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觉得你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犯傻呢？”他突然收起笑容，难得的严肃。“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太后、皇上、皇后各有各的心思……现在说什么，都不如什么都不说。”
如斯反驳不过他，因他说的实是在理，刚才那种情况，的确是少说为妙。她皱着眉头问他：“可是你也不想娶，我也不想嫁，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在这宫里，最不能做的，便是揣测人心，特别是主子们的心意。咱们——就都是奴才而已。”他凑近她，在她耳畔轻道。“所以，安心过一天，便是一天吧，趁着脑袋还在脖子上！”本就是寒冬，这句话更是听得如斯遍体生寒，蓦地一抖。
他似很满意她的表现，点点头抚掌笑道：“难得我高兴，走！带你去个地方！”
如斯开口欲回绝，虽说徒单恭巴不得自己和完颜元走得近些，再近些，但是她偏偏不想与他们有深一步的接触。
不等她开口，他撮起手指打了个呼哨，响亮异常，如斯心神一振，倒也说不出的精神。
他在前面带路，走到宫门外，几个下人见到他们，纷纷请安；完颜元手一挥，神色懒散，如斯暗道，怪不得上上下下均道胙王不羁，哪知他也有顽皮的一面！想到这，不禁偷笑，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般。
“你奇奇怪怪地笑什么？”他回头惊异地看她，见她笑得好不古怪，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如斯摆摆手，示意没事，继续跟在他后面，不知道他打算搞什么。
不多会儿，一阵疾风掠过，如斯细细望去，一匹毛色黑亮的马疾驰而来，带起一阵劲风，跑得既稳且快，在他们俩面前稳稳停住，响亮地打了个响鼻儿，骄傲地昂着头，呼呼喘着气。
“好漂亮的马！”如斯惊呼，上前伸手想摸摸它，无奈它极高大，她只好伸长胳膊去碰它的头。
“别碰它！”完颜元大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慌乱间顾不得男女有别，如斯被他一惊，吓得瞪他，口气极为不悦，“你干什么？”
“惊雷不喜欢别人碰它！”他理理马前额的一撮白毛，温柔地看着它。如斯嘴一撇，不以为然，也凑到马的耳边，小声说：“你叫惊雷是不是？你给姐姐蹲下，我摸摸你啊？”
她本是故意气气完颜元，又不是神话故事，它一匹马而已，再通晓人性，还能听懂自己说什么不成？
完颜元本是温情脉脉地盯着惊雷，对她的行为显然极为不屑，轻轻“哼”了一声。如斯脸一红，刚要直起身来，谁知那惊雷晃了晃脑袋，慢慢曲起前腿，竟是趴了下来，看她愣在原地不动，又是晃晃脑袋，对她的无动于衷有点不耐烦了。
敢情这是个能听懂人话的牲畜？如斯咽咽口水，转向一旁的完颜元，见他也是一脸诧异。他看看惊雷，问她：“你跟它讲什么了？”
她啥也没说啊？这马咋还跪下了？难不成完颜元把自己当成巫蛊法师了？如斯忙挥挥手，不做声色地往边上躲着，“没……我啥也没说……”
惊雷又是一个响鼻儿，很是不乐意地盯着她，如斯摸摸头发，想了半天，“哦！我想起来了！我说让它蹲下，我好摸摸它……”
完颜元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回身拍拍惊雷的头，无限溺爱地说，“小傻子，被她耍了吧？”惊雷骄傲地又晃晃大脑袋，褐色的大眼晴直冲如斯忽闪。如斯凑近它，用手理着它头顶的细毛，触感滑腻温暖，极是好玩。
“看来惊雷还挺喜欢你！”完颜元在一旁站着，这回没有伸手去拦她，摸着下巴看着他们一人一马玩得热闹。如斯正在兴头上，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我是谁？惊雷连你都能忍受，怎么就不喜欢我啦？”
他拍拍手，不气反笑，眨着眼睛，“那好，咱们走吧！”说罢，大步走近她，拦腰一抱，如斯没料到，被他抱个满怀，怒视他，“有话不好好说，抱我干啥？”
他不松手，让她在惊雷身上坐好，也一个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抓紧缰绳。如斯不服气地扭动着身子，“谁说我要骑马了？我不会！我不会啊……”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高头骏马好不好，掉下去会摔断脖子的！
他热热的鼻息喷在她颈后，呵得她直痒痒，一个劲儿往旁边躲。他低低地笑，“咱们女真姑娘还有不会骑马的？呵呵，不想掉下去，就好好坐稳当！”
不等如斯说话，他一夹腿，惊雷早就等不及了，嘶鸣了一声，飞速跑出去了。如斯只看到周围楼阁一闪，赶紧抓稳了，死命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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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住恶心的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斯按着胸口，怨念地瞪着完颜元，他正抱胸靠着惊雷，一人一马好不自在。惊雷知道她在生它主人的气，大脑袋伸过来蹭她。如斯不能生这哑巴畜生的气，只好生生压下想吐出来的yu望。该死的完颜元，明知道她怕得要命，还骑得飞快，她在马背上颠来晃去，他就是故意的！
等如斯好不容易静下来，开始打量周围，心里登时一沉。出了宫并没有多远，她肯定，因为在马上并没有多一会儿，可这周遭环境确实是荒凉得紧。她原不知这皇城周围还有如此景象，向前走了几步，如斯断定这就是一座废弃的民宅，看上去倒也不算小门小户，从目前的外观来看，格局比得上徒单府邸，只是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了，像是大火烧过的样子，连门脸都看不甚清楚了。
地上都是积雪，想必定是没有人打扫，脚下一滑，原来踩到了一根圆滚滚的枯枝。如斯忙收住步子，再不敢往前走，回身用眼色询问完颜元。这一看，才发现他神色古怪，好像是在缅怀什么，一脸肃穆之气，令她不敢出声，只得静静等他回神。
惊雷也垂下头，前蹄轻轻地刨着地，慢慢刨出一个浅浅的坑来，不时偷偷拿眼睛瞟着主人。完颜元脸上的表情是如斯不熟悉，没见过的那种，温柔中带着懊悔，好像陷在回忆中不能自拔。她并不想打扰他，可是他心血来潮把自己带到这里，难道就是陪他愣神？
如斯清清嗓子，小声开口，“那个，完颜元……你带我来这……”
他身子一震，好像被她吓到一样，神色也变了。如斯暗道不妙，惹毛了他，万一撇下自己不管可怎么办？她怯怯地迎上他的眼睛，嗫嚅道：“我就是问问……”
他叹了口气，掸了掸衣裳，“这里早就没人住了……”
答非所问，并不是如斯要的回答，可是她仍然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自己能知道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了。紧张中，是莫名的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