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奴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是一只小小的云雀,整日里飞呀飞呀自由自在,前面是爹爹妈妈正朝她啼叫,她就很快乐的拍拍翅膀朝他们飞过去。却不知怎地刮起一阵怪风,吹来几朵乌云,堪堪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爹爹妈妈等等我呀!
小云雀拼命的挥动翅膀往云层里钻,可是翅膀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困难,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小小的身子疲惫不堪的往下掉。
“醒醒,醒醒。”
那个声音,始终重复,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直到震裂了整片乌云。
小云雀终于穿出厚厚的云层,惊慌地找失去的东西。我娘呢?我爹呢?还有家呢?怎么都没了,到哪去了?
沙哑地嘶鸣着,焦急地慌张地都要哭出来了。是梦的话,就赶快醒来吧,等醒过来了,就好了,就都好了。
梦里筋疲力尽的身体被一只大手接住,叫他紧紧的攥着,虚弱的五脏开始疼痛。
疼……
“还不醒来吗?”
英奴疼得眼皮一跳,人就清醒过来了。此时声音的主人,捏着她的脸蛋,心肠歹毒的道:“再不醒来,那我可就要……”偏偏没了下文。
她可以感觉到那张脸上可恶奸猾的表情,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犀利、讥诮,令人心悸的发狂……
身体不由的微微轻颤了下,打定主意就是不让你如意。
小侯爷分明看见她的睫毛抖了一抖,伏下身贴在他耳朵边上,一只手轻轻的摩挲她的颈项,“再不醒来,我可要脱你裤子,打你屁股了。”
听得上火!睁开眼睛怒视他,连抓带掐对方臭爪子。
“原来是装睡。”小侯爷一脸讥诮。
英奴恨不得一拳头敲扁了他,愤愤道:“我就是假装的好了吧,我躲你让你怕你行不行?能少看你一眼我哪怕少活十年都甘愿。”
“躲我?”小侯爷眨眨眼,“你做梦做糊涂了啊,方才梦里头还嚷嚷着喊我别走别走呢。”
英奴咬牙切齿,偏偏又不能反驳。为何每次都叫他吃得死死的,这次落到他手上,还不晓得怎么个倒霉法。
小侯爷担忧道:“你表哥说你当日魇着了,神经错乱的厉害。如今看来,果然是病得不轻,来来来,让本候仔细瞧瞧。”
说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英奴火气上来,一巴掌拍掉他伸过来的手。
“呸,那混蛋才不是我表哥!我是被他灌了迷魂汤,叫他弄晕了给捆着送来的!”
我好好一个人,又不是件东西,凭什么叫人又捆又打,说送就送!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求他:“我大哥很快会来找我了,你醒醒好,将我放了吧!”
越说越委屈,泪珠堪堪蓄满了眼眶,看起越发可怜兮兮,却偏偏想叫人搂进怀里狠狠揉搓一番。
“放你?”
英奴拼命点头,“好歹我也帮过你一回,你害我的事我也不同你计较了,咱们就当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小侯爷忍不住笑起来,“你当真是魇着了,说什么两不相欠,明明是你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英奴叫他说得满脸通红,急道:“我以为你没气了,我是要把气吹到你的肺里面,我是要救你呀!那是人工呼吸!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英奴急忙点点头。
小侯爷摸摸下巴,一本正经的感叹道:“唉,我见过的女子里头,属你最会调情。”
“调情?!”英奴一脸不可置信。
小侯爷认真的点点头。
英奴叫他气得直哆嗦,指着小侯爷骂道:“你不讲道理,你无耻!”
“我无耻?”小侯爷忽然换了张脸孔,冷冷道:“我好心好意的为你着想,折尊下聘,好给你一个名份。你却叫天下人看我的笑话、落我的面子,这笔账又如何算?”
“被人耻笑、遭人唾骂,没有面子的是我才对!当日要不是你装晕,我怎么会、怎么会……”
吃亏的根本是她好不好!
红着脸狠狠的瞪了小侯爷一眼,正气凛然道:“刘世芳根本没有权利把我送来送去,你也没有权利把我扣起来!”
“权利?”小侯爷苦恼的摇摇头:“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你可是我镇海侯的奴婢。是死是活,全是我一人说了算。”
英奴气得直发抖。
小侯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分明是一张卖身契,签名画押的地方,写着大大的三个字——萧英奴!
“你看,这上面还有你的手印。”小侯爷笑嘻嘻将那卖身契一扬,上面果然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咬牙切齿,红了眼睛:“卑鄙!是你趁我昏迷按上去的,我要去告官!”
“告官?小侯爷嗤笑一声,好像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你真是傻得可以。天下谁敢审我?何况上面有你本人的手印。就算你告到父王那去,也只有输的份。”
说罢又露出一副万分可惜的样子,“你瞧你,好好去你家里提亲你不领情,如今还不是一样落在我手里?”
英奴趁他说得意,看准了那张卖身契,劈手去夺。哪料小侯爷反应奇快,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她身后一拧,猛得拉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就直直喷在她脸颊,眼光蛰猛:“这可是你*。”
话毕,那重重的亲吻滚烫地落在了她的嘴唇。
英奴左右闪躲,惹得小侯爷讥笑道:“躲什么?你又不是没亲过。”
他的手劲很大,英奴使劲挣扎不开,人一急,没头没脑的往小侯爷手腕上咬去。立刻疼得他倒吸一口气,把手猛的抽回来。
小侯爷站在在床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渗血的牙印,挑起眉,眯着眼睛缓缓地扫向床上的英奴,瞬间从荡不羁的公子哥变成了嗜血夺魂的野兽。
英奴被他的目光瞧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的缩着身子,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方才一片旖ni风光的房间瞬间沉默下来,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紧张.
不料小侯爷不怒反笑,冷冷地说,“咬得好,你可算欠我一笔血债了。”
说完,就把手腕举到唇边,一点一点去舔牙印上的鲜血,就像野兽舔掉伤口上的鲜血。
然后朝着英奴邪恶地一笑,非常骄傲地转身出去了。
英奴看得毛骨悚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呼出一大口气。偏偏胸口一股闷气出不来,恼得随手抓起一个茶杯甩在地上,哪料房间里头铺了厚厚的地毯,那茶杯落在地上只堪堪打了个滚,依旧完好无损。
气得英奴哭笑不得,只好倒在床上生了一夜的闷气。
第二天天才亮,就打门外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领头的中年仆妇,打量了一番睡眼迷蒙的英奴,方冷冷道:“我是这柴扉园的大管事,我不管你原先是什么身份,存了什么心,今后你是侯爷的奴婢,就要守侯爷的规矩。”
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丫环,“这儿就交于你了,先不急着派活,你先教她两日规矩再说。”又万分厌恶的指着英奴道,“不要动歪脑筋!安安分分的听侯爷发落便是。”
说完,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那个派来教她规矩的丫环,不料却异常和气。
“我叫非烟,来这柴扉园有段时间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英奴瞧她双十年华,一身的素袄,身材高挑,模样清清秀秀的,就是左边下颌处有一条老长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
“你别怄气了,我们侯爷是好人。”
英奴愤忿道:“他要是好人,我就是活菩萨!”
非烟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这话别乱说,园里规矩大,要吃苦头的。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听差,只要不犯错,这儿算是极好的。等过些日子侯爷气消了,就好了。”
哼,我的气还没消呢!
非烟又像姐姐般的摸摸她的头,温柔的替她掖掖被角,“你先别急着起来,你送来时昏睡了两日,怕是他们药下得重了,还是再躺一会儿罢,我去给你打盆水来。”
非烟刚出了门,就被一群看热闹的丫环拉住
“非烟,这种人叫她自己干活去,你又何苦去巴结?”
“哎呀,这是柴大娘的话,我能不听么?”说罢,也不理会她们几个,径直打水去了。
那几个丫环跺跺脚,压低声音道:“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怎么这次就这么巴结!大家没人愿意干,偏偏就她抢着去作了。你说她平日里挺老实的呀,这是犯什么糊涂?”
“哼哼,你道她是什么正经人?她自己这副面孔,自然知道是无望了,还不赶紧巴结一个,搭搭顺风梯。“
“想得美,咱们侯爷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图个新鲜,再美的,几天也就丢开手了。这柴扉园里还少吗?”
说着,又朝屋子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等侯爷的新鲜劲过去了,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上。”
丫环们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好的姨娘不做,倒是愿意来作伺候人的奴婢,果真是新鲜得很。
又说笑两句,方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