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的速度很快,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我带到苏泊塔所在的小院。
一进,见苏泊塔躺在床上睡得正酣,也不忍将他吵醒。出发的前几日,苏泊塔因伤口疼痛总是无法睡得安稳。现在他身上的伤正渐渐愈合,再过十天半个月便能下床走动,这让我颇为安下心来。
除了看看苏泊塔的状况,我跑来这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请这儿的苏努帮忙,请他帮助那些受了重伤的人。
其实他们的状况并不乐观,虽然在路上给他们定时换药,可由于条件有限,已经有八人相继死去,还有十多人因伤势过重持续发着高烧。
也许是因为上回的事情,苏努对我的印象不错,我才一开口,苏努便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回拉美西斯行居,唤来几位略懂处理伤口的侍仆,开始动手将那些人身上的伤重新处理。
刮去腐肉,清洗伤口,敷上草药,绷好纱布,甚至连缝合伤口,赶鸭子上架的我如今也变得熟练了许多,一旁的苏努甚至还教我如何替伤者挫骨断接。
我们这帮人一直折腾到第二天的晚上,终于将他们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
累极的人一回房,倒在床上便睡着了,这一觉睡得非常沉。
似乎睡了很久,我才醒过来。懒懒地坐起伸腰打了个哈欠,只是嘴巴还未来得及合拢,便瞥见一熟悉的男子,墨色盈亮的眼,似火如焰的发,是拉美西斯。
他怎么在我房里?!神智一下子激醒过来,我刚要起身下床对他行礼,却被他制止住了。
“就这样说话吧,你已经睡了整整二天。”拉美西斯毫不客气地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墨色眼眸似笑非笑地望向我,“你太累了。”
房间里本来就窄小的床塌被他这么一坐显得更加拥挤,我略显得不自在。今天的拉美西斯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我只好试探性地开口:“二殿下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通常情况下,拉美西斯都会冷冷地瞄过一眼,下达他的命令。可这一回,他居然轻轻地点了点头,面色温和地细细端详起我来,目光像阵轻柔的风,缓缓地描过我的眉、眼、鼻尖、嘴唇……
而我竟能窥见他眸底遮不住点点似是的温柔,这样的温柔我曾经见过,但它应该只给纳菲尔塔丽才对。
我是不是又做梦了?!连忙伸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咝,好痛,竟然是真的。
“哈哈……”见我呲牙咧嘴地抽了口气,拉美西斯先是愣了愣,随即朗声大笑开来。
“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拉美西斯笑着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墨黑的眼瞳藏着更多的却是深思。
“二殿下来到底所谓何事?!”我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偏过,避开他的魔爪。
“前几日,我的母舅大人来古赛迈城传达了母后那边的意思,她反对我迎娶纳菲尔塔丽为正妻,除非纳菲尔塔丽有为正妻的资格。”拉美西斯也不恼,只收回手,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我诧异地瞪向他,都已经下聘了,他的父母才站出来反对?!
“我娶纳菲尔塔丽为正妻的意愿,并未向父王母后禀报。”拉美西斯垂下眼帘,漂亮的嘴角嘲讽地撇了撇,“他们早在二年前便看中了娜纱琪公主,娜纱琪是我母后的外甥女。”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不由地拧起眉暗忖,他应该已经有了周详的计划。
“呵,梅菲,你有时笨得让人感觉可笑,有时又聪明得让人刮目相看。”拉美西斯抬起他那双墨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有时又恨得让牙齿痒痒……”
“拉美西斯殿下,我们现在应该是讨论纳菲尔塔丽小姐的问题。”我竟不敢与他对视,急忙出口打断他的话,掩藏自己刚才不由的一丝惊慌。
“用不着你提醒!”拉美西斯霍地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绷着俊脸冷冷地命令道:“下个月索克赤里将举行大祭祀仪式,你到时协助纳菲尔塔丽参加。”
“索克赤里?!大祭祀?!”我有点弄不明白,索克赤里在哪?它的大祭祀与纳菲尔塔丽的问题有何联系?
“虽然以纳菲尔塔丽目前的身份地位不具备正妻的资格,但倘若她能成为埃及最崇敬的神明亲自所指定的人,那就得另当别论。娶神的传达者为正妻,别说是父王母后,就是整个埃及上下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察觉出我的疑惑,拉美西斯冷哼一声,又继续说道,“索克赤里的大祭祀上将选出贝斯特神的传来者。”
在新国朝时期的古埃及,历任的法老总是把自己的权力与神明联系在一起,使他的臣民们认为法老的权力是神明恩赐的。假如纳菲尔塔丽真能成为神的传达者也就是神的仆人,所谓的身份地位已不是问题。
拉美西斯的计划真是一举二得呀,既可以娶纳菲尔塔丽为正妻,又可以巩固他今后继承埃及法老的地位权力。
索克赤里是位于古埃有最东端的一个小村落,也是邻赤河(古红海)最近的村落。相传索克赤里最初只是赤河边上的一块大礁岩,有一天夜里贝斯特神从赤河的东边而来,正好一脚踩在这块礁岩上,于是大礁岩瞬间平整起来,成为了后来人们所居住的索克赤里村。
索克赤里虽只是个小村庄,却在整个埃及远近驰名,每三年托特月的第六天,有许许多多的人慕名而来,因为在村的尽头将举行三年一次的大祭祀仪式,祀拜神坻贝斯特,得其庇护,并将选出贝斯特神的传达者。据说那天,人们将会看到永生难忘的神迹。
“你确定她必会被选上?”我将心中的隐忧脱口而出,却见拉美西斯自信笃定的表情,当下便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其实这种事情,只要做得真,他们自然会相信。而我说纳菲尔塔丽是神的传达者,她就是神的传达者。”拉美西斯微昂起头,墨黑的眼眸半翕着,轻轻翘起的嘴角显露出他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只要愿意,所有一切都可以被他踩在脚下。
或许在他眼里,他所拥有的、得到的,都是理所当然而已。倘若他不是埃及的二皇子,也没有出身于显赫的贵族,他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要他所想的东西吗?
“看来,二殿下已经安排妥当了,梅菲只要帮助纳菲尔塔丽小姐参加即可?”我怎么会去想这样假设性的问题,他可是会成为埃及历史上最有名的法老,他的事又与我何干。
“你和纳菲尔塔丽认识很久了,她是不是很怕猫?”拉美西斯仿佛想起什么,盈亮的黑瞳转视过来。
“嗯?哦,她从小就怕猫。”我差点反应不过来,小茜(现在的纳菲尔塔丽)是很怕猫的,这个我早就知道,只是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从小?!”拉美西斯重复着这二个字,浓眉紧蹙,狐疑地望着我,“我曾经目睹她逗猫儿玩耍的情景,据说那只猫儿还是纳菲尔塔丽在家亲自养的,她又怎么会怕猫?!”
“她、她养过猫?!”糟糕,我一时嘴快,只想到小茜怕猫,根本没有想到以前的纳菲尔塔是怎样的。这下我该怎么回答,才能不让他起疑心,“纳菲尔塔丽小时候怕猫是害怕被咬伤,嗯,长大了自然就不怕了。我和小姐又分隔了好几年,也许她那时便不怕猫了。后来她发生意外,失去了记忆,又害怕起以前曾经害怕过的东西,这很正常。拉美西斯殿下遇见她的时候会不会正巧是那时?”
“也许你说的对,是在二年前,我仍清楚地记得她一头撞进我的怀里,漂亮的褐色眼睛瞪着我,倔强地不肯透露她的名字。当时她被家仆追赶,撩起长裙飞快奔跑的美丽背影。那一刻,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可惜她现在不记得这些了。”
还真被我给蒙对了,原来他和纳菲尔塔丽早在二年前就认识了,那他有没有发现纳菲尔塔丽的不同?咦,等等,他刚刚的那些描述怎么像极了前天做的怪梦?!不会这么凑巧吧?!我右眼皮感应似地连跳了好几下。
“我可是很少见你这副吃惊的样子,怎么,让你想到什么了?”拉美西斯转过脸,墨色眼眸仿佛要看穿我似的。
“没、没什么。”我很快镇定下来,不过是做了个巧合的梦罢了,何需大惊小怪,“原来拉美西斯殿下与纳菲尔塔丽小姐早已熟稔。”
“不算熟稔,只见过二次面而已。”
拉美西斯的回答令我松了口气,他们不熟稔的好,免得被他看去什么端倪。
“不过你可知道贝斯特神是专管人们家庭****的猫神,所以在那天仪式上,必定是会出现猫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呆在纳菲尔塔丽身边,帮她控制住场面。”拉美西斯话锋一转,再次叮嘱道。
“二殿下放心,我会尽力协助好纳菲尔塔丽小姐的。”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不再反对他们,帮帮纳菲尔塔丽也未尝不可。
“你好象不怕神明的惩罚?!”拉美西斯斜睨了我一眼,语气明显置疑了许多。
我听得一愣,这才想起拉美西斯所要做的事在这时的埃及人眼中,那可是亵渎神明的大罪,而我居然表现得毫不在意,是有点说不过去。
“哦,我怕,我当然也怕受到神明的惩罚。”就算头顶真有神明在,也应该先责罚拉美西斯这个主犯,我顶多算是个从犯,而且还是被协迫的,“只是拉美西斯殿下吩咐的事,梅菲又岂敢不从。”
“假如你真像你口中所述那般恭谦的话,我何必会挨上巴掌的滋味。”拉美西斯弯下腰身,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嗤笑道,“你说是不是?!”
“二殿下旧事重提,莫非是要降罪梅菲?”坐在床上的我仰起脸,迎向他的视线,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明明他也甩过我耳光,为何我就不能拿它大做文章,“鞭打、杖庭,又或是绞刑?”
拉美西斯浓眉一挑,右手拇指赫然抚上我的嘴唇,玩味性地摩挲起来,“我还真舍不得呢。”
他右拇指腹带有老茧,力道用得不轻,我的嘴唇立即感觉到麻麻的痒痛。我连忙使劲拍掉他的手,暗暗平复自己几乎快要紊乱的呼吸。我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心会不受控制地狂跳?!
“那梅菲在此谢过二殿下的宽宏大量,不与我这等低贱下人计较。”我赶紧下床塌起身向他行礼,又笑道,“梅菲助二殿下完成此事,希望二殿下也能帮梅菲二个小忙。”
“你在得寸进尺,居然敢跟我提条件?!你不是自栩纳菲尔塔丽的好朋友吗?可知你这也是在帮她。”拉美西斯微微一怔,墨色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正如二殿上所说,梅菲可是冒着被神明惩罚的后果,梅菲尚且还有二个心愿未了。其实它们对于二殿下来说是非常容易的事。”如果能在帮助纳菲尔塔丽的同时,又替自己争取到想要的,何乐不为。至于神明的惩罚,我还真不担心,我堂堂一个现代人还会比活在古埃及更怕神明?
“好,我答应你。”拉美西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爽快答应,只是他墨黑的眼瞳一下子深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