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清风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快马加鞭的赶回离丘了。我起得晚了些,听贝壳告诉我他已经走了时,心里忽然间有些失落又有些愧疚,我还没去送送他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桌子上放了一个精致的朱红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幅卷起的画卷,上面扎着细绳儿,展开看时,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上面画的竟是那****坐在桃树上横吹筚篥,眼神落落的模样。
长大后桃树林里的初次相见,想不到他竟然记得如此深刻。心底有一刹那的悸动,可很快又被涌上的一丝恼怒和委屈湮没,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把我当炮灰使也就算了,干嘛还用这种暧mei不清的态度来折磨我呢?
画像的旁边题有一首词,字像是才写上去的,墨迹未干。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是辛弃疾《青玉案》的前半阙。
他怎么会知道这首词的?我扭头看着静静的搁在桌子上的那本我闲来无事写下的诗词集,霎时心头明了,一定他是刚刚进来时,无意间看到了诗词集,翻开后看到了这首词,便添了这画像上去,可是,他为什么只写了上阙呢?而且这词配着这画像也并搭调儿啊。
“四月,快把河灯放下去啊。”
皓月的声音将走神儿的我拉回到现实中。不知怎的,今天老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总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空空落落的一大片。
我抬起眼,见未央湖上仍是如昨晚一样,月华轻笼,宛若温玉。而不同的是,此时此刻,湖面上多出了几只莲花灯,烛火颤巍巍的在风中左右摇摆着,随着莲花纸船缓缓前行,在湖面上投上了一片温暖的倒影。
我微微的笑了下,昨日皓月这傻小子要给我的惊喜就是这莲花灯,一共十六个,刚好对应我的年岁,全是他亲手做的。昨日个本来是让顺子把这些灯送到未央湖边的,可谁知等我去了之后,顺子的花灯还没送来,他便想自己回去取,于是便让我站在那儿等。可等这傻小子再一觉醒过来时,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晕了,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安睡了,于是便有了昨夜他莫名其妙的失踪。
我双手合十,半跪在地上,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的许愿,然后睁开眼,把手里的莲花灯小心的放到湖面上,轻轻的推了出去。
突然一阵风吹来,灯像是打了个趔趄,被风吹的倾了下,但是旋即打了个圈圈,又稳稳当当的栽着我许下的一箩筐愿望飘走了。
“走了!走了!好险啊,差点就翻了。”皓月欣喜的叫起来。
“可能是我太贪心了,许的愿望太多了点吧。”我自嘲道。
“那四月你都许了什么愿望啊?”
“嗯,第一,希望你能早日回到南诏去,第二,希望我能早日找到哥哥,第三,希望我能早日报了家破人亡之仇,第四,希望芳菲能快乐,也希望……”
我打住了话,心里默默念着,也希望那个有着孤独忧伤,此时正在马背上赶往离丘的云上清风能快乐。
“也希望什么?”皓月眨了眨眼,好奇的看住我。
“也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冲他一笑,然后看着他把莲花灯放到湖面上,笑问道,“那你呢?许了什么愿望?”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单纯的笑脸上在月光下还泛着羞涩的光,“其实回不回南诏都无所谓了,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笑,听他又欲言又止道:“四月,你,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我听说二哥他很喜欢你,你会不会也喜欢上二哥而把我忘了?二哥他什么都比我好……”
一声细响切断了他的话,我回过头去,竟讶然的发现,他刚刚放到湖面上的那只灯翻了。我怔了半天,心里忽然间涌上来难言的恐慌与不可置信,莫非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已然注定了吗?
“灯……翻了,四月,难道我许的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不能实现吗?”皓月慌忙的来抓我的袖子,平日里明媚单纯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恐慌与忧伤。
我的心沉了又沉,竟隐隐有些作痛。
“皓月,不过是一盏灯而已,不代表什么,你别放在心上。”我故作欢颜,上前紧紧的抱住他,“你放心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而且,我还要让你回到南诏。”
“咳咳咳!”
警告似的咳嗽声响起,我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陆云,心里有些发虚,于是知趣的放开了皓月——这就是我和皓月约会的代价,必须得带着他,不然的话,我连饮月宫的门都出不了。
我尴尬的笑笑,然后将手里的莲花灯举了举,对他道:“陆云,你也来许个愿吧,兴许真灵呢?就许你和如画……”我扬了扬灯,后面的话却笑嘻嘻的没说下去。
他没拒绝也没答应,挣扎了半日,眼里的光明了又灭,好一会才走了过来,我把一个莲花灯放到他手里,然后望着他像个孩子般闭着双眼在月光下虔诚的合手许愿,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的愿望是希望如画能够回心转意的接纳他吧?
放开了手,莲花灯缓缓驶了出去,月色交映下,宛若盛开的莲花。我指着那花灯,道:“你看,多好看,它载着你的愿望走了……”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见花灯竟歪歪斜斜的有些行不稳了,然后,顷刻间,就翻了,陆云的脸一瞬间便的惨白。
我看着同样闷闷不乐的皓月,心又一次的沉了下去,莫非,莫非这花灯就是我们卜的卦,所求之事,老天已然明了的给了答案?
回去的一路上,陆云都垂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安慰他道:“你别放在心上,那灯就是一个玩意,随便玩玩的,哪儿较真呢?今晚的风大,你看,皓月的灯不也翻了吗?”
他极是不满意的白了我一眼,道:“他的灯当然得翻了,他的要不翻,你和他永远在一起了,那二皇子怎么办啊?”
我顿时语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