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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还是我儿子吗

郓哥儿躺在床上自顾自地YY,乔老爹却在那里“满怀愁情无释处”了小半天儿。

按说这胡子拉茬的大汉很不适合伤春悲秋,因为那表情很像《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如花回首的“娇容”,很容易让人倒胃口呕出隔夜的饭粒来,幸运的是乔老爹没有擦脂抹粉穿女装,所以也就是个李寻欢的落拓寒士形象,很是寂寞的英俊。

乔老爹伤感了一会儿,后来发现儿子一脸容光焕发,先前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乔老爹瞅着那个高兴啊,内心不为人知的苦痛也缓解三分,还以为儿子兴奋过头了呢,又哪里知道郓哥儿正眼皮子浅、没深沉地做着武林高手的春秋天仙儿大梦?

瞅着郓哥儿一脸喜翻了心儿的表情,乔老爹却满心歉意:自己实在不是合格的父亲,十多年的醉生梦死,一味的伤心,何尝为儿子考虑半分,因此暗下决心:定要多补偿这孩子一点。

这心里虽说疼爱,可还真怕他乐极生悲,日后惹出什么祸来,连忙把老脸一沉,拿出严父的派头儿敲打郓哥儿:“臭小子,没一点深沉,这就高兴得要上天了?我今日答应教你武功,是怕日后再遇到今次这等事情,你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可看你这般得意忘形,哼,莫要让为父后悔答应教你武功,免得你日后依仗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到处惹是生非,那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了。”

老爹别介呀,不带这么玩的。

郓哥儿连忙勉强收敛合都合不上的嘴巴,嘴角抽抽着,忙不迭地回道:“爹爹放心,孩儿学了武功一定修身养性,注重武德,万事忍为先,总之要到忍无可忍时,方可无须再忍,总之,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郓哥儿再世为人,两下里记忆碰撞,就弄出了这么一个叫人哭笑不得的怪胎,看上去油滑,可里面暗藏正经,一脸的机灵,骨子里却刻着成熟。

细细一品,竟就只八个字:心随大道,游戏人间。

乔老爹一瞪眼睛,却又忍不住莞尔,笑骂道:“跟老子也耍贫嘴,没得讨人嫌,真是该打!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疯话,听来似是而非的。”

言罢拿起酒坛舒坦地灌下一口醇香浓烈的美酒,任那甘芳气味四散飘逸,才肃容道:“但愿你说到做到,好自为之,若是日后发现你用这套枪法为非作歹,坏了我乔家的名头,为父定不饶你!”

话说到后面,声色俱厉,一股凌厉的杀气有若实质,从乔老爹那细腰扎背的身体里喷涌蓬勃而出,扑面而来,叫郓哥儿身心皆凛然一寒,慑于便宜老爹这股子突发性心脏病般突如其来的威势,没防备的郓哥儿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乔老爹却未融化满脸的冰霜,一字一句道:“练武不是玩耍,贵在持之以恒,长年累月方有小成,尤其是枪法,都说‘一年刀十年剑,百年练就一条枪’,你既要学抢,就得把那飞扬跳脱的顽猴性子改了,心浮气躁,那是难成气候的。”

郓哥儿自是用力点头,心道这是我日后安身立命的第一根稻草,我能不用信心吗?

郓哥儿这一脸的坚毅,看得乔老爹大感满意,脸上威严稍霁,双目中却露出怀念追思之色,换上恭敬的语气道:“咱们乔家枪法说来也算是武林一绝,只是先祖历代皆在朝堂为官,子弟大多弃武从文,乔家枪法就此渐渐淡出江湖,以至鲜为人知,咱家本朝先祖乃是一代名臣,先祖乔讳维岳公,是显得三年进士,后为泉州通判,专伐仙游、莆田、百丈镇等地民变事,力排下属的‘杀民、焚库、弃城’众议,以一孤城之力独挡十余万兵锋,更亲自出城迎战,往还冲杀十数回,威慑敌胆,端得是好功夫,以此撑到福州转运使杨克让救援,缘此功,朝廷诏升先祖为淮南转运使,当时淮河山阳一带水势湍急,行船多遭倾覆。先祖细心规划,开挖自末口至淮阴,磨盘沙河故道数十里,清除淤沙,建设船闸、桥梁,使淮河漕运畅通无阻,治理淮河,可谓功不可没。故此咸平四年,先祖官至任寿州刺史,病死任上,享年七十六岁,朝廷追赠兵部侍郎,拨专款为先祖安葬,此为天下皆知之美谈。咱家先祖可谓文韬武略兼备,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实难望其项背。”

言语中,乔老爹微微佝偻的腰背不知不觉间便挺拔得好似参天巨木,纵然千年风雨,亦可不动不摇,先祖荣光竟显出刹那峥嵘。

这一身傲骨,哪有半点靡废?

郓哥儿呆看着乔老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万没料到自己还算是名门之后,难怪便宜老爹谈吐不俗,非是市井人物的鄙俗不堪的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模样。

一股子为家族骄傲的感觉,好似山泉从心底流泻而出,让郓哥儿收起了几许玩世不恭。

可恨自己历史学的纯粹二五眼半吊子,这个先祖乔维岳还真没听说过,听便宜老爹娓娓道来,这位先祖倒是英风烈骨、俊伟非常,更觉得所谓“乔家枪法”这等传家之宝定然不凡,必要认真研习才行。

有这样的祖宗,光荣啊。

郓哥儿一边心中暗暗筹划,一边又听乔老爹道:“枪法虽为小术,和先祖利国利民、活人无数的辅国之术不可同日而语,却好歹也是祖上留下的荣耀,不可辱没了这套枪法,我儿莫要学为父不争气,本想投奔军中,报效大宋,在边廷与辽国和西夏鞑子拼个死活,学本朝天波杨府,一门忠烈,千古流芳,却因为人轻狂浮浪,到头来追悔莫及,无脸用枪与人对敌,更不敢报出祖上名号,使乔姓蒙羞。”

乔老爹虽然隐约其辞,并未详述早年所犯过错,郓哥儿却可猜出一二无外乎:放浪形骸,惹人不满,又扯出几段感情纠葛,最后伤人伤己,伤心伤身。

这原本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偏又知晓自己的名字与郓州有关,说不定就是便宜老爹的伤心往事之一,对着自己的儿子不愿提及也属正常。

郓哥儿很知趣儿地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免得便宜老爹难过:受伤固然痛苦,更痛苦的却是伤口撒盐,往事一旦不敢回首,便会催人泪下,而眼泪总是盐份很高的。

至于便宜老爹报效大宋的梦想,郓哥内心感动却不敢苟同,更不敢插言,免得老爹一激动,鼓动自己投效边军什么的,那是绝对没前途的,军官贪污腐败,士兵军纪败坏,种种弊端盘根错节,现在已是宋末,一切正稠密得如同死水泥潭,自己置身其中,那是做无用功,搞不好小命还得搭进去,这事情万万不可接茬。

其实这宋朝的弊端非止军事,不是无人想要要革除流弊,但那须有放眼天下的格局和切实可行的方法才成,否则必会因加得减,适得其反,把局面弄得更糟,王安石就是一例。

说起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应该与自己无关吧?王安石都弄不好的朝政,自己就更别想了,还是想办法苟全性命于乱世才是正经,至于其他,那得一切看际遇了。

活下来是第一步,而后才有能力做其他事情。

便宜老爹说要教他武功,这大概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努力做好吧。

父子二人生平头一遭说梯己话,自是其乐融融,但天下永不缺少焚琴煮鹤的煞风景之人。

不知道在哪里喝得一张白脸通红黄素却做了不速之客,摇摇摆摆看着墙动却觉自己不懂地晃进了屋子,张嘴一声问候未及出口,便是一个响亮的酒嗝在舌尖绽放,登时给这本已酒气熏天的小屋锦上添花。

郓哥儿几日下来与黄素也自相熟,言语中自然随便,登时好奇道:“黄素先生,你这是哪里来,竟喝得如此模样?”

黄素似乎心情极佳,哈哈一笑,乜斜着醉眼地扶着桌子坐下迷离道:“老夫这是高兴,哈哈,同人不同命,像那武大……”

言犹未已,黄素猛地看见乔老爹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好似刀子脱鞘而出,直奔他面门砍来,立时想起一事,不由得魂飞魄散,满头大汗淋漓,那酒也醒了一半,心中连叫糟糕。

今儿个乃是西门庆请他喝酒,因此上和乔老爹告了假,去了才知今日竟是那武大郎下葬之日,那便潘金莲寡妇带孝一身俏地送郎君,这边西门庆就在狮子桥下庆春楼大排筵宴,还请了一堆阳谷县里黑道白道的人物,让黄素觉得这酒喝得怎么的都不对味儿,只是陪着小心。

待到本县的验尸仵作里的元老何九叔一身烟熏火燎味道赶来做客时,黄素才琢磨出点儿门道来:感情西门庆摆的是鸿门宴,要的就是大家装聋作哑。看着何九叔那不自在的样子,用了一辈子药的黄素若还猜不出西门庆玩什么手段那就白在这行当里混了半世了。

于是大醉:死道友莫死贫道,武大当为自己日后戒,莫要坏了西门大官人的好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是兴奋过度,居然在郓哥儿面前来了个实话实说,待看到乔老爹的颜色后才猛然想起郓哥儿正因武大受伤,天知道这两人是什么交情?武大身死自己那是只字未提,生怕对郓哥儿的伤势有影响。

谁想今日一时嘴快,差点泄漏天机,若一时不察铸成大错,自己便可步武大的后尘,哥俩儿手拉手向前走,和牛头马面去做好朋友了。

此地太多是非,不可久居,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有何纰漏,自有乔老爹善后。

黄素站起身来,向父子两人抱了抱拳,“告辞”都未来得及出口,便转身仓皇而逃。

郓哥儿瞪大眼睛看着黄素绝尘而去,纳闷这胖老头跑起来怎么这么有“飞人”波尔特的风采呢?

古人的轻功果然大有可供学习之处啊!郓哥儿很是感慨地想。

乔老爹亦是哭笑不得,没想到今次之事把个阳谷县的名医委屈成这样,同时也在发愁:这喝起酒来怎么嘴巴就这么没把门的,你提起武大的事情干什么?不行,儿子才高兴起来,这事儿得想法子圆过去啊。

乔老爹少年时原是放浪任侠之人,虽因后来遭逢大难而性情大变、颓唐多年,但胸中一腔豪侠气不灭,最看重的便是锄强扶弱,儿子今番不自量力招惹了西门庆而皮肉受苦,固然有拉他这张老虎皮扯大旗、狐假虎威却没唬住人的意思,他心中却更高兴儿子不愧是自己的种,虽说自己没交过儿子一手指头好汉本事,可乔家男儿要的就是这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气儿,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顶天立地大丈夫。

既然前番能为重情重义朋友出头,那今日当然是为朋友担心了。……这几日闷闷不乐想必也有担心武大的缘故吧?

天可怜见,这孩子还不知道武大命丧黄泉的事情,又不见他提起武大,想来总是怕自己生气,怪他今番多事,才在这里苦忍多日。

现在黄素给开了个头,这事情怕是拖不过去了,自己须得胡诌一番,武大死的事现在绝不能说,免得郓哥儿痛心以至伤了精神,不利痊愈。

左思右想,乔老爹揣摩着分寸、拿捏着火候、小心着言辞:“小子,莫要为武大担心,街上邻里都说武大虽被踢伤了五脏,却无大碍,想这十多日将养下来,大有起色,……”

郓哥儿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才明白过来:哦,老爹这是在开解自己呢。

这份用心良苦的闪烁其词的心思叫他感动。

至于武大,他穿越过来后还来不及想呢。至于西门庆之流,都是将死之人,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自己都被蚊子咬了,哪还有心情给别人挠痒痒?

现在被老爹这么一提,郓哥儿才记起这个头顶绿帽的倒霉蛋儿,《水浒传》翻过几回,隐约记得武大貌似是受伤后第五天晚上被毒死的,自己醒来时武大当属尸骨未寒,今天黄素没来由提起武大郎……不会是今天尸身火葬了吧?

正想着,没来由鼻子一酸,眼泪便要簌簌落下,心底哀伤莫名涌起:武大竟死了……

郓哥儿自知是受原本记忆的影响,这般条件反射地落泪也是无可奈何,武大惨淡收场,自己的两股记忆一个是没来得及想,另一个是想也想不到,这才闹得现下一边恍然记起,一边潸然泪下。

也罢,武大是个好人,为弱势群体流泪是做人良知……

武大,你安心的去吧,你弟弟会为你报仇的。

情绪一旦不加控制,才结了新皮的小脸儿立时更加涕泗滂沱起来。

乔老爹搔搔花白乱发,有点为难的看着郓哥儿,心道:老子言语滴水不漏,怎地到好似共工撞了不周山,引来人间天河泛滥,惹得这臭小子如此伤心,莫非我这善意的谎言拙劣至此?

得,我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啊。……难道竟是这孩子瞎猜的?

这也有可能,小孩子灵气十足,往往预感很准,何况郓哥儿古灵精怪呢?

乔老爹越想越对,忙着伸出满是酒精油渍味道的衣袖给郓哥儿拭泪,老脸也“吧嗒”一放,严肃得很是周吴郑王,板得跟瓦片儿似的:“你莫要胡思乱想,这不黄素先生才从武大家中回来,看他欢喜模样,想是武大已然痊愈。”

这时候只能死撑到底,哄住郓哥儿养伤才是正经。

郓哥儿很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哄老爹放心,偏偏眼泪滔滔不断绵绵不绝,好像给它定个期限它就能东流逝水一万年似的,这时候再扮天真、装糊涂就有点无聊了,还不如说破呢,免得你累我也累。

再者,自己表现得成熟点,叫他放心,那便宜老爹传授枪法时总不至于藏着一手吧?

这还是近的,往远了说,为了保住小命,日后自己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这时候不成熟点儿,便宜老爹能放手叫自己做事情吗?

别说自己的身份现在是一小毛孩子了,就是这次管闲事遭雷劈的事情,也会在便宜老爹心中留下“恶劣”影响吧?日后肯定要严加管束自己,这可大大不妙。

毕竟现在无人知道再过十年,大宋就会被女真人灭掉,自己为了小命计,未雨绸缪做的事情一定会显得古怪吧,现在要是不赢得便宜老爹的信任,到时候还不得被便宜老爹这个监护人锁在家里不让出去啊。

可是我这爹有武功有见识的,不好糊弄啊。

有了这层想法,郓哥儿脑袋飞快地转了起来,想要借机忽悠便宜老爹,力争给家里的“上层领导”留个好印象。

当下把小脸一绷,竭力作出“天下风云出我辈”的英明神武状,缓缓摇头道:“爹,你不要瞒我,我料定武大哥受伤不出五日便已一命呜呼,再不会错的,今日,想是武大哥下葬之日。”

乔老爹正头疼地搜肠刮肚地编瞎话准备安慰儿子,却被郓哥儿一句斩钉截铁的话弄得呆然片刻,才掩饰着摇头半开玩笑咧嘴道:“你小子莫不是久病成医?这隔着几条街的,金线悬脉也不用,你就能学那扁鹊断人生死了?”

郓哥儿看着老爹几可乱真的故作轻松,却丝毫没被自己深沉表情感染,知道自己这戏不行啊,和奥斯卡的小金人差的还远呢。

得,接着装吧。

郓哥儿学着古装戏,拿捏着腔调轻叹道:“儿子不在杏林,哪懂岐黄之术?不过是从人之常情推断,想当然耳。”

这会起点儿作用,乔老爹听得心下大讶:这还是自己那个张嘴满口市井脏话的儿子吗?脸上却哑然失笑道:“原来咱们郓哥儿不是扁鹊重生,倒像武侯再世。”

郓哥儿知道老爹一意逗自己开心,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才会破天荒地这般调侃,不由心底一乐,那残存的记忆到底是少年心性,登时悲伤轻了几分,收住眼泪道:“武大哥是个无能为的人,可泥人也有个土性啊,为了自家婆娘偷汉子,早就豁出去拼命,虽被西门庆窝心脚伤了五脏,只怕肝火更胜,必要扬言誓不罢休,……人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停下来……”

乔老爹这会是真被郓哥儿打动了。

这番话怎么都不像十三四岁的少年说出来的,分明老于世故,深谙人性,莫非被老天爷雷劈得开了窍,又或者只是偶尔言中?

心里琢磨着,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截断道:“冲冠一怒不是问题,问题是要有冲冠一怒后收拾局面承担后果的能力,否则便是愚蠢,我倒看不出武大有硬撑到底的能力,才被西门庆打过,既然匹夫之怒无济于事,武大必心胆皆寒,难以为继,正该安心养病,不去招惹西门庆才对。”

这老爷子是要考校自己啊,郓哥儿眨眨眼道:“爹爹难不成忘了那武都头?这便是武大哥的依仗,……可也是他丧命的根由。”

乔老爹虎目中精光一闪,仰首一口烈酒灌下,拭了拭口角微泄的酒浆,沉声道:“说下去。”

短短三个字,分明已经承认了武大已死的判断。

郓哥儿又是没来由的心头阵阵微痛,显是又在被心底记忆折磨,他心里这个愁啊:这么下去,自己不会人格分裂吧?那可成了古往今来穿越第一笑谈了。

一个没控制住,这小脸又显出凄惨神色:“武大哥心下悲愤,病榻之上定然扬言要等武都头回来为他报仇,就是这句话惹来了杀身之祸,自古杀人方能灭口,正是天经地义的不二法门,西门庆家里现成的生药铺子,一味封喉毒药下肚,这事情的真相也就真的肠穿肚烂了,死人开不了口,事后西门庆只需以利诱之,以威吓之,满街证人定无一人开口,至于武大哥的尸身,那也要一把火烧了,方才万无一失。”

乔老爹明显被郓哥儿的话抓住了心神,思索着缓缓点头道:“若要死无对证,武大尸身被焚是他西门大官人的不二选择。只是西门庆如此丧心病狂实在令人费解,须知老婆偷汉还算不上夺妻之恨,原非不可化解的深仇,那武二郎的确英雄了得,可拳头再硬也要到走投无路时方用,他西门大官人在这阳谷县手眼通天,武二郎回来知道这事情又如何?那是再不会找他拼命的:一者武二郎有官职在身,不是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先前四海漂泊,江湖凶险,如今衣食无虞,本是天上地下两重冰火境界,更要顾念哥哥生病在床,做事难免三思而行,二者武大即令要报复,可也不会有要亲生弟弟去杀人放火的道理;莫说是他西门大官人,就是潘金莲都会有惊无险,武大娶妻已属不易,何况又是美娇娘?不过日后严加管教,对他西门大官人总是鞭长莫及,坏极也就是被武二郎暴打一顿,这还需武二郎事后不怕吃官司,又豁出去一家三口走投他乡,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若是天机泄露,那武二郎回来反要奋起杀人了,所谓‘长兄如父’,武二郎又是哥哥养大成人的,如今至亲骨肉惨死,那便是不能不报的‘杀父之仇’!……只是西门庆,有这么愚蠢吗?”

几日前,自己亦有因儿子一旦不测必要杀西门庆而后快之决心,谁想西门庆处理得张弛有度,叫人不敢小觑这市井奸凶,若说武大死于西门庆之手,条件儿子分析的头头是道,却不大符合西门庆一贯的行事做派,叫人疑虑。

乔老爹此番言语间满是询问之意,竟忘了眼前这人是自己的顽皮儿子。

一瞅便宜老爹这样儿,郓哥儿那个高兴啊,这老头终于落套儿了,不把自己当小屁孩儿了吧?

其实郓哥儿心理年龄毕竟在那儿摆着呢,言语间不自觉把这便宜老爹当成了同龄人,老爹这般和他说话,竟未觉丝毫不妥,当下侃侃道:“爹爹说的是人之常情,可人都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有那王婆搅风搅雨,危言耸听,西门庆和潘金莲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乔老爹大感意外道:“王婆?”

郓哥儿还挂着一脸的沉痛:“对,正是王婆。”

便宜老爹认识不到王婆的毒辣实属正常,可哥们我是穿越来的啊。

西门庆和潘金莲可是一对儿文学名著中经典不朽的奸夫****,无数中国男人对伟哥最佳代言人的西门大官人的那话儿和跨时代的高举******大旗的潘女士兴趣盎然,所以对他们露水姻缘的介绍人、暗黑系的月老——王婆,也是烂熟无比,这位可是中国资深老丑女版的爱神维纳斯啊:人家希腊爱神为了金苹果,把有夫之妇美女海伦介绍给了浪荡王子,引发了十年特洛伊之战,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活儿干的和王婆差不多,区别就是伏尸五步,流血二人而已,何况人家王婆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亲自去骑木驴呢!她在这起偷奸杀夫案件里作出的杰出贡献,广大文学爱好者是永远不会忘记滴!她永远活在广大****的心中!

郓哥儿一边自谓得计地胡思乱想,一边嘿然道:“事情显而易见,武二郎回来拿西门庆没法,那嫂子还休不得,这股邪火只能落到王婆身上,那老乞婆享乐惯了,又年老体衰,哪能经得起武二郎百般折腾,想想便知生不如死,倒不如毒死武大,一了百了,只要手脚干净利落,死无对证,武松又能奈她何?”

郓哥儿这一过嘴瘾,那可就入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乔老爹盯着他看的异样眼神,还只顾着自言自语:“那王婆老于风尘,最会利用人心,潘金莲偷汉子食髓知味,要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回到从前,还不如杀了她;西门庆生性大胆,是个泼皮出身,最受不得激将,何况潘金莲必有一套取媚男人的手段,才叫西门庆这喜新厌旧之人今次这般长情,更为她踢伤武大,凡此种种,皆为王婆可供利用之处,故此,武大哥之死,主使之人必为王婆……”

正说着,脑袋却被乔老爹拍了一下,郓哥儿看向自己的便宜老爹时,却见这隐居醉酒的伤心汉子竟无半点醉态,修长的细目中异彩如长空飞电闪烁而过,赞赏又欣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在这一刻,郓哥儿也很欣慰,因为便宜老爹对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嘿嘿,至少,这会子传授枪法总不会藏着掖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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