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坐在彤云山主峰的大厅上,此刻的心情忧喜参半。
喜的是,昨晚他和钟阑凯、温应迪三人,带着一批弟子在山下一个秘密据点巡查之时,刚好碰上邢茹风带人来偷袭,结果让他们重创,击杀对方一名结丹高手和好几个仙根体精英,他和温应迪还联手重伤了邢茹风。
忧的是,他们在分头追击邢茹风的过程中,吃了点亏,钟阑凯被半途杀出的桑药园掌门打伤,而另外有两名精英弟子,包括他的得意门徒之一黑丰,据说是去追击月华宗最负盛名的美貌女修乐仙子,一去就没有回来了。
这黑丰可是他花费了不少心机和丹药才培养起来的一个杰出后辈,跟梁光奠并称为彤云山二杰,是他准备在自己到了渡劫闭关时期,就将宗门的大事交付的对象之一。
可是据梁光奠托人带回来的消息说,黑丰已经身亡。茅清山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天一门带领的人已经杀到了外围,不可能派人来支援他们这边。陈子杰对于他们先前发来的传音符,质问为什么会有人用“惑魂妩音”杀伤彤云山弟子一事,矢口否认,还反问他们为什么选人不慎,让奸细混入来,破坏了偷袭灵叶宗的大计。
赤云和钟阑凯看到这种回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陈子杰指责那个当奸细的人,明明在上次抓青鸾鸟的时候就被一个无名修士打成重伤,最后还失了踪,就算没死也威胁不了任何人。怎么可能跑到灵叶宗的外堂那边当奸细破坏他们的计划?陈子杰这样说,分明是为茅清山这边为不派援兵找的借口了。
赤云悻悻然地想,初战已经告捷,天一门损失了一个结丹高手,主力之一邢茹风也重伤了,往后靠着自己的红沙化血大阵和辅助的红沙困仙阵,还有钟阑凯向忘忧谷主即将借来的法宝和灵兽,估计要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既然茅清山和巨车堂如此没有道义,那么以后合作的事,他也要重新考虑了。看来这两个大门派还是信不过,转眼就要到火灵气汇聚之时,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尽快将****法令弄到手。
他要得到这****法令和火灵珠,可不是像其他宗门一样只是配圣水洗涤门人的筋骨,而是另外有大用场的。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老常的侄子资质真是奇高,竟然在到了他的彤云山后不久,靠他的一批丹药和火灵气充沛的修行密室,迅速凝练成了仙根体。这个常澄的资质看来比黑丰还要好,对自己也恭敬有加,是个可造之材。总算能弥补黑丰阵亡对本派的损失,也不枉自己一心想要拉拢他,给他那么多好处了。
当然,他不知道,邝灵杰除了有他的丹药和灵石帮助,还有常昌星的丹药,以及丹霞观特有的温玉诀功底,加上天资确实颇高,才做到的这一步。
邝灵杰在这上彤云山的一个月内,除了每天打坐修行,就是留意观察这彤云山的里里外外。
这彤云山真是地如其名,终日有红色的云雾环绕着主峰,这些云雾中含有大热性质的奇毒,部分是天然的,部分是赤云利用他设下的大阵产生的。赤云是火灵根修士,但是特别喜欢用毒辅助攻击,在这方面是大行家,他的红沙化血阵是四国修仙界中有名的人人谈起色变的恶阵之一。主持这化血大阵的,除了赤云,还有他的儿子赤风行夫妇,他的这个儿子天生异禀,擅长风遁之术,而且浑身有天然的土灵黄光护体,就算睡觉也不会散去;他的夫人燕华,乃是五十年前四国修仙中有名的美人,这两夫妇都是结丹初期的修士了。他们两生的女儿,便是那个打了邝灵杰一记耳光的美貌少女韶华。
彤云山的次峰,则是由赤云的师弟钟阑凯和另外一个结丹修士主持,据说这个修士姓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了重伤,正在闭关养伤。他们和黑丰、梁光奠一起主持着红沙困仙阵。这困仙阵也有大小之分,大阵用来守护宗门,小阵则可以由门下弟子八人一起携带法器驱动,用于外出跟人斗法。
那天如果不是因为施法的都是炼气体弟子,法力有限,准备时间长,云随缘就要被这红沙困仙的小阵拿下了。
邝灵杰在这一段时间内,一边将这彤云上重要人物的相貌、功法和性格特点都默默记下来,一边寻找可以脱身离开的机会。
其实他在二十天前已经得到了赤云的信任,发放了出入外围大阵的禁制令牌,已经有机会逃走,但临时发生的一件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继续留在山上。
那是他无意中,听彤云山的两个炼气体九层弟子谈话,提到了潘塘镇。
这山上有人到过潘塘镇,会不会就是袭击他家人的凶手之一?
他必须留下来查清楚。
邢茹风等人和赤云大战的那天晚上,赤风行夫妇接到赤云的传音符,说要增援人手,他们便派了一批人,其中包括邝灵杰。邝灵杰到达时战斗已经结束,赤云便让他出外面巡查,看谁需要援手,最后清理现场一把,顺便通知追击的人返回山中,以防被人调虎离山。
所以邝灵杰便跑出来了,当然他不会真的去帮赤云这边的人,反而利用后援的身份,暗中帮助了两个天一门和月华宗的修士逃走了。
他也深知留在这里的危险,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是仇人的消息,还是让他决心冒险查下去……
云随缘坐在一个小河边的芦苇中,检查着那天晚上跟荣立大战后得到的储物石盒。
同样是结丹修士,这人的家当就比谢英波可怜多了,看来一派掌门和普通的长老差异还是不小的。这荣立身上没什么五行符箓和丹药、材料之类的,估计一方面是他结丹后用不着低级的丹药和符箓,一方面也是不容易找适合结丹后增加修为的灵药。毕竟炼气体和仙根体时期有效的丹药,在结丹后的效力就很有限了,而有结丹期能增加修为的药,他也立即服用了。
这家伙身上,除了那几件云随缘暂时根本没法用的法宝,和有限的几件上阶法器外,最珍贵的,就要算被他杀死的那只通玉灵龟的妖丹和龟壳了。那龟壳是完整的一大块,晶莹闪亮,几乎透明,被荣立单独储藏在一个储物石盒中。云随缘知道这种几百年灵兽的外壳,是相当坚硬的,连结丹修士也要在这灵龟用内丹吸纳月光最脆弱的时候才能攻击,还是攻击其头颈及肉芽,避开龟壳,可见这龟壳坚硬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这龟壳还没经炼化,不能随法力任意缩放及调动,荣立那时也肯定会放出来当作防身的法宝用的,威力估计比他的法宝玲珑小塔还大。
云随缘看着一个加了符箓封印的玉盒,估计那妖丹就藏在里面。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感慨,这灵龟与世无争地活了几百年,只不过一时倒霉碰上了一个结丹高手,多年的修行就付之东流。自己本来过着平静的小生活,也是因为一连串的意外卷入了大风波中,还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被什么人暗算,横尸在荒野中。
他从来没见过高等灵兽的妖丹,于是便好奇地注入法力,尝试解开那封印,但那封印上似乎有种无形的障碍,把他的法力反弹了回来。他费了好一阵功夫,还是没将这符箓解开。
他思考了一会,翻看荣立身上的典籍,才发现解封的口诀,跟通用的解封方式不一样。于是他按这口诀重新尝试了一次,这次发觉符箓开始接受的他法力,过了一阵,上面黄光一闪,那符箓飘然从盒子上离开,落在了他手心里。
这种封印符箓,是等级比较高的灵符,荣家对身份比较高的人才发放的,可以重复使用,好好收起来以后多半还有机会用得着的。
他小心地打开那玉盒一点点,忽然感到里面一种强大的气息冲出来,一个狂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他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放出护体金光,那盒子都几乎要从手中掉下来。
幸好,除了这声音重复响着外,就没其他异样了。
他定神一看,那玉盒中,一颗蓝色透明的大珠子,中间似乎有一只小手指般大的小龟在其中游动。这珠子周围似乎弥漫着一股怨气,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估计这是那灵龟的精魂,被荣立用了什么法子一起抽取出来,禁锢在它的内丹中了。这灵龟有将近三百年之龄,果然是通了灵性,精魂如此强大,被法术禁锢着还能传出声音来。
云随缘看着这珠子的时候,那声音又恨恨地道:“我跟你无怨无仇,在此静养天年,只不过想要长寿化形,有朝一日步入仙界,也好少受轮回之苦。你下此毒手,就算炼成了什么丹药增加一点修为,就不怕种了因果招来报应么!”
那声音充满了怨毒和悲哀、绝望,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云随缘尝试着回应道:“杀你的人并非是我,他已经死了。”
那声音哦了一下,然后那蓝色大珠子中的小龟似乎眼珠转了一下,又摇头晃脑了几下,似乎在感应他说的话真伪。过了一阵,它发现此刻拿着盒子确不是跟它斗法的那个凶手,才迟疑地问道:“他死了?真的?怎么死的?”
云随缘道:“他来追杀我,结果让我布下的阵法杀了。”
那小龟转念一想,他的话应该不假,因为像这种宝贝,如果不是主人已经死了,怎么会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它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报应,报应!”
顿了一下,它的声音忽然又转为冷冰冰和充满了怨毒道:“他死了,你把他的东西抢了,也是要将我炼为丹药和符箓么?你们这些黑心的修士,我诅咒你们万劫不复,死后精魂永远在阿鼻地狱受苦!”
云随缘心中一动,觉得这灵龟实在是可怜,才说出那么毒的诅咒。
他平静地回应道:“我没打算要占用你的内丹和精魂。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放了你,只是你这样子,脱离了躯体,离开这封印的玉盒还能维持下去么?”
那灵龟的精魂听了,根本不信他会放了自己,只是冷笑道:“哼哼,不要装好人了。你们人类大部分都是衣冠禽兽而已,你这么假仁假义,只不过是想要把我的精魂炼成符箓之时,少一点反抗,多一点成功机率罢了。以为我看不出来?!”
云随缘摇头道:“我不懂什么炼制符箓之法,也没打算要利用你。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从来没当过什么修仙者,这样至少我的弟弟不会死,我也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被人追杀的日子。”
那灵龟听他语气诚恳,脸上也没有装慈悲的样子,奇怪地问道:“那你干嘛要学道,又为何跟这人斗法。”
云随缘道:“我修仙不过是跟着同乡凑热闹的,没想到整个师门都被人暗算,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个人逃出来。我师祖的元神现在也困在一个灵兽的体内,变成了妖兽的样子。我们的家人也被人害死,这种痛苦经历过一次都是难以忍受,怎么还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把这痛苦加在别人身上。这人是一个修仙大族的高手,因为我不接受他们弟子的检查,有了点小冲撞,就一直追杀我。我迫不得已才杀了他。”
那灵龟半信半疑道:“你真的肯放了我?”
听它的口气,似乎它真的还有法子用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
云随缘道:“放我是肯定愿意放你的,就是怕你一离开这封印的盒子,灵气外泄后没多久就要魂飞魄散了。到时反而害了你。”
那灵龟沉默了半响,才小心地道:“如果你肯帮我,我还是有法子维持精魂的,只是要重新再修炼几百年,从头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