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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卿曼乔影

果然不出小红所料,在第三天的时候,乔仲文派乔明来找乔奈,说想见她一面。

乔奈随着他进了书房之后,乔明便退了出去,临了还带上了门。书房朝南向,阳光很充足,一个中年男子背朝着她,阳光射下来的阴影,显得乔仲文的身材愈加高壮。

“爹。”乔奈走到他身后十步的位置停下,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爹,她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安慰,轻轻叫了一声。

前方的身影微微一震,心中狂喜,他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这声‘爹’,连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乔仲文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答应,反而“呵呵”笑出了声。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略微迟疑,又唤了一声:“爹?”

乔仲文用了一会儿时间,调整好了心情,这才‘嗯’了一声,缓缓的回过身子,轻笑着问道:“奈儿,如今认识爹了?”

乔奈刚才就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心里隐隐有些不对的感觉。听了这话,那感觉更甚,抬头一看,竟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了。看着眼前乔仲文的笑脸,她却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浑身冷的不像话。这是乔仲文?怎么会这样!

这并非乔仲文父女的第一次见面了,只不过乔奈并不知晓罢了。早在两天前,那家酒楼中,他们父女两个就已经见过了。乔奈欲哭无泪的看着乔仲文,心底哀嚎,这个世界上有比她更惨的人么?谁会想她一样,和父亲共处一处却不相识,且狠狠的讥讽了亲爹一番,即使这个父亲对自己来说只是名义上的。

这厢乔奈紧张悔恨兼有,浑身僵硬发冷,而乔仲文却甚为轻松,一直乐呵呵的瞧着女儿百变的神情。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快坐下吧。”

乔奈昏昏糊糊的依言坐下,脑子正飞速转动,想着找一个什么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会不认识他,却先一步听见乔仲文道:“既然不想说就不必说了,只要你是爹爹的女儿,这便足够了。”

乔奈听了心里苦笑,你这女儿也就皮儿是,里面的馅儿早就换了。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心想这是一个多好的爸呀,温柔体贴,怎么同样都是乔奈,自己就没这么好的命啊!她盯着乔仲文看了好久,终于叹了口气,真心并带着委屈地喊了一声,“爹!”

乔仲文听了这一声‘爹’,心里激动,眼圈儿都有些发红。若论起来,他们这父女俩,差不多有快十年左右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了。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么,可是自己亏欠了萨玲珠的,也只能用一个正室的位子补偿了。这么多年她理都不理自己,自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注视她。

如今,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认得自己了,但是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玲珑的女儿,这便够了,能有她在自己膝下承恩,其余的问题,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点点头,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放在桌面上缓缓推到了乔奈的面前。她低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上面写着斗大的三个字‘卖身契’。

乔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有把它放进口袋里,只是沉思了好久,忽然抬起头,笑眯眯的问乔仲文,道:“爹,青丝呢?”

乔仲文通过近几个月的观察,早察觉出了乔奈的不同,若不是有人夜以继日的盯着乔奈,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别人假扮的。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女儿变了,却能主动和他亲近,并且变得圆滑世故,不需要自己时时刻刻的为她打理周遭,这也算是好事。

脱胎换骨的乔奈变得像个狐狸一样狡猾,和聪明人说话应该不是很累,他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女儿,道:“青丝回家了。”

乔奈一歪头,俏皮的看着他,眨眨眼,然后笑了出来。她摸摸鼻子,道:“爹,虽然女儿需要人保护,但却不想让人时刻监视着。”

乔仲文听了有些尴尬,自己的女儿十年不理自己,他当然需要用别的手段知道女儿的事情,如今别人说成是‘监视’,多多少少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乔奈却没有考虑这些,只是这些天想了很多,正好可以把要求跟他提一下,道:“想必守在女儿身边的,不止一个人吧?”

“不错。”

“那我要里面最出色的一个人,让他给我做贴身侍卫。”

“好,乔影!”乔仲文轻唤了一声,就有一黑衣男子忽然出现,也不多言,单膝跪地给乔仲文父女俩行了个礼。

乔仲文一抬手,示意他起身,对乔奈道:“这乔影,是暗卫的副统领,暗卫可以随意调动,让他跟着你,以后你要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就可以了。”

乔奈只略略打量了一下乔影便点头了,凭着感觉,就知道这是一个合格的暗卫,对此他很满意。最主要的事情办完,她和乔仲文有的没的闲话家常,便起身告辞了。乔仲文虽然不舍得,却没有说什么。毕竟多年的隔阂还在二人之间,虽然希望和女儿多待一会儿,但毕竟不能操之过急。

亲自把乔奈送出去后,看着女儿挺拔俏丽的身影,他欣慰的笑了。

几天后,小红的伤彻底的好了。她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乔影正给乔奈上茶,不禁让她吃了一大惊!自从成了暗卫的乔影,从没有见过太阳,对于一个已经将一生投入阴影中的人,让他重新活在太阳下,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恩赐。

但在暗处生活的久了,多少有些类似职业病的怪癖。乔影伺候乔奈倒也算是尽心尽力,但是稍有空闲的时候,他便下意识的向阴影处靠拢,隐藏起来。乔奈观察了他好久,也说过了几次,奈何时间太短,还未见成效。

小红接过卖身契的时候,激动的浑身颤抖,双眸含泪。她双手捧着卖身契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珍而重之的折起来,放进了衣襟里。

乔奈静静的等待着她平复了心情,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小红没有忤逆她的意思,便屁股沾着一点儿边,紧挨着边缘坐了下去。

拿了一个空杯子,蓄满水后推至小红跟前,乔奈组织好语言,道:“小红,你是个聪明人,和你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既然你是我的人了,只要你不背叛我,有福同享,我有的你一定也会有。我知道你心思傲气,也欣赏你的傲气,所以还了你的自由身,从今天起,你便不是丞相府的丫鬟婢女了,以后你的新身份,就是我的门客,在这个丞相府里,只要我做主子一天,你便也是这里的半个主子!”

“小姐的知遇之恩,小红无以为报,日后上刀山下火海,小红万死不辞。”

她作势要跪下去,却乔奈及时的拖住了身子。乔奈把她推回了椅子上,道:“好了好了,没事别老跪来跪去的了。你既然已是我的门客,便改了小红这名字吧。听说你的本姓是姓楼?”

“是。”

“叫什么?”

“忘记了。”

“嗯?”一个人的名字,别人可以轻易的忘记,难道自己也可以么?

“我很小的时候,家乡里闹饥荒,爹娘带着我和弟弟逃难,可是中途却被人贩子拐跑了。经过了好几个人转手,我的名字也是改了又改,到最后自己的本名就早已经忘记了。”

乔奈听后沉默,想到了小红这些年来都是过的何种日子,不禁有些怜惜。她转过身,招呼又一次躲进阴影中的乔影,给他也添了杯茶,三人围在圆桌上品起茗茶来。

“你自己取个中意的名字吧,我对起名字可是不在行的很。”乔奈瞧气氛尴尬,转移了话题,调侃一句。

小红想了一会儿,道:“叫卿曼吧。”

“好,今后便叫卿曼,楼卿曼。”乔奈点点头,招呼门外的一个婢女,道:“一炷香的时间后,所有卧珍轩的人都来院中站好,我有事要宣布。”

“是。”丫鬟利落的一应声,跑出去通知了。

也许是乔奈上次的杀鸡儆猴起了效果,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陆陆续续的人已经在门口集合,迅速到齐了。乔影身为暗卫,除了丞相府里的核心人物,别人都是不知晓他的。如今他和卿曼一起站在乔奈的身边,不时能觉察出其他人对他的注视,身上颇为不自在,便要躲到暗处去。

乔奈一早便观察到了乔影的动作,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就待在这里,既然已经成了我贴身护卫,便要习惯这样的日子。何况,沐浴在阳光下,比起躲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不是美妙上万倍?你现在觉得不自在很正常,等以后习惯了,你就会明白了。”

这话她完全是发自肺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乔影劝导,却引来了对方一记怀疑的眼光。乔奈不以为忤,反正即使自己表现得如何与往日差异,但毕竟乔仲文这一家之主都没有过多追究,自然就不必去担心别人怎么想了。

她松开手,上前一步,扫视了一下前面垂头排排站好的众人,朗声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等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后,微微一笑,没有回头,只是朝卿曼伸出手。事先没有商量过,但是卿曼和她心照不宣,就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把自己怀里揣着的卖身契交到了她手上。

乔奈展开,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道:“这是小红的卖身契,”边说,边两只手把它撕成一条一条的,“从今往后,丞相府里再也没有奴婢小红,只有我请来的客人,楼卿曼!”

“以后卧珍轩里,有三个主子,平时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楼姑娘和乔影公子,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得有丝毫的怠慢。”乔奈一边说着,一边别有深意的望向往日和小翎关系不错的几个丫鬟身上,“另外,要告诉你们,我最讨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你们是谁的奴才便要在谁的跟前伺候,在卧珍轩里待一天,就要对我足够的忠诚。现在大门开着,你们想要离开的可以尽管离开,我不会有任何的阻拦。但是日后,若是让我发现了,你们当中有人吃里扒外,勾结别人给我背后玩儿阴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们能不能自己迈出这个大门,可就不是好说的事情了。”

说实在的,乔奈的语气也并没有咬牙切齿或者带着股狠劲儿,甚至可以说语气甚为平淡。可就是这样淡淡的语气,不需要可以的威胁恐吓,就让那几个人被她看得低下头去,紧张的不知道手脚应该放在哪里,身形躲闪。

乔奈从不是个吃亏的人,但却不会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冤枉别人,她喜欢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告诉别人自己不能接受的是什么,至于别人怎么做,便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了。若是有人越过了雷池,那么很可惜,只能祈祷你能活着离开了。

乔奈把其他人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扯扯嘴角,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她率先挥挥手,返身朝回走,道:“没事了,都散了吧。”

乔影沉默寡言,若是不理他,他便能够几天不言不语,有时候乔奈和卿曼甚至觉得他就是一块木头,一块会动的木头,一块忠心的木头。刚开始的日子,乔奈不信邪,天天找他谈话,乔影的特点是有问必答,但绝不多言,问一句说一句,像是在挤牙膏一样。

她和卿曼喜欢上了逛京城,每天天一亮就出丞相府,绕着京城压马路,两个人的目标是走遍京城的每一寸土地,等到京城走遍了之后,便去京城外面,争取在有生之年踏遍天玺王朝的每一寸土地。这个豪言壮志的目标让乔影翻了个大白眼,在这里不得不说的是,乔影现在正常了许多,主要表现在会翻白眼了,但话依然不多。

等到太阳下山之后,乔奈和卿曼才姗姗回府,乔仲文因为知道有乔影护着,所以并没有在意,索性随了乔奈的意思。乔曦月就不一样了,乔奈天天迟暮而归,自有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颗心就有些七上八下的感觉。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他再一天晚上等在卧珍轩里,终于把三个人等到了。

乔曦月首先见到的是乔影,感觉到院内有人的乔影,第一时间便挡在了两个女人身前,浑身僵直,随时戒备着。乔曦月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待走近了些瞧见这人是谁,便松了口气,他是认得乔影的,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但是能见到他保护乔奈,心里开始松了一口气。

乔奈瞧见他很开心,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得知为了等自己回来,他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未曾进食,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开心。三个人压马路,中午在包青天那里那里几个包子填了填肚子,到现在也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索性四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乔影这些日子和乔奈她们两个同桌进餐,本来早已经习惯了。但如今又多了一个乔曦月,便有些坐立不安,想要到旁边等他们用完膳在吃自己的。乔曦月是个很细腻的人,先开始见到卿曼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心里本吃了一惊,却没有表现出来。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乔影,果见他有些尴尬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便了然了。

他坐下来,朝乔影指了指椅子,道:“坐吧,别因为有我在,让你连吃饭都吃不安稳。”

乔影没吭声,瞅了乔奈一眼,后者朝他点点头,他才依言坐下去。这一切自然又被乔曦月看在眼里,刚才还不明白乔影为什么在这里,现在终于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爹爹竟然如此的大方,连整个丞相府里除了乔明外最重要的力量都送给了她。

他轻声笑了一下,心中暗道,这就是吃味儿么?不过马上便解嘲的一笑,乔奈有了人保护,他还是很开心的。

乔奈的性子本是很好的,之所以原来那么压抑犀利,都是外界的压力所迫。如今没有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又有了亦仆亦友的卿曼陪着,心里开朗了很多,不再天天胡思乱想,本性也慢慢的展露出来。

面对亲密的人,她很容易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同桌的三个人都不是外人,而且乔曦月的身份对她更有特殊的意义,所以一顿饭下来,乔奈的妙语连珠引得乔曦月和卿曼轻笑不止,就连乔影这块木头,也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

看着几个人,乔奈忽然觉得很幸福,虽然与和段翼在一起时的幸福不同,但是仍然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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