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答应着上来把我押了下去,交给浣溪宫的老妖怪,老妖怪自然是没给我好脸色看,训斥了我一顿,然后二话不说,宣布我以后的活儿就是刷马桶了,而且,她特意强调,所有的马桶都由我一个人来刷!
更让我几欲崩溃的是,以后的几天,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浣溪宫的小宫女任四月勾引三皇子,让二皇子罚去刷马桶了!
我由此对云上清风痛恨十分,自从在桃树林里见到了他,我的日子就不清净,从洗衣服的低微宫女变成了更低微的刷马桶的宫女。而且几乎宫里人人都知道了我狐媚子勾引皓月,走哪儿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更可气的是,每天的如山一样的马桶都要我一个人刷!不是明摆着欺负人的吗?
我坐在露天的院子里,却觉得你二十一世纪的公交车还拥挤,因为我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堆满了马桶,马桶堆的高高的,差点连天都给挡住了。而我则要坐在马桶堆儿里埋头拼命的干活儿,甚至忙的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春妈妈每天干完了自己的活儿,还得来帮我,不然的话,我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皓月已经十来天未曾来过了,我心里气愤异常,都这么几天了,怎么着他的病也该好了吧?难道是听说我刷马桶,嫌我臭了,懒得来看我了?
这么一想,顿时又心烦意乱起来,于是拿着刷子就是对着马桶一阵猛敲:“叫你来来看我!叫你不来看我!”
正当我聚精会神的击打马桶,满腹咒怨时,忽听一个明亮欣喜的声音不知从哪边的马桶缝儿里钻了出来,叫我:“四月,四月!”
皓月!
我顿时欢喜起来,立即丢了手里的马桶霍然起身。目光越过小山似的马桶,我看到皓月正站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大概他是让从马桶堆里冒出的我吓了一跳。
我扔掉手上的刷子就朝他跑去,想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然后狠狠的骂他一顿。谁让他这几天让我担心的寝食难安却又不来看我的?
可冲到他面前时,我忽然又顿住了脚,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脏又臭,怎么抱他?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急切的问他:“皓月,你怎么来了?你的病好了吗?”刚还想着狠狠的骂他一顿的,可冲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
他咧嘴一笑,笑涡晕开,然后前后左右环顾一圈,惊讶的问我:“四月,你每天都要刷这么多的马桶吗?”
我笑了笑,点点头。
“皇兄真是过分!”他气愤难当,又转向我,一脸挫败道,“都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说完,就要上来拉我的手。
我慌忙向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在背后,道:“你别过来,我手脏。”
他听了,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一下子跨到我面前,伸手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惊了一跳,拍着他急道:“皓月,你放开我,我身上脏。”
“我不怕,你再脏,也还是四月。”皓月开心的说道。
我听了心里却是猛然一震。
你再脏,也还是四月。
他不嫌弃我,因为我是四月,因为他心里的四月是干净美好的。
我趴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也许,我真的找到了值得我用一生去守候的男子,这个干净单纯的男子,飘落异国他乡的七年里,是他一直给我温暖。
他放开我,看了看如山高的马桶,道:“我来帮你刷马桶吧,刷完了,咱们出去玩。”
我点点头,拿了把刷子给他,然后两个人坐在地上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刷马桶。
“四月,你这几天是不是累坏了?”
“不累的,我什么苦没吃过,这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你,这些天让我担心死了。”
他听了,怔了怔,忽然一把丢了刷子,上来拉住我的手,问:“四月,你那天在桃树林里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然后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皓月,不管有多少风浪,也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会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听完,脸上的笑涡又流泻开来,但是一瞬间又逝去。他挪开眼,别过脸去,昂起头,看着空空落落的天空,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感伤。
“四月,你说我还能回南诏吗?”
阳光洒在他的半边脸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我看着他半是明媚半是黯然的面容,心里的泛起一股酸涩。他还是想回南诏的,在他心里那才是他的家他心底的归宿。
“当然能了。”我握了握他的手,“皓月,你要相信自己,要怀抱希望。”
“怀抱希望?”
“是啊,我们心里都有希望。比如,你希望回家,我希望找到哥哥,可这些希望现在与我们来说,似乎都遥不可及。我们就像是迷路的羔羊,有大雾挡住了路,有黑暗让我们惊恐不安,有狂风冬雪绊住了脚。但是大雾总会让风吹散,黑暗总会让白天替代,风会停歇,雪会化去,到那时候,羔羊就会找到路,一切又都会柳暗花明。所以,皓月,我们心里一定要怀抱着希望,受伤了失望了,都只是一时的,我们勇敢的面对一切。只要心头有希望在,一切就都有可能。”
“真的?”他孤疑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朝他肯定的一笑,然后抬头指着天上的火烧云,“你看,我们心底的希望就像那片火烧云,希望越大就越饱满,就把天空照的更红,甚至能染红半边天。你看,多美。”
皓月昂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头转向我,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四月,我一定能回到南诏的。”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天上的绚丽多姿的云,单纯明媚的笑涡在脸上晕开。
我浅浅一笑,默默看着他,又握紧了他的手。
“三皇子……三皇子……”
顺子细声细气的声音蓦然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然后他人在马桶堆儿转了几圈,从一个缝儿里钻了出来。
瞅见皓月,急忙跑上来拉起他往回拽,说是陛下和大妃去了踏月宫,正等着他的。我听了连忙催他回去,要是让陛下和大妃知道他在我这儿给我刷马桶,我有十颗头也不够砍的。
“四月,你刷这么多的马桶,会累的,要是累的话就歇歇。”他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回头对我说。
我点点头,冲他一笑。真是个傻小子,我累了,自己还不知道休息吗?
目送他走之后,我坐下来继续刷马桶,一个人心情甚好的哼起了歌儿。
夕阳很快落下,月亮眨眼也爬了老高,我抬起胳膊擦了把额上的汗,目光在不经意间却看见一个黑影从马桶后面闪了出来来。我的心登时提到了喉咙口,我想起了那天带着面具的鬼面人,莫不是他又来了?
我连忙站起身,见那黑影正朝我走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手里的马桶朝那人扔去。哗啦啦,马桶里的脏污东西一下子砍在了那人头上,还呼啦呼啦的向下流,一阵恶臭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那人惨叫一声,捂着鼻子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的流的哗啦啦的脏污又蹦又跳,叫道:“臭死了,臭死了!”
我一听,顿时愣住了,声音咋这般耳熟?我亦步亦趋的走上去,借着黯淡的月光仔细的打量那人。我一看,顿时苦笑不得,竟然是顺子。
我看着他在那里跳着脚,几欲崩溃的模样,忍住嘴角的抽笑,连声向他说着对不起。
他扁着嘴委屈十分:“我说四月姑娘,你干嘛要用马桶扔我?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给别人看?”
“我还要问你呢,你穿的这身黑,这黑灯瞎火儿的出来吓人是不是?而且你来了,也不吭声儿,我不扔你扔谁?”我好笑的看着他。
他委屈道:“我这不是正要开口叫你吗,谁知你就迎头一马桶朝我扔来了。”
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道:“罢了罢了,原是我的错儿,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洗吧。”他垂头丧气。
我强忍住笑,问他来做什么,他道:“三皇子怕你马桶刷不完,让我来帮你刷的。”
我一听,心里甜丝丝的,皓月那傻小子还真是个有心人。
“马桶我已经快刷完了,不用你帮忙了,你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去罢。”我赶紧对顺子道。
他听完,撅着嘴巴点点头,然后皱着眉头,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勾起衣服的一角,垫着脚小偷儿似的跑走了。
我看着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顺子,真是个倒霉蛋。脑子里突然闪出一恶毒的想法,要是把顺子换做云上清风的话那就好了,我一定再扔他几个马桶!
“哈哈哈……”一阵魅惑的笑声让我吓了一跳,同时又让我颇为懊恼——他该早些来的,害顺子白白的替他受了那一马桶的屎尿。
才回过头,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他顺势搂住我的腰,伏在我耳边轻挑的笑道:“怎么?才几天没见我,就想我了,还把我抱得这么紧?”
我无语的翻翻白眼,我抱他?这人真不是一般的自恋!我使劲的推开他,向后退了一步,拿着手里的刷子对着他故作平静:“你怎么又来了?你到底是谁?究竟是人还是鬼?”
但是我的声音显然出卖了我,因为我一不小心,紧张的走了音,声音直颤抖。
“哈哈哈……”他大笑了两声,“我当然是人了,你见过有我这么勾人的鬼吗?”
我再次朝天翻了翻白眼,真是无语,自恋成病啊这人!不过还好不是鬼,最起码,我不用担心是冥王派人来抓我了。
“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是来找我?”
“因为我想你啊。”魅惑的声音简直让人浑身酥麻,他眼角勾着笑,向前朝我走来。
我慌忙朝后又退了两步,举着马桶刷子止住他,喝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他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细细的打量了我一回,不屑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吧,你人长成这样儿,身无四两肉的,胸又小,屁股又扁,我才没有兴趣呢!”
我再一次的无语,看来这人不仅仅是自恋,还很欠扁。又是一个跟云上清风一样不可理喻的人。我貌似在走霉运,老碰到这些变态的人。
我剜了他一眼,恨恨问道:“那你老缠着我干什么?”
“我缠着你?呵呵,笑话,还没听说我缠着哪个女人的,何况是你这样的丑女人,这传出去了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了!”他嘲弄的说着,飞身一跃,躺到了树上,手撑着脸,对着我又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愿意跟着我的话,我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就勉为其难的接纳你吧。”
我绝倒,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堪比城墙!
“脸皮可真够厚的!”我嘲弄道。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突然问我:“你是花苗人?”
我愣了一下,苗人?云上清风也怀疑过我是苗人,怎么他也说我是苗人?
我眼睛转了转,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苗人?”
“因为你的筚篥……”他突然打住话,瞅着我邪魅一笑,“你在套我的话?”
我白了他一眼,只听他又继续道:“要我告诉你也行,但是呢,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无本的买卖,所以,你得给我好处。”
“什么好处?”
“嘿嘿,我看你也没钱,要钱呢,你肯定没有,不如,以身相许吧?怎么样?”
我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在他叽里呱啦又独自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后,我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咬牙切齿大吼:“你到底知不知道?!”
见到我暴跳如雷的样子,他似乎是很开心:“你这个女人,很有意思,一生气就更有意思了!嘿嘿!”说完,又很是欠揍的大笑起来。
“你!——”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正欲牺牲形象的破口大骂他一顿,只见他在树上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然后冲我媚态横生的一笑:“乖,我困了,改日再来找你聊天哈。”说完未及我反应过来,身子一跃,在空中几个顿影就不见了。
然后便剩了一片寂静,空气里树叶的飒飒作响。
我几欲暴走,这个变态,简直就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