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纳菲尔塔丽在殿内商谈好些时间,等从她那出来时,我的心情变得阴郁压抑。
纳菲尔塔丽为拉美西斯的事情早已黯然神伤,原本脸上总会挂着明艳的笑靥,现如今是郁郁寡欢,就算是笑,也只将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没有直达心底的笑容显得那么落寞哀伤。
即使是面对我,见我从大牢获得释放,见我相貌蜕变许多,也不过是扯扯嘴角,无力地笑道一声,恭喜。
她这样,真让我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拉美西斯的背叛对她打击很大,但也不该这么自哀自怜下去,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拉美西斯一个男人。
然而纳菲尔塔丽却总透露出一种直拗,甚至抓住我的手臂恳求着,仿佛将我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到我差点立誓保证,她才松开紧攥的手。
她抱着我开始哭,哭得那么悲伤恸动,听得我的心酸酸疼疼,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落下来。我极少掉眼泪,即使心里多么苦涩难受,也不愿掉落眼泪示弱,因为我总认为,只有心变得强大,人才会变得强大,才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温言安慰起纳菲尔塔丽,待她情绪稍稍稳定后,我才开始告诉她在心底筹谋已定的计策。
纳菲尔塔丽几乎未加思索地点头同意,她迫切地希望拉美西斯能够扭转心意,她已有好些天未见过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你是故意躲避吧,就不知道你是因为愧疚而不敢面对她,还是因为你真的移情别恋才不愿面对她呢?
拉美西斯宫殿的东南侧耸立的一处大殿,是专为贵客歇息的庭殿。
庭殿前有一方矩形深水池,大片大片丛生的纸莎草,直立的形状像极了芦苇,正值夏初时分,淡紫色的扇状花朵夹杂其中,在风中轻轻摆动。
最吸引我的却是水池边栽种的芙蓉树,芙蓉树又称合欢树,浅褐色的树干,枝粗叶密,镰刀状的叶条对对而生,枝叶层层叠叠,勾勒出伞形的树冠。
绿意盈然纤美如羽的复叶上绽开着粉红的小绒花,丝丝缕缕的伞形小蕊花,黄绿色的花萼,粉红色的花丝,簇成一团团美丽的小绒花。
偌大的深水池两侧大片大片的芙蓉树,姿态各异秀丽非常,远远望去,层层峦峦无边无际的绿色中被缀上团团点点的粉色,刹是好看。
更别论,走近它们,暖风吹拂树梢,便有经不住的粉红绒花,簌簌而落,飘飘絮絮,仿若一场粉红细雨。
伸手接住一朵浅粉色,空气中全是它们独特的清香,郁郁的心情一扫而光。
记得小时住过的西同孤儿院,大院后面便有一株芙蓉树,我和小茜(纳菲尔塔丽)经常蹲在地上拾起这些小绒花,闻嗅把玩,我总会把它们散在枕头边,闻着它们的香味入睡。
后来在斯蒂兰尔,斯蒂兰尔皇家行宫内处也特别喜欢栽种芙蓉树,我一个人闲来无事总会在芙蓉树下穿梭,心情特好时甚至会胡乱舞上几段。虽然舞不成舞,但步伐轻快,笑容满面,而现在自己似乎已经没再那么畅快过。
我鬼使神差地往芙蓉树林深处行去,见四周并无他人,便仰起头,张开双臂,在一片纷扬的粉红中,轻轻旋转着。
闻着熟悉的花香,我的嘴边意是轻轻喟叹出声,轻轻浅浅的叹息仿佛刚溢出便迅速在空气中消散,又仿佛飘向远处不停地在我耳侧回响。
“你不开心?”一道清明中略为低哑的男声突地在身后响起。
转过身,雪色开襟对衫,锭青色的缎袍,腰间斜斜系上青底暗红火纹的宽带,身形突显直挺俊雅的男子,娜纱琪的大哥卡路依修。
他见清我的面容,深棕的眸底掠过一抹惊艳,“是你?”
“梅菲见过卡路依修大人。”我也是吃惊不已,没想到此处树林还会有他人在,不过我还正想去找他呢,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卡路依修前几日便已抵达底比斯,入住拉美西斯行宫,想必是为他妹妹慕斯妮维与拉美西斯的婚事而来。
“真是奇怪,不过几日未见,却越发觉得你的美丽迷人。”卡路依修深棕的眸底柔光溢出,如花般饱满的双唇漾起轻涩的笑意,“你也喜欢这合欢花?”
“喜欢,因它的叶奇,日出而开,日落而合,因它的花美,淡雅出尘,清香袭人。”我不可置否地微微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它的钟爱,“卡路依修大人也喜欢?”
“呵,是我妹妹喜欢。”他淡扫我一眼,视线落在半空中不断飞旋缓落的粉红上,神情仿若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她总说这纷纷扬扬的绒花是粉红色的雪,要知道我们这里长年是不下雪的,她就会指着它们嚷着下雪了,后来她十岁那看开始往返其他国家,见过真正的雪,仍是喜欢呆在树下,仰着小脸微眯起眼望着它们发呆。”
他所指的应该是娜纱琪吧,那位聪慧美艳却红颜薄命的女子,我不由地开口问道,“你真相信娜纱琪公主是被那个小侍女所害?”
“不相信又如何,相信又如何。”他似乎极不愿意再提娜纱琪之死,投向远处的眸光幽深隐晦。
我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飞扬的粉红色绒花感叹,卡路依修对这个妹妹感情颇见深厚,那么他对慕斯妮维呢?
“大人,可否将此物交还于慕斯妮维公主,请代梅菲转达,当日公主施以缓手,梅菲感激不尽。”
离别之际,我从腰间掏出一方白丝绢帕,半新的丝帕,除却左下角绣着一朵怒放的小雏菊,浅浅的金黄色,其余皆是空白。
“哦?”卡路依修疑惑地接过,瞅着丝帕并无异样,这才笑道,“我妹妹何时与梅菲交情甚深了?”
“大人,我与公主不过数面之缘,但梅菲却欠公主一个恩情,月余之前,我在前庭花园不慎摔倒,正巧遇上前去的慕斯妮维公主,公主见我可怜,便随身丝帕为我包扎伤口。”我轻笑地解释道。
“梅菲万分感激公主能为一个小小侍女相助,特将丝帕清洗干净,本想还与公主,却不料出了后来的事。”说到最后,我竟是悲哀地叹息起来,“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你的谢意我定会转达慕斯妮维。”似乎又想起娜纱琪,卡路依修情绪难免低落,也没细想便应承下来。
转身背向他远去,没有人发现我的嘴角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这丝帕并非慕斯妮维随身所带,之前我所说的事更是子虚乌有,这丝帕不过是叫帕帕朵维所制,特意用上好的丝线精制而成,甚至那朵维妙维肖的小雏菊仍是由帕帕朵维亲自所绣。
真没想到,远在古埃及新国王时期,流行的绣技已经精湛无比。
帕帕朵维有一双灵巧的手,手工制绣也颇为得心应手,本是应入制设坊,却因为出身底微毫无身份背景被人给顶了出来,后被分派至最粗重的清扫工作,平日里办事勤快,为人忠厚,被总管亚度葛列看中,送与侍伺在纳菲尔塔丽身边。
那日图雅王后设宴,假如没有她精湛熟练的手艺,即便我能栽剪出独特出众的衣形,也无法营造出那么完美惊艳的效果。
为这事,与我慢慢熟稔的帕帕朵维可惜道,我极具这方面的天赋,却懒于将精力时间投至其中。
我轻撇嘴角,这种技术活儿她会就行了,对于我来说,要专攻的可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