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似乎怔了一下,看着华玥却是半响没有再说话。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几乎占了一大半,长长的睫毛让她看起来甚是娇柔,华玥直觉她的年纪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但眼神却是寒潭般幽静深邃,有一种与她的长相和年纪极不相配的平静漠然,华玥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华玥终于想起这女子是谁了,在吴洲城,她曾经强拉着傅淳陪她逛久闻盛名的吴洲河,在一间花楼里见到过她。当时傅淳为了让自己明白什么是花楼,还费了好一番口舌,一想起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傅大将军当时窘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华玥就忍不住发笑。可是今天,华玥忽然笑不出来了,不但笑不出来,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这儿是…..花楼?那些强盗是不是要把我卖到花楼里去做妓女啊?”这一路走来,她知道了不少事情。知道有好多女孩子会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迫到花楼做妓女。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被卖入妓院,这简直比那天早上被傅淳当场拒绝更加让她震惊恐惧。短短的两天她接连遭受了一生中最惨重的失败,所有的高傲和尊贵此时统统如水溃堤,她只是一名软弱无助的女孩子,她哭了出来。
“哇---我不要,傅大哥,快来救我,呜呜….”
哭了半天,一直到哭累了,也没有听见那名女子出声。华玥忽然有些愤怒了,冲着那女子气道:“喂,我哭得这样伤心,你怎么也不劝一劝啊?”
“你的心在你身上,别人说它不要伤、不要痛了,它会听吗?”
“呃?”华玥愣住,呆呆地看着她,一时连哭也忘了:“你说的蛮有道理的,就像我喜欢傅大哥,我自己拼命对自己说:你不要喜欢他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喜欢他,我的心根本就不听我的…..我叫华玥,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道。
“白雀。”女子微微一笑,她已经适应了她的说话。她也早就已经认出了她。毕竟像她这样特立独行的高贵女子,即使只是见过一面等闲也是不会忘记的。而且那次的相遇,她的旁边还有一位伟岸的男子,恐怕就是她嘴里一直念叨的那个“傅大哥”了。
“那天在吴洲河,陪你一起的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傅大哥啊,呃,就是傅淳,他有好多官职的,不过他最喜欢别人叫他傅大将军。”
“哦。”罗嬗低低应了一句。
“其实他家有三位大将军喔,他是,他大哥是,傅博逸也是。聂姐姐生的好美喔,等你见了她你就知道了,她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了,所以傅博逸才会娶了她。我好羡慕她啊…..”
罗嬗心中一窒。傅博逸、聂箐缇,她岂止是见过。但现在再听到这些名字,就像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或许,那根本就是一场梦。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白雀,我们现在在哪里啊?这里是吴洲吗?”华玥停下了她的喃喃自语,好像才忽然想起了目前的处境,有些惊恐地看着罗嬗问道。
罗嬗的身子似被寒风吹过,不可遏止地抖了一下,一个模糊的阴影如山般直压了下来。那般沉、那般重,似乎瞬间就可以把她压成齑粉。可是,她已经是一颗再卑微低贱不过的小草,还有那个必要吗?她使劲摇了摇头,巧合,一定只是巧合而已。可是,这样的巧合,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也太残酷了。莫非苦命如她,一生中降临到她身上的,只能是这样的巧合吗?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很害怕?可你已经是….了,他们干嘛还要再强迫你?”华玥总算是知道委婉一点了,但听来还是很刺耳。罗嬗苦笑了一下,以前的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率真无忌,为了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的而羞愧欲死。可是现在,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恐惧害怕了。
“有些事情,你怕也没用。再说,还有我和你一起呢。”罗嬗宽慰道。
“是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傅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这会他肯定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华玥想起自己原来也能让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傅大将军大大变色一番,暗暗地竟有些得意起来。
屋内光线渐暗,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木门打开,二人被带了出来,依然是乘了来时的马车,径直出了大门,往暗夜里驶去。
这次华玥不再那样害怕了,虽然前路未卜,但相互之间有了个伴,总好过孤身一人。
又是行了一夜,天将亮时马车又进了一所宅子,只是这所宅子比之前面那个大了数倍,亭台楼阁甚是华丽气派。罗嬗和华玥二人也没有再给关进黑屋子,而是被带到了一间整洁宽敞的屋子里休息,但心事重重,哪里能够睡得着?
这一天却是平安无事,只有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送来了两套衣服,连晚饭也是给送到屋里来的,只是说好好休息一下,不要随便出去走动。进来时二人早见了站在门口的数名铁塔样的汉子,就是不谙世事如华玥也知道出逃无望,当然不会去做那无谓的徒劳。
第二天一早,那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又来了,这次头前引路,拐弯抹角一路好走,才在一处庭院前站住了脚。这个院子好像以前没有人住过,偏僻荒凉的很,蒿草长的有一人多高,到处是乱石破瓦。华玥在深宅大院里待得惯了,除了惊讶这样气派的宅子里竟然有这样荒凉的地方外,倒不觉得怎样,罗嬗却是绕的晕头转向,这所府邸太大了,却是看样子并没有多少人住,到处静悄悄的,更让人莫名的感到阴森。
那名丫鬟把她们带到这儿就径自走了,二人正在东张西望,猛地里一声冷笑传入耳中,似生铁摩擦一般刺耳。
一名黑铁塔般的老妪在她们面前出现,阴测测的眼光吓得华玥几要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