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芃,默芃,起床啦~~~~”画屏一迭声的叫着我,我翻了个身,揉揉惺忪的睡眼,“嗯~~刚几点啊?”
“几点?什么几点……难道、你见过西洋的座钟?”画屏惊异地瞅瞅我。
“啊、那个、那什么~~~”我立时头脑清明了许多,“没、没有,我是说什么时辰了?”
“鸡鸣已过,我们都是凭感觉起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
“哦,知道了,我这就起。”
我麻利儿的起床穿衣梳洗,全部过程不超过十分钟。画屏笑着夸我:“默芃,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做事倒真爽利。”
那是,想当初军训的时候,我还是个小班长呢。工作之后更甭提了,生活节奏愈发的快,我要是磨叽,早被老板挺了N回!只不过这话不能跟你们说,我心里嘀咕着。
张老夫人不是个奢侈的人,贴身丫头不过画屏和画扇两人,再就是一个粗使的老妈子负责生火做饭。这个月画扇当值,因而晚间要在老夫人睡房的外间打地铺,所以这会儿只有画屏和我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整理会客厅。第一次做这样的活,画屏不放心我,生怕我不小心碰坏了那些精致的摆设,因而只让我打打下手。其实我心底压根儿就没想干,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谁愿意干这伺候人的活儿啊。这不是生活所迫麽。我跟着画屏在屋里转磨磨,不时地偷眼观赏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这屋里最吸引我眼球的,莫过于那个象牙雕罗汉双耳瓶了,当时我都看呆了,心想这是人做的吗,怎么可以细致的如此惟妙惟肖!那瓶体扁圆,一对双兽耳,耳下镂雕活环。整体瓶身满雕纹饰,除口、颈、肩、足部浅浮雕过渡性回纹、蕉叶等,其余部位雕满姿态各异的罗汉,人物众多,纤微必现,又点缀亭台楼阁、花木等景物。有盖,盖纽圆雕五子闹米勒,雕刻极为繁复,不留余地。真个能工巧匠!要不是画屏已经收拾妥当,生生把我的眼球拽回眼眶,并连带着把我拽出客厅,我的魂魄肯定会被那个妖瓶吸了去。
“默芃,以后千万不可以这样盯着主人的东西看,要是哪日失了去,不赖在你头上才怪!”画屏小声而压抑的警告我。
“可那个象牙瓶雕刻的实在是太精彩了,我……”
“不管那东西多么好,它永远不可能属于我们这种人,所以你就是再欣赏、再喜欢也没用,反而留意的多了,却会惹来一身的祸事,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只做份内的事,只干份内的活,把一切的好奇心收起来,这才是我们奴才的本分。你还小,一定要听姐姐告诉你的,记住了吗?”
“好奇害死猫,这个我知道,画屏姐。”面上的态度谦恭,使得画屏终于放松了绷紧的脸。
其实我心里八百个不服不份儿,不就看看吗,我又没拿我们家去。何况在这儿我连家都没有,你就白给我我都没地儿放。切,欣赏欣赏都不行,还真怕看眼里拔不出来呀!?
一早上的好心情没了,唉~~扫院子吧。抱着个大竹笤帚,我划拉着满地秋风扫落的枯叶。只顾闷着头扫地,一不小心,我一扫帚飞过,正横打在面前一个人的腿上。我猛抬头急切的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面前的少年微怒的问我。
“我是……”
“哦,大少爷早,她是新来的,叫默芃,今天头一次干活,不懂规矩,大少爷您千万别跟她计较。”没等我说话,画屏急忙的从一边赶过来讲道。
“哦,是新来的啊,你可得好好教教她,今儿个也就是我,换个人还不得让她一扫帚拍平了,看着一把骨头的样儿,怎么那么大的劲儿!”说着他的眼睛不由对着我又是上下一阵逡巡,瞧得我直犯毛。
“她原是戏园子里的,可能是打小练过功夫的过儿吧,让大少爷您受苦了。”比我还清楚,我都不知道自己练没练过。
“默芃,快给大少爷赔不是。”画屏扯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偷着给我使眼色。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不是大少爷?”不知怎地,对于这张家大少爷,我一点儿畏惧的心里都没有,他那一对好看的眼睛,衬着白净而清霍的面庞,自有一份温和与儒雅,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反而觉得他特别的亲切。
“嗯、嗯,是说过了。”他的态度在转变,我在心里偷乐。
“你真的会武功?”大少爷有点不信任的问我,刚才些微的怒气已荡然无存。
“皮毛啦~~我只是会翻几个跟头而已。”我乱拽。
“哦?真的?我也会一点点,咱俩比试比试?”这少爷说风就是雨,来的真快。我哪会什么武功啊,不过顺嘴瞎秃噜。
“这个、这个……”我在努力搜寻不动手的解决方案。
“大少爷,您进宫的时间快到了,等您回来再比试,您看行吗?”关键时刻又是画屏替我解围。贵人贵人哪,闲的我没事心里还跟人家斗气儿,唉~~~~~~
“哦,真的不早了,我先去了,晚上等我啊!”大少爷一边挥着手一边疾步而去。
天!这下可惹下大漏子了,晚上我该怎么收场哦!
“画屏姐,帮帮我吧,因为伤了头部,我真的记不起来以前的武功了,我该怎么办呢?”我无助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望着画屏。
“你这孩子,叫你凡事收敛点儿就是不听,你若反悔说不会,那不成了撒谎,欺骗,大少爷可是个规矩方正的人,怎容得你这样信口胡来。”
“不就开了个小玩笑,有这么严重麽?”
“还小玩笑!?这是欺骗撒谎,做奴才的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老夫人最痛恨的就是不老实的,这事儿要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了,保不齐挨了板子还得撵了你出去!唉~~~~~~刚才你干吗非要说自己会武功呢!?”
“是画屏姐你先提的我练过功夫的,我才会顺嘴说出来。”我小声咕奴。
“你……唉~~~~~~”画屏无语,谁让她碰上我这么个小白眼狼的,呵呵。
“画屏姐,你别生气了,”我哄着一脸恼怒的画屏,“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练过功夫啊?”
“当然,去打听你身世的小厮回来说的,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忽然有了一种想试试的冲动,也许我真的会点儿武功呢,要是真的,那简直超爽!爬墙、上树、那还不更跟玩儿似的。
“画屏姐,等会闲下来咱俩比划比划,看看我能不能回忆起来一点儿。”
“那怎么行,我又不会。况且闲下来也要到晚上了。”
“嗯~~~那怎么办呢?”犯愁。
“要不这样,待会我找人给虎子哥送个信儿,看看他能不能教你几招?”
“虎子哥?画屏姐你看看还有别的人选吗?就他那轴劲儿,估计半天我也学不了一招。”赶紧打住,我可领教过虎子当师傅的滋味儿,差点儿没把我脑袋磕漏喽!
“你这丫头,火都窜房檐上了,还挑肥拣瘦的。嗯~~~”画屏思索了一下,“要不让虎子哥偷偷带你出府,找他师傅---焦大叔,这总行了吧?”
“行,这个行,就这么地!”我兴奋的东北话都出来了。
伺候老夫人梳洗用过早膳之后,也就是说我在老夫人面前露过脸儿打完卯之后,偷偷地溜回下房,换上画屏托虎子带来的一身小厮的粗布衣衫,趁其他人都忙着筹备中秋晚宴物品的空档,低头推着一辆木制独轮小车,尾随虎子身后,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因为虎子有腰牌,是主要负责跑外的家丁,跟守门的王伯相当的熟络,因而我们并没有遭到盘问。
出了张府,虎子在前面健步流星见胡同就钻,见弯就拐,我推着小独轮车是挥汗如雨一路狂追,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一僻静无人处,虎子停了下来。我呼哧呼哧拼命倒气,好小子,不累死我你不心甘哦!我恼怒的瞪视着虎子。
“刚走这一会儿你就累了?”虎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能、能不累吗!?我、我都多少天没下地了,体力还没恢复,你、你就让我跟你屁股后头跑,你说,你自己说,谁能受得了!”
“呵呵,”虎子貌似憨憨的傻笑,“我没想那么多。”
“难怪,猪一般都不用脑子的。”
“你干吗骂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不是怕被人发现才走的快了点吗。”虎子一生气脸上立马挂了相,一对虎眼瞪成了牛眼。
我刚想再损他几句,好顺顺我的气,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生生吞了回去。一来他是刘妈的儿子,刘妈对我那么好,怎么我也得给她老人家点面子,二呢我不是还得拜托这臭小子带我去找他师傅吗,真要得罪了他,他一犯浑,不就把我撂挑子了麽。哼~~~好女不吃眼前亏,以后我再找你算账!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也把你那大虎眼收收,多大点儿事儿啊,犯得上瞪那么大吗。”
“是你骂我我才生气的,我又不是猪。”
“得得得,咱不提了行吗?”是男生吗真啰嗦,“离你师傅看守的园子还有多远?咱别耽误功夫赶紧去吧。”
“对我来说不远,对你来说可能远了点儿。”
“到底多远啊?”我又快急了。
“十里。”
“啊?”腿儿着走十里,想累死我哦!太没良知了。
我的脑子在做360度的大回旋,这可怎么办呢,这么远的路走到了天也黑了我也累趴下了。臭画屏出的什么馊主意!不是害我麽。哎,有了。
“虎子哥~~”有求于人的时候嘴巴一定要抹蜜的,“你看哦,去园子的路实在太遥远了,等我们走到了天也快黑了,”
“不会啊,我通常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废话,那是你!我行吗!?“可是我恐怕走不了那么快啊,要不这样……”我的眼光瞄向了停靠在墙角的独轮车。
“你是说……”
“嗯,就是这样啦~~虎子哥,其实你真的很聪明,我不用说你都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么甜腻的声音不信你不答应。
“可是……”
“不用可是啦,虎子哥,快点扶好车我上去,”我牵着虎子的衣袖让他扶好车把,然后轻巧地一迈腿跳进车里。
“好啦,虎子哥,你不用担心的,虽然坐这种车子不是很舒服,但我从小就吃惯苦了,我不会介意的。”我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虎子望着我弯弯的笑眼,呵呵傻乐着,估计八成是被我迷晕了。
臭小子谁让你刚才惹我呢,这回也让你尝尝什么叫累的滋味儿。
“出发!”我高嚷着下达命令。
“出发!”
虎子仿若是上满弦的发条,飞也似的推着我,向远方广阔的天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