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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男人与画

乔奈按原路返回,没走出多远,便见一酒楼门口的街角,窝着六七个小乞丐。刚才来的时候便看见了,没想到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离开。几个人衣衫褴褛,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盯着酒楼,盼望着能有些吃剩下的饭菜倒出来。

乔奈看了会儿,举步走到了他们跟前,蹲下来。这举动吓得几个小孩儿一愣,顿时躲到了一个年龄偏大的孩子身后。她眯眼瞧了瞧最前面的男孩子,道:“你是他们的老大?”

那孩子警惕的盯着她,点了点头,目光朝下一移,盯着她手里的包子看了好几眼,又强制自己抬起头,望向乔奈。那男孩虽然身为乞丐,但是目光清澈,且发自内心的自信骄傲,并没有乞丐卑微的姿态。

乔奈却一伸手,把包子塞到了他的怀里,道:“刚才我为了答谢一个人,买了他的包子,可是自己又吃不了。你既然是他们的老大,那便交给你,你给他们分了吧。”

那孩子兴许是饿坏了,牢牢抱住自己怀中的包子,大声道:“多谢小姐施舍!”说完,就跑过去跟六七个小孩儿分了。

几个人吃得不亦乐乎,乔奈瞧了眼,便起身走进了旁边的酒楼。刚才走了这么久,她有些累了,打算歇息一会儿再去太学院找乔曦月。谁料一进门,才发现,整个酒楼的第一层已经坐满了人,小二更是忙得满场飞。虽然看见她进了酒楼,却都各自应付着跟前的客人,抽不得身招待她。

既然有人看见了自己,乔奈也不用想没人招待自己的问题了。见一层已经人满,不待小二吩咐,自己走上了二层。

二层不想下面一样摆满了桌子,虽然空间不小,但是桌子却是寥寥无几,分别摆在窗子左右。乔奈上去一瞧,二楼桌子也满了,若要坐着,就只能拼桌。

她扫视一圈,瞧见正靠窗子的一桌,有两个锦衣的中年男子,正在喝酒聊天。二人年岁虽然有些偏大,却生得气质威严,不似普通人。

乔奈走了过去,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他二人回过头来,瞧见了乔奈,通通一怔,甚至有些瞠目结舌的意思。乔奈不解,却没有深思,只是微微礼节性的一福,道:“二位公子,不知可否拼个桌?”

其中一个人缓过神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多谢。”

乔奈坐下没一会儿,就有小二走来招呼。因为急着赶路,她便点了壶茶水,打算歇一会儿便赶过去太学院。

那二人没想到她只要了壶茶,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见她眼神瞄过来,便赶紧转移视线,再一会儿继续观察她。乔奈早已感觉出这二人的视线,本欲不加理会,谁料他们二人倒是没完没了,一直盯着她看个不停。她有些恼羞成怒,索性放下手中的茶杯,大大方方的看向二人,道:“二位公子,一直看着小女子,不知有何指教?”

那二人没料到乔奈说话如此直白,颇有些尴尬。乔奈心底鄙视他们,看都看了,现在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干嘛去了!听他们假意咳嗽了两声,干笑道:“这位……姑娘,你到这酒楼,就是为了喝一壶茶吗?”

你们管得着么!乔奈很技巧的翻了个白眼,没让别人看出来,越发觉得这二人没事闲的,看他们衣着光鲜,气质不凡,谁想到却是这么个无聊的人物。她只觉得刚才自己看走了眼,心下郁闷,当下俏脸一沉,冷道:“这不干二位公子的事情吧?怎么,难不成这酒楼不允许单喝茶么。”

更加尴尬,这丫头的嘴皮子可真厉害呀!二人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僵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乔奈看了一哼,解气的勾勾嘴角,端起已经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歇息够了,便马上叫来小二结账。

乔奈还没有掏出银子来,旁边的一个男子已经笑了出来,温柔道:“这茶水我请了,姑娘。”

乔奈对这二人的印象差极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人家明明笑得一脸善意,偏偏在她眼中却是另有所图。她的牛脾气一上来,当即放弃了去抓铜板,随手拿了锭银子拍在桌子上,眯着眼看向那人,道:“一壶茶小女子还喝得起,不扰公子费心了,告辞!”

那人一滞,皱眉无奈看着她,有些不赞同她的言辞犀利。谁料乔奈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过去时候,微微嘟囔一句,“无事献殷勤!”

同桌那人听见,忍不住嗤笑出来,好笑的看着乔奈的背影,和同伴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紧赶慢赶的,可是等终于看到了太学院三个大字后,乔奈上前一问,天色已晚,众位公子已经下学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乔奈狠狠的一踢跟前的石子,犹不解气,使劲跺了跺脚。真是背,白白出来寻他了,一点收获都没有!

气闷的一路回了府,乔奈直接杀到了乔曦月的院子,便看见他和一个女子聊得正欢。好呀,我白白跑了一个来回不说,回来还要看你和别人打情骂俏,你可真够可以的!乔奈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大叫,“乔曦月!”

乔曦月正和茗儿说着事儿,一听见这么大嗓门,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看,乔奈站在那里,虽然面目平静,不过那目光却有些瘆人。他却笑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道:“乔乔,你终于回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出去寻你了。”乔奈静静的说,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继续道:“还因为不认识路,白白走了好久。”

“怎么回事?”

“我出门走错方向,一直走到了城东。”乔奈随口解释,目光投向了走进的茗儿,审视的盯着她好久,那女子长得清秀可人,看衣着也不像是府中的丫鬟,身上更有一种清雅的气质,她为有些不悦,问道:“哥,这位是……”

乔曦月赶紧使了一个眼色,茗儿恭敬的一福身,道:“奴婢茗儿,见过大小姐。”

“府里的人?”

“是,奴婢是公子身边的丫鬟。”

乔奈这才放过她,“嗯,起来吧。”她拉住乔曦月的衣袖,轻声问道:“哥,明天还要去太学院上课,你能不能把我带上?”

“这怎么行,太学院又不收女学生。”他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道:“再说,那里的课无趣的很,人又杂,你去不好。”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而且,一个看不见,你便和俊俏丫鬟待在一块儿,我怎么能不看紧一些?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眨巴眨巴眼睛,道:“没有你,在家里更无趣。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我不会打扰你上课的,行么?”

乔曦月听了这话,心里忽然软了一下,看着眼前乔奈笑颜如花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她的脸。乔奈很自然的笑了起来,那种不带一丝杂质的,干净幸福的笑。他的心又是一动,见乔奈投进自己的怀里,顺势抱住了她。

“行么?只要待在你身边就好。”乔奈抬起头,额头顶住乔曦月的下巴,轻声问。

“好吧。”

茗儿在一旁惊讶的看着这兄妹二人,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声音让乔曦月回过神来,看到乔奈被拥在怀,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要推开她,却怕她吓到,于是不着痕迹的改握住了她的手,道:“乔乔,哥送你回去。”

乔奈点点头,趁乔曦月不注意的时候朝茗儿看去,正与她的目光碰个正着。乔奈眯了眯眼,而后展颜一笑,带着些高深莫测的味道。茗儿心里一跳,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当天晚上,乔曦月遣人送来了一套男装,乔奈穿着正合适。得意洋洋的摆弄打扮了好久,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和乔曦月一起走了。

乔曦月已经在那天晚上和乔仲文说了这事,爱女心切的乔仲文自然同意了,还特意派了一辆马车代步,生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化名为乔玉郎,以乔曦月远房表弟的身份进了太学院。乔仲文身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乔奈也跟着沾光,受尽了众人的奉承。不过乔奈身上有一种清高孤独的气质,除了在乔曦月面前外,对外人皆是疏远有礼的,倒是让不少攀亲带故的人望而却步。

太学院相当于一个官办学校,里面的都是贵族子弟,家里的势力多比一个太学院的先生来得大,所以这些人从不把先生放在眼里,课上也是玩笑嬉闹,极少会有人认真听课。

乔奈被安排在了乔曦月的旁边,对于这些咬文嚼字的文言没有太大的兴趣,便托着脑袋时不时的瞄上乔曦月两眼。乔曦月是整个太学院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听课的人之一,并且十分的专注。

一堂课要上一个时辰左右,然后休息一会儿,再上一个多时辰,才算完成了一天的课程。他倒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慢,只是先生讲课听得认真,一个时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先生一宣布了休息,太学院里的众位公子一哄而散,成群结伙的要么出去要么凑团聊了起来。原先那几个人还没有过来,乔曦月便起身,来到了乔奈的身边。只见她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慌乱的放下笔,想要收起什么,却已来不以及了,只得侧身挡住了桌面。

“乔乔,你在做什么?”乔曦月好奇的探了探头,却发现乔奈挡的死紧,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唔,没什么。”乔奈有些窘迫,摇了摇头。

乔曦月撩起下摆,一屁股坐在了乔奈椅子的一侧,侧头望着她别扭的姿势,心中好笑,问道:“没什么那你挡着做什么,给我看看。”

“还未完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见他一脸的兴趣,便有成全之意,矫情道:“看也可以,但你不能笑。”

“好。”他点点头,乔奈素来大方,今日扭捏成这样,更让他心中好奇。欠着身子看着桌面,才发现刚才乔奈挡住的是一幅画,画中正是一个男子,还没有完成,但是精髓已出,只是一个身影,便有一种温柔的感觉透了出来。

“这是?”

“你呀。”

他难得的愣了一愣,又仔细的看了看,道:“我?”

“嗯,还没画好,不怎么像。”

乔曦月复杂地看着那画,又瞧了瞧专心做画的乔奈。她的画只画了一半,脸还只是勾勒出一个大约的轮廓。虽然只是一半,可是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人并非是乔曦月。

他不说话了,看着乔奈又提起笔来,专注地接着画了起来。乔奈的神情很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宛如她画的并非是一张画,而是一个心爱的男子。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画上,脸上渐渐露出幸福的表情。周围的嘈杂声也影响不到她,世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副未完成的画。

期间朱祺等人来过,却被乔曦月一个手势打发走了。她在一旁静静地画着,他便守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乔奈下笔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有在心里已经熟悉到无论何时就是他的人,才会这样毫不考虑的就断然下笔。乔曦月在一旁看着,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同时又期待着,想要知道这画里的男子,究竟是谁。

慢慢的,一个风华绝代,温文尔雅的男子出现在了眼前。乔曦月不知不觉的站起身,打量起画中的男子。他的五官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绝美至极,却丝毫不输阳刚之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飘逸非凡,仿佛羽化登仙,仙人之姿,大抵如此。

然而,和他的面容比起来,更胜一筹的是他的气质。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却没有清高冷漠,他微微笑着,宛若一道阳光,温柔的环抱住你,默默地点缀你的辉煌。这样的人,生来便是活在人们的注视之中,只仅仅一个眼神,便能让你走出黑暗,可以面对太阳,骄傲的活下去。

而最凸显他气质的,是他的眼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温柔有之、坚定有之、还有淡淡的释怀,和若隐若现的忧伤。那双眼无法描绘,只有亲自见了,才会知道,原来一双眼睛,竟然可以包含出如此多的情绪,竟然可以让你深陷到无可自拔。

那个男人是谁呢?

画中的他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只是看上一眼,便已经移不开目光,仿佛下一秒,他真的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他已经不仅仅是一幅画了,乔奈画出了他的魂。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会画出一个人的魂,才能画出一个人的魂。

乔曦月看着这幅画,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万千思绪。这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乔奈说他是自己呢?

百思不得其解,乔曦月还没有理出思绪,乔奈却已是一声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了?”他轻轻问,眼睛却没有离开画卷。

“不像,”乔奈颓然的放下了笔,低声喃喃自语,“为什么,即使我们朝夕相处,我仍然画不出真正的你来……”

什么,这样还不像?乔曦月吃惊的望向她,还未开口询问,却见乔奈手指在画中男子的脸上轻轻摩挲,水葱般细嫩的手指流连在天人般的面容上,相映生辉。然而下一刻,那双纤纤玉手微一使劲,画纸马上褶皱起来,乔奈两只手一错,已然把画卷撕得粉碎。

上一刻的眷恋,已经在下一秒消失殆尽。

乔曦月想要阻止,奈何她的动作太快又太突然,制止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天人少年,瞬间变成了碎片。他顿时觉得有些可惜和不解,问道:“乔乔,你做什么要毁了这画。”

她没有看他,盯着那碎屑愣愣出神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画的不好,我可不想玷污了你。”

他眼神一亮,当下兴趣昂扬,一脸的向往,不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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