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四十岁上下,身着素衣,修眉端鼻,肤柔如玉,颊边梨涡微现,直是秀美绝伦。唯独那一双凤目,泪光点点,盈盈欲滴。
“您是~~~福晋?”看着她握着我的手,欲语凝噎,我只好问道。
福晋不住的点头,“嗯,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我到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跟她有关系吗?怎么她见了我这么激动?
“福晋,这孩子脚上有伤呢,不如让她平躺着可好。”老妈子搬过一张小圆木凳,扶着福晋坐下。
我这才解脱,要不被人死盯着看,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瑶儿,瑶儿,你可回来了,额娘想你想的都快疯了。”一阵唏嘘,福晋终是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瑶儿?额娘?我什么时候又成了王爷的闺女啦?
“福晋,福晋,您看错了,她不是小姐,不是瑶儿。”老妈子一边拿出绢子替夫人拭泪,一边偷偷转过身用衣襟抹泪。
“福晋,您、认错人了,我不是瑶、瑶儿,我叫默芃,我是张府的一个丫头。”看着福晋凄凄楚楚的惨淡模样,我心里无端的也酸涩起来。
“瑶儿,瑶儿,你怎么不认识额娘了,瑶儿,我是额娘啊~~~”福晋似乎有点歇斯底里的激动。
老妈子急忙的上前将福晋搀起,“瑶儿会认得的,瑶儿受伤了,不可以受到惊吓,您先回房吧,啊~~”老妈子连搀带拖好歹把福晋弄走了。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福晋还真是又难缠又可怜,唉~~要不是因为十三爷的关系,我到还真想认这么个娘呢。至少吃穿不愁,风雨无忧了。我正自个儿瞎琢磨呢,刘妈带着个小丫鬟,擎了食盘,掀帘子而入。
“孩子,饿了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大年下的油腻多,夫人吩咐特意给你做了些清淡的……”老妈子边说边帮着小丫鬟布置炕桌,却是绝口不提福晋刚才错认我当闺女的事儿。
我发现越是这岁数大的奴才越是对主子忠心耿耿,估计我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先吃饱了再说。
我在庄亲王府一住就是十几天,十三爷自打把我扔在这儿之后就一直没再露面,八成是心里有愧,不敢面对我,哼~~~!倒是王爷和福晋总是同时来探视我,福晋也不再喊我瑶儿,只是她凝视我的眼眸依旧泄露了内心的情感。无论过去与今生,我从未体会过一个母亲对女儿宠溺的疼爱,福晋的眼神让我有种溺毙的感觉,我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实在是无法适应如此沉重的关爱。
上元节已过,我的脚伤已基本痊愈,走路的时候还有些微的疼痛,但足以令我忍受。我打算辞别王爷和福晋,无论去哪里,我不想赖在这里,就因为是十三爷把我送到这里的,我恨他败坏了我的名节,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福晋听说我打算离去,隐忍的悲伤一下子爆发了,“瑶儿,不默芃,求你、求你不要离开,你要怎样额娘都答应,只是不要离开,求你求你了瑶儿默芃,默芃瑶儿……”福晋悲伤的几近崩溃,我的眼泪也哗哗的流淌,要是有这么个亲娘多好,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走啊。可是她不是,我不能平白的欺骗一个如此善良慈祥的母亲,我想留下,可是我不能。
我收拾停当,趁人们都还昏昏沉沉迷失在拂晓清幽的梦乡之中,悄无声息的溜到我事先已瞅好的一堵临街的院墙。我费劲儿的攀上墙边的一株槐树,而后骑到院墙上,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地面是否平整,闭眼跳了下去。
“哎呦妈呀~~~~疼死我了,刚刚愈合好的伤口,这一蹦又挣开了好几处。我坐在地上抱着脚不停的吸溜,也顾不得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了。正在我吸哈倒抽冷气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一个人骑马而来,马蹄得得,我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完了,这回我是非得身葬马足之下不可了,黑灯瞎火的谁看的见我呀?
我紧闭双眼,就等享受被马蹄践踏的滋味呢,忽而一只有力的大手又将我抄了起来。不会吧,有一有二也不可能回回都让我这么走运被人救起啊。
黑暗中,我眸光四射,惊奇惊恐惊异的望着马上之人,“十三、爷,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早?”
不怒而威的唇角,晶亮幽深的瞳眸,十三爷审视的打量了我一番,道“这话到应是我问你才对,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呢?难不成又想你家的大少爷了?还想回去做下人?”怎么净是火yao味儿?到底是谁惹招谁了?我这一肚子火还没撒出去,反倒猪八戒倒打一耙,冲我翻儿上了?
“与你无关,放我下马!”我冷冷回道,冰凉的小脸儿气得通红。
“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八成儿你记不起来了吧?到命令起爷来了!”十三爷怒火中生,手臂一紧,将我紧紧的搂至怀中,同时两腿轻夹马腹,马儿立时向前冲去。
“放我下去~~~”我拼力挣扎,他的跋扈怎么也让我无法和在西山赏雪时温文儒雅的十三爷相对应,这简直就是一个暴君。
“再动,我就将你摔下马去!”十三爷狂怒的威胁我。
“我就是摔死也不受你如此的ling辱!”我依旧挣扎。
“吁~~~~”十三爷急忙的勒住马缰,揪着我的脖领作势就要往地下摔去。
“啊~~~~”我不由自主的狂叫,真的要摔啊,我不想这么死啊~~~
我还在那儿闭眼吱哇乱叫呢,十三爷已然把停住在半空的我复又放回马背。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小命差点儿休矣。我心惊胆战的看着十三爷,生怕他一发飙又把我举起来。
“你不是想下去吗?怎么害怕了?”还激我!气死我了!
我不吭声,十三爷以为我吓得不敢闹腾了,方才继续策马而行。
东方渐渐的露出一线亮光,马蹄儿踢踢踏踏缓缓的漫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我在尽量放松着十三爷对我的警觉。我要出其不意趁其不备的逃离。
前方是一座拱形小桥,机会来了,我趁十三爷手提缰绳,注意力集中在前面路段的时候,突然间抽身向马下滑去,眼见着就要挨着地面了,十三爷反手就将我拎了起来。
“放开我~~~”我哭叫着,这回又被抓,用脚脖儿丫想也知道,准没好下场。横竖都是死,我索性惊天动地的哭闹起来。
“别叫、别叫了。”十三爷将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上,试图捂住我的嘴。
泪水****了他的衣衫,八成他还没见过有人哭起来可以如此的狂放。
“别哭别哭了,啊~~~”
呜呜哇哇,我依旧不停,想哭你管得着吗?
十三爷急忙的朝一侧不常走人的小土路奔去,入得一片枯树林,方停下马来。
“你怎么这么能哭啊?眼睛都肿了。”说着他一手托起我的下巴,一手轻轻的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泪眼婆娑的瞪视他,抽抽噎噎的仍旧不停念叨:“放、放我、下、去。……”没见过这么宁得吧,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十三爷不语,眼神深邃,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又无心无力抗拒,我只是觉得心绪在渐渐的平静,心底说不出的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的眼眸低垂,有泪珠晶莹的挂在睫上。一团黑影压了过来,十三爷的唇轻轻的吻住了我半眯的眼睛。他吮吸着我的眼泪,我扭动着身躯闪躲,然而我愈挣扎,他的吻却愈来的强烈。
“放——开——我——救——命——”我又惊又吓,他、他怎么可以如此非礼我?!
“省省力气吧,这么偏的地儿,天还未亮,你以为会有人来吗?:)”十三爷半是嘲弄半是玩味的微笑道。
“你想怎样?”我惊恐的看着他半眯的眼睛。
“你以为我会怎样?”他威胁的将头又凑近我。
我被他紧箍在胸前,动弹不得,“求你、求你别、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无力的乞求他。
“呵呵O(∩_∩)O~”他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别什么?O(∩_∩)O哈哈~”他的笑声爽朗,惊得林子里的鸟儿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我只是傻傻的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这么嚣张跋扈的人,我该如何对付他呢。
一阵狂笑之后,他一只手搂紧我,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嘴唇,他的眼神恢复了一望而不见底的幽深,轻轻道:“回庄王爷府好吗?至少你可以不用再做下人,不用再伺候别人。”他的‘别人’两字说的很沉重,似乎隐含着特殊的不情愿。
“你先跟我讲讲夫人为什么把我当做她的女儿?”我这人就这毛病,别人稍给点儿好脸,我蹬鼻子就上,绝不含糊。
十三爷细细的端详了我一阵儿,方道:“你的眉毛、眼睛确实很像夫人呢,难怪我在西山第一次见你哑巴弟弟的时候,就觉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姐弟俩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一个人能长出俩模样儿吗?没脑子!
“先说正题儿,别拐弯儿。”我催到。
“哦,呵呵,”十三爷笑笑,“王爷曾经有个女儿,五岁的时候被拐走了,后来他们再没有孩子。福晋极度伤心,见你有几分相似,所以才会错认的吧。”
“那王爷不会再娶几个侧福晋,多生点儿,过继给福晋一个不就得了。”这年月不是允许三妻四妾么,多好解决啊!一群没脑子的人。
“可王爷只爱福晋一人,这辈子再没纳过一个妾。”说完,他的眼睛直直的盯住我的眼睛,看我呢还是看我眼睛里的人?
“原来这样啊,福晋真是可怜。这样的话我更不能回去了,我不能让福晋天天看到我就想起自己的女儿,那样太残忍。”
“如果你肯做他们的女儿,至少对他们也是种慰藉。”
“不,我不去。”凭什么听你的?就冲你老这么欺负我,占我便宜,我就是相当也不当。
“为什么?难道……”刚才还柔情似水,倏然间十三爷就满脸阴云了,“你就那么喜欢做下人?喜欢伺候人?”他咬牙切齿,“好,我就成全你!”说完,他也不等我回话,勒转马头,朝林子外狂冲而去。
我感觉的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至于吗,生这么大的气?我说什么了就又招着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马儿四蹄飞奔,要不是他一手搂着我,我非得腾飞而起不可。想吓死人啊?我恐惧的缩进他的怀里,闭了眼,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要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
马儿一路飞驰在拂晓空旷的街上,速度丝毫未减,大约有半个多时辰方才喘着粗气停驻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儿睁开双眼,我怯怯的仰视着十三爷,我没牺牲啊?
“到了,下去吧。”他的声音干涩的了无生气。
我这才急忙松开环着十三爷的手臂,脸颊立时红云朵朵,直觉的眉眼都发烫。我环顾四周,幕然惊觉,原来,我又回到了张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