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汹涌,老的少的把一处踩高跷,耍狮子舞龙打幡……围了个水泄不通。锣鼓阵阵,欢声盈盈,热闹异常。我流连忘返,完全沉浸在这节日的喜庆欢闹之中,要不是大少爷硬拉着我挤出人群,估计天不黑人不散我是出不来了。
一路逛来,我手里又多了一只小唐人猪,肥肥的小猪脸煞是可爱;一个锦衣华服惟妙惟肖的面人;火红的金鱼纸鸢;一袋子水粉胭脂,这是打算回府送给画屏她们的。虽是借花献佛,但心意却是我的,所以情儿也得领我的,O(∩_∩)O~
天已擦黑,大少爷领着我来到一处叫醉江月的酒楼,他说这里的烤鸡在京城都是挂了号的,特香。我白天吃的那些杂七杂八折腾到这会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正好又有了食欲。
一进大厅,小二急忙就过来招呼,一楼已经爆满,雅间也全都定的定,用的用,没了闲房。我们随着小二从窄小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正好赶上屋角临窗的一桌客人吃完起身,于是将就坐下。
我脱去斗篷,揉揉冻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把我的小糖猪,小面人通通插在了一个空酒壶里,我可得保存好喽,回去还得跟画屏她们显呗呢。
我们要了烤鸡,烤羊腿,和一些时鲜小菜,一壶玉液。我本不想喝的,除夕夜那一回就把我折腾的长了记性。
“要不是天儿冷,让你喝一小杯暖暖身子,一滴我都不会让你再沾。”想起我除夕夜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大少爷还恨得牙痒痒呢。
“你当我爱喝呢,破酒,白给我都不稀罕!”我白了他一眼。
不大的功夫,伙计就把烤羊腿端上来了,“啊~~~~真香!”我陶醉的嗅着烤肉的香气,要是再多放点孜然就更好了,和烤羊肉串的味道就更接近了。自打来到这里,我就再没吃过羊肉串,那可是我的至爱,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都馋。
“来,我先敬你一杯,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工作,努力干活……”我的态还没表完呢,大少爷就打断了我。
“趁热快吃吧,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少爷宠溺的望着我,“不过谢就不必了,回去、你也要送我一份礼。”还没喝呢,脸就先红了。
“知道我没钱,还跟人家要礼物,不好意思了吧,脸都红了,哈哈~~”
“又提钱,我看你真是俗的没的救了,吃饭,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大少爷赌气地喝了一大口酒。
“呦嘿~~~这不是若霭兄吗?今儿个还真是巧啊~~”我正闷头切羊肉呢,索二爷不知何时已站到我们桌前,就他那破锣嗓子,隔八百里我都能听出来。
“哦,吉阳兄,真是巧、巧啊。”大少爷不自然的站起来打招呼,“哦,十三哥,还有十四、哥,你们也都来啦。”
坏了,不止一人。我背身怯懦的站起,不知如何是好。
“好啊,若霭兄,要不你说今儿没空儿呢,感情跑这儿会妞儿来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抬头瞥了一眼索二爷。
我这一抬头不打紧,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若霭,这不是你家那个小哑巴吗?”十四爷率先问道,“怎么变女的了?”
“哦、哦,这个、这个是哑巴的姐姐……”大少爷极不自然的说道。
“姐俩儿长的太像了,不过这个姐姐比小哑巴还好看,细皮嫩肉粉里透红的喜兴。”索二爷色迷着一双小眼紧盯着我不放,“你不是说她是你家的奴才吗?怎么这打扮儿倒像是哪家的小姐似的?”
“哦,她不是长得太娇小,没合适的下人衣服么,我母亲就赏了一套我堂姐小时的衣裳给她。”大少爷估计这会儿是缓过神儿来了,慌撒的还挺圆满。
“大少爷,你既有朋友在此,奴婢就先告退,到楼下侯着您了。”我伺机赶紧告退,我可不想被这个色魔索二爷没完没了的盯着。我边说边从一旁座椅上拽过披风,顺手正想取过我的小糖猪和小面人,索二爷却一把拽住了我半空中的手。
“急什么,既然你能跟你家主子同食供餐,不拘礼数,咱们爷们儿也不是那死较真儿的人,不如接着一起喝点儿,是不是十三哥?”索二爷一边扭头征询十三爷的意思,一边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十三爷并不看我,对着大少爷道:“头里我们定了雅间,既如此就一起来吧,即便下去,底下也是一群爷们儿,一个丫头总是不便。“
大少爷看看我又看看众人,只好道:“默芃,还不赶紧谢过各位爷。”说着走过来,从索二爷手里牵过我的手,“这位是十三爷,”
“奴婢谢过十三爷。”
“十四爷,”
……
我挨个打过招呼,心想早认得你们了,尤其是那个招人烦惹人厌的索二爷,可惜了品性高贵的大少爷,怎么就交了这么个垃圾朋友。哎~~~交友不慎,后患无穷啊,有他吃亏的一天。
进了雅间,伙计重新又布了一桌菜,虽然品种花色更为丰富,但看着我左手边的索二爷,我的食欲早已荡然无存。
尽管大少爷一个劲儿的替我阻拦,索二爷还是不依不饶给我倒了满满一大杯酒。我偷着给大少爷使眼色,心说甭搭理他。他爱倒不倒,我就是不喝,能耐我何?这么多人,难不成他还敢捏着鼻子灌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就开始敬酒的时候,浅浅的喝了一小口,再不动杯。索二爷见怎么激都灌不了我,不禁小眼儿一眨巴,又起了歪主意。
“咱们光是这干喝也没意思,不如行个酒令,输者自罚如何?”
“好啊,要不还真是不热闹。”十四爷到底是年龄小,还是小孩儿心性,就好热闹,“就是楼下那些人行的什么五魁首,七个巧啊什么的吗?”
“那个太俗,咱这儿不是还有个丫头?怎么也不能让她从门缝儿里把咱爷们儿瞧扁了,十三哥,您说是不?”长得就一副媚俗样,还想装文雅?我瞟了一眼索二爷。
“好啊,既是喝酒,不如咱们今儿就以这‘酒’字为令,每人说一句有‘酒’字的诗或词,说不出来就自罚一杯。”十三爷今儿个自始至终话就不多,这一提划拳行令,反倒来了精神。
“行,不过默芃就不用加入了吧,她一奴才,也没读过书,自是不会。”大少爷看着众人道。
“那不行,见者有份,不会就罚,说好了的。”看来这个索二爷今儿不把我灌多了是不不罢休啊。
“好,恭敬不如从命,奴婢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受主子熏染,倒还记得一二。”我不卑不亢沉声说道。小子你当我四年大学白上呢,不给你露两手,到让你从门缝儿把我瞧扁了!
大少爷急的桌子底下直给我使绊儿,踢了我好几脚。轻点儿,那么使劲儿还不得给我踢青喽!
“好,你既可以,那么就从你开始。”十三爷揣摩的瞅着我,似乎不大相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句可行?”我轻声慢语却是从容有度。
“好,我接,”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八成儿是想起我给他唱的那些歌儿啦,“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客中行》李白的诗句。”
转到十三爷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李白《月下独酌》”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渭城曲》王维。”十四爷。
“好,我来,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李白的《少年行》”索二爷摇头晃脑吟罢,又道:“既是全都通过,那咱们自行各饮一杯。”
“喂,这个之前你可没说。”我一急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冲索二爷就嚷上了。
“这是行令的规矩,要不然都说上来了,谁还喝酒?要到后面才开始罚的,这点儿规矩都不懂。”我也没经见过这个,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再看大少爷也是一头雾水。
十三爷十四爷已干了杯中酒,我端起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正忧郁呢,大少爷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她不会喝,我替她。”说着又把自己杯中酒一口闷掉。
“好,够爽快,既是主子替奴才喝,也不为过。咱们接着来。”死索二,饶是到处提防,却还是着了他的道。
第二轮开始。
我首先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凉州词》王翰。”
大少爷惊诧的看我,这个也会?小菜儿,我心想。
“王维.《少年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李白.《行路难》”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刘禹锡.《酬乐天扬州相逢席上见赠》”
“将进酒,杯莫停……”
第二轮结束,又无输赢,结果又是各饮一杯。
就这样,一连五轮下来,大少爷喝了十杯,眼见着他眼睛就有点儿发直,但仍旧强撑着。
我怨恨的瞪着索二爷,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扇楼下去。
索二爷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倒是满不在乎我的以下犯上,色迷迷的眼睛瞅的我直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平局里,我开始替大少爷喝,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少爷因为我而被他们灌醉。
无奈三杯下肚,我已不胜酒力,只觉双颊发烫,眼前直冒金星,晕晕乎乎的。大少爷见我端着酒杯,劈手夺了过去,“谁,谁让你、你喝的?不是告诉你、你、不许喝吗?”
“我不喝、你就该、醉了。”我虚晃着手臂和大少爷抢酒杯。
看着我们主仆你争我夺的抢酒杯,十三爷不拦也不阻,只是玩味地虚窥着,一脸的高深莫测。
大少爷终于被他们灌得不省人事,而我也虚弱的伏在桌上。我虽然头晕目眩,但意识还较明白。
十四爷也喝的东倒西歪,到最后索二爷总是输,虽然喝了不少,但他一会一趟茅房的,全走了水。十三爷喝的本就不多,所以只有他俩是最清醒的。
估计已过亥时,他们随侍的奴才上来,连背带托的把大少爷和十四爷弄了下去,索二爷拿起我的斗篷,看似好心的想来搀我。我用力甩手挣脱开来,扶着桌脚勉力站起。
“下贱的奴才,爷扶你是给你脸,不知好歹。来人,”说着他冲楼下喊道:“上来一个,把她背下去。”
我抬头,只觉着眼前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动,一个趔趄复又朝椅子倒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大手有力的托住了我的腰。我欲挣扎闪躲,却不料被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我无力的低叫。
“十三哥,还是叫奴才们背她吧。”索二爷一脸的惊诧。
“不打紧,你把她的东西带上就行了。”十三爷面无表情的说道。
下得楼来,经着凉风一吹,我的头稍稍好了一些。得知我们没骑马也没坐车,十三爷不禁皱皱眉头。
索二爷见状,说道:“再往前过两个胡同,就是我家的老院子,要不着人去给他家里报个信儿,暂且把他俩安顿在那儿,明儿再送了回去。”
十三爷见大少爷仍旧昏昏的沉睡在一个奴才的背上,略一沉吟道:“把十四送回去,顺便告知我、我家里一声,我明儿个一早就回去。”说完着人牵过一匹黑色的骏马,抱起我飞身而上。
这已是第三次十三爷骑马载我,而这一次他又是将我横放在身前,我是抓没抓地儿,扶没扶地儿,惊得我酒又醒了十分之一。
十三爷一手抓僵一手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我还没挣吧呢,十三爷似乎早已了然于胸,他附在我耳边轻轻道:“别动,你是想跟我这烈马比性子么?”说完,他故意又紧了紧拥着我的手臂。
所幸天是乌漆马糊的黑,没人看得见我愈发羞红的脸颊;也所幸索二爷家的这一处宅院却是极近,不几分钟我们就到了。
黑暗中索二爷敲响了自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