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初秋,虽然白天依然是阳光明媚可是到入了夜气温还是有些薄凉。雀舞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被云层遮住的圆月。待云层飘过,月光如流银一般洒下来,将她的侧脸倒映在窗扉上。
搁在桌案上的手指慢慢的收紧,一股彻骨的寒意开始从心底传向四肢百胲,然后化为一股剧痛,好像浑身的骨骸都在被某种野兽啃噬一般。雀舞缩紧身体,以为能抵挡这样的疼痛,可是还是无济于事。
“公主。”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从黑暗里来到雀舞身边,从衣襟内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已经缩成一团的雀舞。
雀舞听到来人的声音并没有惊讶,好像都在她意料内一般。只是强自挺直了背脊接过黑衣人手中的瓷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吞入腹中。然后屏住呼吸等待疼痛减缓。
半晌,呼吸渐渐平稳后,雀舞伸手拭去额角的冷汗看到黑衣人还没离开才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王上说这次让我迟来片刻是要提醒你而已,药只有三颗若三个月后仍无进展王上会自己动手。”黑衣人的声音清冷。
握住瓷瓶的手微微收紧,三个月,他只给他三个月就要得到朱雀之息。雀舞咬了咬牙冷声道“这么多年他都等了,何需急在这一时?”
“这是王上的意思,属下无权过问。”
雀舞有些无力的吸了口气,青腾当真看得起她,若是其它男人三个月她或许可以到手。只是面对玄翌她真的没有把握,不知为何想到三个月后他将与她反目,雀舞的胸口便有一股刺痛。
“公主,大局为重。”黑衣人看出雀舞的迟疑,不禁出声提醒。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公主这么忧心,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王上的命令也毫无意见。可是今天虽然她的脸全都被夜色所包围,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她的犹豫。
“我明白。”雀舞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母后可好?”
“太后很好,只是挂念公主。”
“那便好,你回去吧。”雀舞的话音还未落下,璃华宫里的夜明珠骤然之间全部亮了起来,把她和黑衣人全部曝露在了光亮之中。雀舞因为不能适应突来的强光而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是还是听见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待她睁开眼睛时黑衣人被已被玄翌擒住了,将手上的人交给朝歌后玄翌的脸色阴暗,满眼怒火,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雀舞被他精亮的目光逼得无处躲避只好低下了螓首。
“没什么要解释的吗?”良久玄翌才开口,声音又恢复以往的冰冷。雀舞闭上眼睛,他们本来就该如此。只有这样到最后他们才两不相欠。雀舞缓缓的跪下身,如今他是君,她是后。
玄翌缓步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下把逼迫她迎视他的目光,用力之大好像要把她捏碎一般。雀舞迎视着他的目光仍然一语不发,玄翌终于有些气恼的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推到黑衣人面前“看着他。”
朝歌领悟到玄翌话里的意思,手上用力将黑衣人的手臂用力的扳向背后,黑衣人闷哼一声却依然不开口求饶。雀舞将头别向一边,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是她记得黑衣人对她说过的话,大局为重。
玄翌冷眼看着忍不住轻颤的雀舞,举起右手一股雾气从他手中升起,飘向地上的黑衣人。黑衣人一触到这白浊的寒气,全身一阵机灵,寒气迅速的包裹住他的全身。黑衣人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以一种磨人的速度在凝固,让他浑身剧痛。
雀舞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眼里全是隐忍。黑衣人望向他,眼神坚定轻声的说了话只有她才听得懂的话便抽出暗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准备刺入自己的胸膛,可是玄翌早已料中他有此一举,眼神一暗黑衣人哀号一声手上的匕手便陡然落地。
“他是谁?”
雀舞看着已经脱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他刚刚说的话只有她能听懂,依然只有四个字,大局为重。雀舞闭上眼睛冷声说“你杀了他吧。”
玄翌冷笑一声“你以为杀了他,我就拿你没办法?”语毕,玄翌收回右手,地上的人早已冻成了僵硬的冰块。
玄翌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退回椅子上对雀舞说“看来本王让你记住的话,你显然还没记住。”嘴角依然噙着慑人的冷笑。雀舞再次跪下轻声道“请王上责罚。”
玄翌冷笑着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来人。”玄翌一唤,一直守在门外的锦衣卫立即赶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焦急的苹果。
“娘娘,这是怎么了?”苹果一进门就奔到雀舞身边问道。
“如歌,后宫女子私会男子应当如何责罚?”
“回主子……”如歌看了一眼雀舞,有些迟疑的说“杖刑一百。”说是杖刑一百,可是古今往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在杖刑后活下来的。
“王上,你这是要娘娘的命吗?王上开恩啊!”苹果一听到杖刑原本红通通的小脸都给吓了个苍白,一边叩头一边向玄翌求饶。到是雀舞像没有听到一般,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玄翌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规律的敲打着,目光依然紧锁着雀舞。整个璃华宫里的人都等着看玄翌会如何处置雀舞,本以为玄翌对雀舞是恩宠无比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不然怎么会让这么多人来观刑?整个寝宫里就只能听见玄翌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良久玄翌才缓缓开口“她是本王唯一的王后,本王自然是舍不得让她这样香消玉殒的。不过……”玄翌停下手指上的动作接着道“有胆子做,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主子,王后恐怕受不了这杖刑之苦。”朝歌见玄翌说得无比认真,也不禁开始担忧他会动真格的。当南月说有人夜访璃华宫的时候玄翌盛怒的样子,朝歌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未见过。
“来人,鞭刑二十!”修长的凤目依旧是一片冷光。这鞭刑和杖刑不同,让人饱尝皮肉之苦,但是却不会伤及筋骨。玄翌自是明白雀舞跟那黑衣人不会干出什么苟且之事,但是他要她臣服于他,顺从他,要她向他求饶,磨掉她的一身傲骨。
“王上,那鞭子打在身上好疼的。你放过娘娘吧……”苹果一边求饶一边叩头,连眼泪都急出来了。玄翌冷眼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雀舞,然后向一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开。”
锦衣卫领了命便将苹果拉到了一旁,另一个掌刑的锦衣卫拿着鞭子站到雀舞身后仍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玄翌。
“王上,当真要打吗?”
“打!”听到这个字雀舞终于瑟缩了一下,绷直了后背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疼痛。
鞭子在空中划出凌厉的风声,随着“啪”的一声落在雀舞瘦弱的后背上。雀舞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后背立即渗出了一道血印,从右肩划向左腰。雀舞咬紧牙关,她没有想到会这么痛,整个后背都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抬头望向玄翌,他也在看她,她知道他在等她求饶,但是她不能。
锦衣卫停了停手上的鞭子,看了一眼玄翌仍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又是一鞭划过。
背后的疼痛刚刚有所减轻,结果马上又是一鞭,这种交叠的疼痛几乎让人晕眩,雀舞双手撑地稳住自己的身形虚弱的说“请快一点。”与其这样缓慢的折磨还不如快一点结束。
在场的人看到雀舞背上的鞭痕都不禁心生怜悯。虽然她害得朱雀国一朝易主,但是也终究是个弱女子。掌刑的锦衣卫咬了咬牙狠下心肠快速的挥动手上的鞭子。
整个璃华宫的人都鸦雀无声,只有鞭子抽打在肌肤上的声音,凌厉而又残酷。雀舞背后的衣服被鲜血染成刺目的腥红,她却只是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直到第十鞭落下来雀舞整个身体都因为疼痛而剧烈的颤抖着,下唇也渗出了丝丝血迹。头无力的低垂着,一头青丝散落了满地。汗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染出一小团水渍。雀舞盯着那一小团水渍,觉得这样的疼痛让回忆格外鲜明。尤记得初见他时,他也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带走她,从此两个人的生命便纠缠在一起。
“啊……”又是一鞭落下,这一鞭正好落在刚刚的鞭伤上,雀舞终于忍不住一声悲鸣便自口中泄出。
“王上,不能再打了,娘娘会没命的。”苹果一听到雀舞的悲鸣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一边哭泣一边向玄翌求饶。
锦衣卫也停下了手上的鞭子,喘着气征求玄翌的意思。玄翌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雀舞,紧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雀舞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看,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玄翌……”她没有再叫他王上,而是像他刚继位那天一样叫他玄翌,和那天一样带着淡淡的哀伤。
玄翌站起身来到雀舞面前蹲下,抬起她汗湿的容颜沉声道“要你开口就这么难?”
对上玄翌深邃的目光,雀舞的心口一阵刺痛。艰难的张了张嘴以为自己会说出求饶的话,可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觉得一股黑暗向她袭来。
她好像听到玄翌在喊她,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