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笺早就猜到离筝不简单,但是却没有想到离筝可以这么不简单。和离筝同骑一匹马,身体仍有些虚弱,但是剧痛过后,却有一种难得的清新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重生了一般。
“前面就是商队候我的地方了。今日就启程。”离筝淡淡地说。
“真的是顾家的商队?”云笺有些惊讶,若说中靖国在东溪国有什么是最为出名的,那这顾家的商队必定是其中一项。顾家商队在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凭借顾鹊一名豆蔻芳华的女子一手建立、一手打理,在各国纵横买卖,难得的是其手下汇集了一批各方面的能手,一般商队出行买卖,总需借助一些帮助,而顾家的商队却完全可以依仗自己的力量就可纵横各国(见《王后》)。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只是好奇。”云笺吐吐舌头,她虽自小生在皇宫里,却也听父皇母后时常提起,都是一副神往的样子,更何况她了,“那顾鹊姑娘的故事也是真的吗?”
离筝的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没有说话。
如果说顾家商队是一个神话,那么顾鹊便是神话的主人公了。一名纤弱女子,创建了商队传奇不说,她的情感故事更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中靖国内乱,两名皇子争权夺位,且两名皇子都倾慕顾鹊,江山美人,都是争夺的目标。顾鹊倾心的却是后来失败被杀的靖思成,传言靖疏成仍欲封顾鹊为后,然而顾鹊却独自离开——
“有人说顾鹊最后浪迹江湖,也有人说她到了稀露古城,在镜花湖畔隐居,还有人说她最后羽化登仙,甚至有人说——”
“够了。”离筝打断她。顾鹊的事情,恐怕是他和顾家商队最不愿提起的事情了吧。
云笺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的神情略显得严肃了:“好吧,那我不问了。只是这样传奇的女子,总是想要听听她的故事。恐怕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不神往顾鹊的一生的。”
“如果你经历过她的经历,你就不会神往了。”离筝的话仿佛叹息。他至今仍记得,顾鹊和靖思成在一起的那种幸福,纵使是刀剑面前,纵使下一秒就是死亡,都仍可以幸福地笑着,然而,他也记得,在靖思成死以后,她的那份痛苦,就仿佛生命失去依托,已无意义。
云笺敛神,的确,顾鹊再风光,而作为一名女子,最后却失去了最爱的人,兴许此前她不能理解,但是,现在的她,深刻知道,生死两茫茫是该有多痛苦。何况,现在的她和祝熙砚仅仅只是分离而已。这分离,就已足够致命了。
商队的人见是离筝回来,有人朝着这边挥了挥手,看得出来,虽然离筝是现在的领队,但是大家的关系仿佛一家人,和睦得很。
离筝翻身下马,和跟前的人点头致意,仍是面无表情。
云笺也自觉地自己下马,牵着马缰绳等待离筝安排自己。
见有外人过来,商队的人自会疑惑。队伍里个头最小的顾五变开口问了:“少爷,这姑娘是谁呀?”
说到这儿,大家都将注意集中了过来。眼前的姑娘亭亭玉立,脸上蒙了一层面纱,若隐若现间,只觉得容颜美丽,仿佛天女下凡一般。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惊为天人,着实好看。
大家都不由惊叹,更有平时和离筝亲近的人打趣起来:“离筝的眼光可真好,带回来这样一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咱们这次生意可真是赚大发了。”
“是啊是啊,这样水灵的姑娘和咱们中靖国的姑娘可大不一样,真是好眼光啊!”
“离筝啊,在哪儿遇到这么好的姑娘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云笺脸上有些晕红了,但是听着却觉得好玩,看向离筝,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才好。
却没想到,离筝只是径自拿过云笺手上的马缰绳:“时候不早了,大家启程吧。”
“少爷这是害羞了吧?”
“哈哈,是啊,不过啊,别多嘴了,赶紧动起来,再晚就回不去过年了。”
大家吵吵闹闹的,但是收拾起行装却异常地迅速,只片刻便所有人都整装待发了,只等离筝一口令下。
云笺看着大家的样子,这队伍也不过20多人,有精神奕奕的,也有看起来懒洋洋的,更有些人看着就只觉得像个地痞流氓一样,但是都自有一种风貌,这恐怕就是顾家商队能纵横各国的理由之一吧。
离筝看着大家该上马的上马了,该驾车的驾车了,转身拉过云笺到一辆为首的货车后面,指了指:“你就坐这车上,不过城门的话,都在外面坐着,过城门的话,就钻进去,知道吗?”
云笺莞尔:“那——我可以跟着你了?”
离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转身就去牵起自己的马,上了马,然后挥了一下手,商队便要开始行进。云笺赶忙跳上了车,听到几声鞭响,车子便行进起来。
车轱辘摇摇晃晃,但却很稳,东西的阳光落在脸上,很是温煦,云笺深深地呼吸周围的空气,只觉得分外清新,前几日仍然在往南方走,现在却已经要往在更北方的中靖国去了。
不知道马车里罩着的是什么,云笺往后靠去,只觉得很厚实,微微扬起头,看着京城的城门渐行渐远。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她一直不相信沈凌的话,但是又似乎沈凌的话让她不得不信,正如她现在正中着花容月貌的毒,生命余下的时间已然不多。在这不多的时间里,她不愿意去颠覆自己的世界,她也不愿意让祝熙砚,成为颠覆自己世界的牺牲品。她知道,除去那些纷乱的不愿接触的事情,祝熙砚是她心底最无法碰触的。
顾五骑着马一溜小跑近到云笺跟前:“喂,姑娘,想什么呢?”
“嗯?”云笺抬起头,看着顾五鬼灵精的样子,“想着这日头可真暖和。”
“这大冬天的日头最是暖和,不过晒久了容易渴。”
说着,他就扔了一只水囊过来,云笺伸手接了,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清冽的液体进入身体,真的格外舒服。
“谢谢你。”
“不客气。”顾五笑着又扔了一个小布包过来,“都是点小零嘴,你们东溪好吃的玩意儿不少,我买了些,你路上可以解解乏。”
云笺有些动容,这样的真诚与无邪,让她打从心底感动:“太好了,无聊了就吃东西。”
“问你个话。”
“什么?”
“你和我们少爷到底什么关系呢?”
云笺扑哧一声笑了。他问这话声音可不小,商队里的各位都竖起了耳朵要听个真切。
“我们俩私定终身,这不,我就跟着他私奔了!”云笺装作害羞的样子,但却刻意提高了嗓门。这话一出,就听到大家一阵抽气声。
“少爷玩得可真大啊,来一趟就带着人家姑娘私奔了。”
离筝自然也听得到,无奈地撇了撇嘴,却也不打算解释。
“开玩笑呢,我啊,是想跟着你们少爷去中靖国玩呢。”云笺俏皮地笑着说,“你们少爷可是好人,救了我一命,我反正也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便想跟着他,更何况久仰你们顾家商队的大名,很想见识一下呢。”
“原来是这样啊。”顾五仿佛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样子,“姑娘倒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人家小伙子们对顾家商队仰慕不已倒是不少,却少有你这样的姑娘会仰慕我们这些到处奔走的商队的。”
“谁说女儿家就不想走南闯北的呢,像顾鹊姑娘不就是大江南北地走吗,多令人神往呀!”这话倒真的是出自肺腑。
顾五算是生在顾家商队长在顾家商队的,父亲也是商队的,从小就没少听说顾鹊的故事,这一刻,自然也引起了共鸣:“是啊,我们大小姐真的女中豪杰,许多男儿都不如她呢!”
说着话,又有一个人骑着马凑近过来,搡了搡顾五:“小五,回自己位置去。”
顾五和他打闹了一下,便回去了,刚凑近过来的人笑着看云笺:“姑娘,我叫顾八,这名字是不算好,但是好记。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
“我啊,叫云笺,你们可以喊我云儿。”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看得出来,大约是一路上行走还是有些枯燥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新鲜人,大家自然都很有兴趣了解了解。
“真是好听。”顾八笑得腼腆。
队伍末有人喊了句:“云儿、云儿,好咧,以后咱就这么叫你了。”
云笺也提高了声音回答:“自然是好!”
那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云儿看起来斯斯文文,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路上有你这么个新鲜人一起作伴,看来不会那么无趣了!”
“一路上承蒙你们照顾了。”
“哪儿的话,离筝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咱们顾家商队啊,都是一家子,你是客人,大家自然要照应你。”
“可别把我当客人,岂不是见外?”
“哈哈,”那人又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既然来了就是咱商队的人!”
“对、对、对。严武这话说得真没错!”
看来队伍后面的那个人名字叫严武。云笺巡视了一圈,看着大家热络的样子,仿佛心里某个地方渐渐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