挨着云笺的桌子边坐下了,然后看向店小二:“小二,快点!”
众人不禁都蹙起了眉头,这个人莫非是个木头疙瘩?看到这样的美女、听到这样伤心的哭泣居然无动于衷?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时,人群里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看起来像个读书人的男子朝着云笺走来,微微作了揖:“姑娘,小生可能帮姑娘分担心事?”
云笺微微怔了一下,如果是他,他会怎么说?他从未看过她这样哭吧?他从来没看过她最脆弱的那一面——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一个小孩,然而,她却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男子:“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帮付钱可以吗?”
蓝裳男子欣喜地又对着云笺作了个揖,如此佳人,能有机会为她付钱,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男子脸上微微晕起了一抹红色。
“能为姑娘付钱,此乃小生的荣幸!”
“谢谢。”云笺低下头,双眼重重地闭上。她是怎么了?在皇宫里,她总是能自如地掌控自己的眼泪,而眼下,她却是这样无助,无法抑制自己的难过,难过得那么彻底。
众人看到蓝裳男子得到这样“好”的待遇,都不进惋叹自己居然不敢早些上前,而错失了这样的良机!
店小二赶忙地,从柜台拿了酒,往着云笺的桌子送,殷勤地招呼道:“姑娘,酒来了,你赶紧地喝一些暖暖身子!”
云笺接过酒壶,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鼻腔,这酒却又让她想起祝煕砚。他总会故意灌她酒,不是吗?她并不会喝酒,可是每次只要是他,她总是会喝。沈凌说醉酒容易遭危险,可是每每他在身边,她总是那么迷糊,总是能很安心地喝下这些液体、睡得那么死——如今,只有她自己了,甚至连沈凌都不在身边。她该怎么办?如果她喝酒,他还会一如既往地背她回去吗?可是,身边却没有他了——
云笺苦笑出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小二,我这里的酒菜可否快点?”方才进门的男子出声催了一下。
店小二暗自皱皱眉:“来了、来了,客官,我这里马上给您上菜!”
说着,店小二赶忙地去取了酒菜,往男子桌子上放,因为不悦,力道稍稍重了些。店小二正想再给男子一个警告的眼神,却反而被男子吓了一跳!
今天他们店里是怎么回事,先是来了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居然还有这么个迷人的男子!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身月白的衣裳,身材高大,却显得很瘦,瘦并非是病态的瘦,反而是很精神的瘦,匀称好看。更吓到他的是男子的五官,男子一张大小适中的脸,脸型线条完美无缺,微微蹙起的眉透出冷冽的气息,高挺的鼻子点缀得恰如其分,面白无须,却让人觉得那样阳刚——
离筝有些不耐烦地对着店小二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便径自开始小酌。恐怕这家酒肆来得有些不合时宜,所有的人都那么死死地盯着身边的女子,想到这里,离筝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神色。
云笺径自喝着酒,却不感到自己醉了,喝了多少杯了?为什么她仍然对自己的感受这么清楚?她宁愿自己喝得忘记一切,醒来仿佛未曾有过祝煕砚一样。可是——她大约忘了,“借酒浇愁愁更愁”。
露出一抹倾城倾国的微笑,云笺手持酒壶站了起来,对着还站在身边的蓝衣男子问:“你觉得,我美吗?”
男子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姑娘虽遮住了脸,但是只一双眼睛便已赛过多少美人,堪比天下第一美女当今的云笺公主!”
云笺挑眉,什么时候她的名号成了夸奖人家美的最高标准了?
“是吗?你见过云笺吗?”云笺打了个酒嗝,在酒气的氤氲下,连额头都泛着粉粉的红色,“你凭什么说我堪比她?”
“姑娘,公主的风姿小生自然无缘亲眼目睹,但是姑娘的容貌却是小生打出生以来见过最完美的!”男子略有些腼腆地夸赞云笺,“不知姑娘,可否婚配?”
众人嘘声一片。这小子真的要下手吗?
云笺笑出了声音,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男子有些着急地等着云笺回复,云笺却只是举起酒杯,径自喝了一杯。
轻巧地回旋过身,巧笑倩兮,云笺伸手向自己面部的面纱,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美人面纱下的容颜该有多美?
手指碰到面纱,正要迅速扯下,却未料及,一只大手握住了云笺纤细的手腕!
刚才这新来的男子是什么时候移动到云笺身边的?大家不由都看得呆了!
云笺的面纱微微被空气吹起,却仍旧牢牢地覆在她的脸上。
“不要掀,为什么要打破大家的美好?”离筝的声音似是一个善意的忠告,然后出口却又那么冰冷。
云笺轻叹了一声,反而顺势靠进了男子的怀里,甚是妩媚地娇斥:“你是谁?”
“离筝,离线的筝。”离筝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你可以回自己的桌子了。”
云笺很是受伤地低头,笑容很是明媚,可是眼泪却依旧不止地淌。
离筝一把揽住云笺,双眼深邃,直直看进云笺的眼底:“你很好玩。”
云笺敛下睫毛:“所有看到我眼睛的人不是爱我就是恨我,你属于哪一类?”
离筝扶正云笺的身体,然后松开自己的手:“我不爱你,也不恨你。”
说罢,便回到自己的桌子边继续坐下喝酒吃菜。
云笺空落落地站在原地,眼泪却落得更加汹涌。想要找到他的温度是吗?然而,他不是不可取代的吗?云笺闭上眼,狠狠地给自己灌酒!
回到桌子上趴下,只是狠狠地喝酒,头愈发地重,再也不是在他身边那般温暖的晕眩,而是寒冷——秋寒那么冷。
“祝煕砚、祝煕砚,你会恨我吧?恨我一辈子?”
呢喃着,云笺开始渐渐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