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笺怔怔地站在窗前,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原封不动。
轻盈的两行泪不经意地,又滑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难过可以这么尖锐,以前再难过,她也只是苦笑着带过,而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会难过?那抹疼痛那么持久、那么锐利,疼得她几乎麻木。
客栈里安静得有些吓人。云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一把推开窗户,凉风涌进了屋子,有些凉!杀她需要这么多人吗?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只是,现在她却有些不舍了。她一直在寻找死亡的机会,以前是沈凌,沈凌不允许她死,所以她无法死,而现在,沈凌远在苏州,她不是没有阻碍了吗?
胸口突然袭来的疼痛让她用力蹙起了眉头,她冷冷地笑出了声,从腰间取出那只瓷瓶,打开盖子,将瓷瓶倾倒过来,药丸一粒粒滚出窗外,掉落在地面上,一下子就无影无踪。
她的脸色愈发地苍白,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嵌进手掌。
门口如她所想,传来了叩门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轻颤起来,双脚无力地往门口挪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针毡上一般,几乎失去全身的力量。
“咿呀——”门开了。
店小二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在闪躲,脸上还带着憨憨的微笑:“姑娘,要准备热水吗?”
云笺靠在门边,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让他们进来吧。”
店小二的嘴唇颤了一下:“姑娘说得什么呢?”
“我现在毒发,没有力气逃,等我有力气了,他们就抓不住我了。”说着,云笺的身体已经缓缓滑坐在地上,“其实我的命不值钱,不值得动用这么多人马。”
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让她几乎要失去知觉。
“姑娘——”
店小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用力往旁边一推,听声音,似乎被抓走了。
云笺抬头,看着来人的装扮,黑衣黑裤,带着黑面纱,怎么说都会是个官差,或者就是什么大的杀手机构的杀手,不会是什么平凡人。
云笺闭上眼,如果可以,希望他们能给她一个痛快吧。
鞭声凌厉地滑过空气,云笺紧紧地缩了一下,鞭子火辣地摔在她的身上,痛彻骨头。
云笺迷离地睁开眼:“不能给我个痛快吗?”
黑衣人只有眼睛是露在外面的,本该肃杀的眼神,此刻却显得有些迷乱。
云笺笑得倾国倾城:“虽然我真的很该死,可是,我不想这么痛——”说到“痛”字,云笺的眼中却忍不住地溢出了泪花。诚然,本能的疼痛还是击垮了她。
黑衣人高高地扬起鞭子,可是手上的力度却显得迟疑了。但是鞭子却仍然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云笺单薄的身上,再如何美丽的佳人,他也不能违背命令不是吗?
云笺蜷起了身体,全身都震颤着。嘴里禁不住,开始低声唤着“祝煕砚”的名字。
“熙砚——”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黑衣人突然一把抓起了她的身体,将他狠狠地扔在了床上。
还要怎么样?云笺的心突然凉了下来,她一心想着要死,可是她却忘了,如果让别人杀自己,那么一定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得她心智崩溃才会罢手——
周围一群黑衣人都俯视着云笺线条美好而此刻却颤得有些不成样子的身体。她很美,可是,此刻的她更容易让人怜惜不是吗?然而,他们不是懂得怜惜的人,否则就不会被委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了。
一个黑衣人率先露出了嗜血的微笑,一把跨上云笺的身体,开始撕扯云笺的衣服,云笺面露死灰——其他的黑衣人都仿佛被这场面感染了,开始有些躁动!
云笺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全身的麻痛让她濒临晕厥的边缘,可是,她不能晕厥,不是吗?
毁灭自己吗?但是即使是死,她都希望是死在祝煕砚手上,而不是这样肮脏地走掉。
云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艰难地扣动自己的手指,可是双手却被牢牢地按住了——
云笺闭上眼睛,将舌头置于上下齿之间——祝煕砚,我真的、真的要永远离开你了——
却在这时,她的嘴被狠狠地捏住了!
“干什么?想死啊?”
冷冷的声音缓缓流入她的耳朵,她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全身痛得有些麻木,心里更是痛——此刻的她只能如木偶一样躺着。可是,连死都不能吗?
突然感觉身体被人拎了起来,云笺只感觉有人用力捏开了她的嘴巴,将一粒冰凉的东西塞入她的口腔,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是离筝,即使此刻她仍旧不知道离筝的名字是离筝。
瞬间,她的眼泪就如溃堤了一样。居然会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濒死的边缘,来救她的居然会是他。云笺苦涩地笑笑,想要开口,却被他狠狠地掴一了耳光!
离筝冷冷地笑着,毫不客气地重重地将她背上自己的背!
周围的黑衣人已经有两个倒在地上了,其余的黑衣人此刻都剑拔弩张地围着他,如果行动失败了,那么他们必死无疑,可是眼前的男子不容小觑。刚才他进来,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而且门外应该还是有很多人守着的,他能这样悄无声息地进门,就说明了他的实力——
“不想死在我手上,就抓紧了。”离筝的声音很漠然,话音一落,他便松开右手,右手刚一出,还未让人看清他的意图,就已经有两名黑衣人应势倒下。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今天看来是死定了,他们斗赢眼前男子的胜算不大,而任务失败亦是死——显然,这样一想,使他们的士气更低落了。
离筝嘴角扯起一抹不屑,迅速地开始往着窗户的方向移动。
黑衣人中一名男子不甘地突然怒吼一声,拔出了剑,全速朝着离筝袭来!离筝一旋身,冷静地看着黑衣人,右手一抖,一枚梅花镖旋转着射出!显然黑衣人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任由梅花镖射穿肩胛骨,剑还是很不留情地朝着离筝刺来!
离筝皱了皱眉,眼中却浮出一丝兴奋。虽然他并不喜欢杀人,也已经很久没有杀过人了,但是,他并不介意开一次杀戒!
收回右手护住背上的云笺,左手迅速地从腰间取下玉笛,直面迎上了袭来的剑!兵器的声音铿锵有力,离筝的眼跟着跳了一下!紧紧蹙起了眉头,手上一用力,狠狠把来人的剑抵了回去,反手,玉笛已经悄然爬到对方的脖子上!
“我不想你们死在我手上。”离筝厌恶地一脚踢开黑衣人,“滚。”
离筝的声音不重,可是却让人不禁一凛!
黑衣人们互相对视起来,却见一名黑衣人只一侧身,一枚毒镖已经猛然朝着离筝射来,离筝正想弯腰,可眼睛余光仍是不可避免地瞥到了背上的人,他突然站直身体,伸手一把抓住了毒镖!
正因此,他的嘴角开始嗜血,他将毒镖扔在了地上,冷笑一声,凌厉地移动步伐!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徒手抓住毒镖?正在惊诧的当口,黑衣人却闷哼了一声,且应声倒下,甚至连双眼都还来不及闭上——
自从靖思成被杀、采绿丢下他一个人跟着商队起,他就曾告诉自己,无论他的武功再怎么好,他也不能随意地去伤害别人,然而,现在他却失控了?
勾起一抹微笑,离筝收回玉笛,扣住一个个喉咙,轻易地杀死每一个人,其实,有时候杀人就是这么简单。然而,他不想要杀人。
背好背上的云笺,离筝跨步往着客栈外面走。
吃下了刚才的药丸,云笺此刻已经平缓下来,身上除了皮肉的疼痛,已经舒服许多。离筝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冷冽的味道,说不上排斥,只是觉得有一些陌生。重重地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只是觉得安全。
一路走出客栈,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走到门口,看到了刚才的店小二的尸体,血迹洒了一地,双眼还睁着,离筝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蹲下身体,用受伤的手为店小二闭上了眼。
鼻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云笺只觉得累得虚脱,只带着浅浅的莫名的微笑,靠在离筝的背上。
“你的武功很好,你是武林人士?”淡淡地开口,仿佛若无其事地闲聊。
“不是。”离筝淡漠地回答,出了客栈,在华灯落尽只剩月光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那你跟谁学的武功?”云笺此刻的表情乖巧得如猫一样,很好看,是温馨的美丽。
“很多人。”离筝的神情也舒缓下来。有一些疲惫,但是更多的是不想停下脚步的莫名的情愫。
“你怎么会来救我?”
“小二跑出来告诉我的。”
“于是他被他们杀死了?因为告密?”
“嗯。”
“你知道吗,你现在惹上很多麻烦了。”
“是吗。”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救我的人。你后悔吗?”
“不。”
“你叫什么?”
“离筝。”
“离筝?”
“离线的风筝。我爷爷的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