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七在茶馆里听了小二的一番吹嘘。平时又听三哥千里常常谈论,弄得她心痒痒。心里好奇,又有些挣扎该不该来。
最后,还是来到大清水楼的门前。
来之前瑶七在脸上带了一张人皮面具,遮掩原来面目。
一身席地大红碎花棉衣,领口袖口上的软毛随着冬日的寒风,轻轻搔扰着她的脸颊。黑发尽数高高的束于头顶,发尾松散的落于胸前。
正在瑶七抬头望着那龙飞凤舞的门匾时,有人恭敬的迎了出来,躬身引路。那人单薄的层层绯色纱衣,在寒气中飘散,瑶七不住的多看两眼。
随着侍者绕过门前的大屏风,眼前出现的场景无限迤俪。
黄昏的余辉消散在空气中,一束束橘黄的阳光在略显昏暗的大厅里,划出一道道光带,香炉中腾起的袅袅烟丝在光带中绕出诡异的弧线。大厅地上铺上绒绒红毯,并没有桌凳,只在大厅中设有一个半人高的木台,五步见方。地毯上隐隐的露出亲密相依的人影。立于一旁的纱衣侍者,朦朦胧胧中像飘渺不定的怪精。
这里就像媚物妖魂的洞穴,空气中飘着一丝淡淡甜腻香气这。每一处都似乎能让人沦陷。
瑶七愣愣的停住脚步,直到引路的侍者连声呼唤,才又继续向前走。
这里的一切,瑶七觉得很新鲜。而这样的气氛我也是第一次见。
地上很柔软,比来时走过的地方要后上几分。瑶七很是好奇,到处都要摸摸按按,引路的那个小厮用袖子掩住红唇,偷偷的笑。
刚刚坐下,四周就点了灯。霎时,大厅里烛火摇曳。大厅的全貌显现出来。新房一般,目极之处皆是一片火红。在大厅中央的木台上,侍者逐一摆了一圈蜡烛。又围着木台外围,挂上了落地黑纱。
原本分散四周的女客们,急切的围拢在了木台边。
“这是要有节目?”瑶七伸头张望,好奇问道。
“姑娘,楼里的每夜都会有良人登台。”听见侍者黏黏糯糯的声音,瑶七收回目光,细细看着跪坐在眼前的人,又愣了。就像那小二说的,大清水楼里的良人皆美人。眼前这侍者,狭长凤目,七分媚。侍者察觉瑶七的注视微微侧头,美眸轻轻一抖,朝瑶七抛了个媚眼。瑶七和我同时一颤!高手……
“呃……那今夜登台的是哪一位?”瑶七受惊的别过脸去,假装镇定的四处张望。
“良辰不知。”侍者依旧低着头,脸上有些黯然。
“不知道?”
“良辰……只是楼里的初级侍者,不是良人魁首,不能知道。”这里还分等级?
“进门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是由谁出演的告示,难道客人也要到了晚上才能知晓?”
“是的,一切节目都由老爷子一人安排,落日之后才会告之良人魁首。而我们只能等到节目开始才会知道。”良辰细细的解释着。
“如果想要看到自己中意良人的表演,岂不等于要来碰运气?”
“凡是楼里能够登台演出,必定是经过老爷子的精挑细选,而且老爷子很是苛刻,能入他老人家眼的,也能为客人所喜爱。所以客人即使看到的不是自己心爱之人,也能尽兴而归。”
瑶七看了良辰一会,笑着撤回目光。“……口气真大!”这句瑶七没有大声说出来。良辰也没有听清是什么,但被瑶七笑的有些意味不明,他猜不准,也就不再继续说。“……不知姑娘想要谁来相陪?良辰为姑娘唤来。”
“就你吧。”瑶七来大清水楼,是好奇。并不想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什么人陪也就不重要。
“稍等,良辰为姑娘打酒来。”
良辰慢慢的起身离去,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的。
楼里的侍者如此娇媚,比女人还女人。那么那些良人魁首又会是怎样的。我还在树上挂着的时候,见过几个仙人。样貌俊美,姿态高傲,只能远远仰慕。到了山上之后,跟着老魂去过几个妖精洞。洞里的风景各有千秋,但都古怪另类。除了蛇洞的黏答答。大多都很清透。不似这里的迷朦沉溺。
突然,一阵风破窗而来,带着翩翩雪花灌进大厅,满厅的烛火瞬间熄灭。
冷风和黑暗袭来,四周响起一阵惊呼。
身旁的瑶七很不安的要站起来。身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
“砰!”的一声,有重物落地。
随即听见瑶七大喊:“谁推我!!”
“嘘!!”一个极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不必惊慌,耐心等待,马上有好戏开场……”
“你怎么……”
“咚咚咚咚咚”一阵急密的鼓声适时的打断瑶七的话。
接着,大厅木台的四周的蜡烛同时亮起。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木台上。此时,那里站了一个人。先前在木台四周挂起的黑纱,隐去那人的样貌,看到的只是一个修长挺拔的影子,静静伫立在中央。
众人不再慌乱,瑶七也被吸引了去。
模模糊糊的轮廓,摇摆不定的烛火,是黑暗中的唯一焦点。
大家瞬间安静下来,耳边盘旋着晕开的鼓声。
急切的节奏。
忽强忽弱,忽远忽近。
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张力。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众人更集中于耳朵听见的鼓声,被鼓的韵律左右了心神。
回头看见瑶七趴在地上,双手落地撑起上身。呆在那里。唉……
“啪”的一声,在她面前打个响指。瑶七猛地一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趴着。急忙爬起来,故作镇定的坐好。
身旁传来隐忍的笑声,扭头看见此时身边多了一个人。原来是刚才推dao瑶七,又说不必惊慌的那人。昏暗下,看不清来人。
“有什么好笑的?”瑶七的怒气被鼓声打了叉,忘了要斥责的话,想到自己刚才又出丑被人看见,但又被周围的气氛牵制,声音说的不大,听起来更像娇嗔。
“姑娘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可爱,呵呵呵……爱煞我也……”那人也压低声量,用气音说话,沙沙涩涩,还有露出几分调笑的痞气,瑶七不再说话。斜眼看她低头不语。
耳边的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所有人的呼吸也随之变化,瑶七也忘记了羞涩,被这密不透风的鼓声禁住了呼吸。
毫无预警的,鼓,停了。
全场寂静。
楼外纷飞白雪,楼内炙热炭火,冷风在窗门间呼啸。
“吼~~~~哦~~~~”突如其来的一声长啸,雄浑有力,粗犷低沉,像是动物的嘶吼,又像是由山涧苍穹而来般空灵。余音缭绕在大厅里,久久回旋。紧接着,又是一阵轻快的敲竹声。木台上久久未动的人影,此刻随着竹声,一响一动,声停人不动。
模糊地影子,颀长的身体,利落的停顿。
四周的黑色薄纱随着舞者每一次伸展、躬身、旋转所带起的劲风浮浮沉沉。偶尔从缝隙中露出的一角血红衣衫,更显诡秘。
那些女客们要包围舞台,为的是那幕帘后的惊鸿一瞥,无论是谁在演出,总是会让人惊艳。再加上大清水楼里的节目安排事先透漏,这种临前而揭的神秘气氛,更加引人。
但看到女客们脸上的表情,远远不是惊艳的神态。震惊、狂喜、痴迷,难抑的激动。
“……那……那是……”
“没错没错!就是他!!”
“哇……好有魅力啊……”
这场表演怕是已经远远超出女客们原先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