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给白雪安排了御书房的整理工作,兼负责刘奭的茶水饮食,报备工作后闲余时间的活动安排,简单说就是一贴身生活秘书。
所有人都觉得,皇上更勤政了,扎在御书房的的时间越来越多,皇上也更亲善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暖人。不管是大臣,还是后宫嫔妃,抑或是宫女、太监,这些人心里的小想法,刘奭多少是知道些的,但他不反感这些私底下的小议论,反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知道,自己的这些改变是因为白雪的缘故。他很喜欢每天和白雪在一起的感觉,这些改变是那样的自然,由心而生。
这不,一下了早朝,刘奭又急匆匆地往御书房而去。
路经御花园,看见那满园长盛不败、如火如荼的百花,他眼前就浮现出一幅双美扑蝶图。那日灿烂的阳光下,不输于金兰的明媚,白雪仿若空谷幽兰般的清新明丽扑面而来。那笑脸能让百花惭,那身姿飘逸能让风自愧,那若梅若兰的幽香更比美酒醇,饶是阅美无数的他也是刹那怦然心动。
那扑蝶少女的软玉温香似还靠在臂弯中,眼见到已走到玉液湖畔,心中却不期然想起白雪那日落水之事,那时的心悚、心痛又明晰在心。自己的心从未那样痛过、那样慌过。对一个人的在意,看到她平安的喜悦,原来是那样让人心悸。可是当自己心疼地轻扶住盈盈下拜行礼的她时,她却是矩礼有距地退了开去。那时不曾觉得不适,现在想起,心中却不是滋味。白雪对金兰能大度到抛却差点害命之怨,而全心相待,对他刘奭却是时时保持着看似有礼却无情的距离,哪怕是朋友之情……
一阵风吹过,湖面如他的心,皱了。荡开的湖面漾起跳跃的阳光,点点灿灿的金色阳光晃了刘奭的眼,他的脑中不禁亮起了一双比太阳夺目、比金子闪亮的灵动大眼。他还记得,在魏海东的婚礼第二天见到白雪的情景。那双狡黠灵动,透着好奇、探究的大眼睛,是那样的清澈透亮。现在想来,那时白雪的眼中,不带一丝俗世的熏染,水灵干净,不曾有一点感情驻留的痕迹,纯真可爱。那时,魏海东果然是骗自己的,当时的魏海东与白雪是没有瓜葛的。可是,当自己再见到她时,自己从她的眼中,却不再只看到自己的倒影,她的眼底、心里已有了他人进驻的痕迹,那个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臣子……
心中浮起莫名的躁动,他加快了脚步,似乎走快一点就可以把心头的浮躁丢在脑后。一直到了御书房门外,看到白雪在气定神闲、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心才踏实下来。
看着书架上排列得规规矩矩的书籍、案卷,案桌上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摞摞奏章,还有案头上那羊脂白玉瓶里的那道妍色,刘奭心情大好。再看看那抹无论在哪都让人忽视不了的靓丽身影,笑纹已在他的嘴角漾开。
从那日与白雪续约时起,刘奭已隐隐意识到自己对白雪放不下了,可他又拼命为自己辩解:自己只是欣赏她。是啊,他是绝对不会对她有了男女的情愫。看看这几天,她不但把空荡荡、沉郁压抑的御书房变得细微末节都成了风景,和他忙里偷闲的聊话中还能谈笑间让他了解到很多自己以往不了解的民风民情,对自己的某些决策有很大的帮助。
白雪没有任何背景,所以他不会用带有任何色彩的眼光来看她,心中对她不会有任何芥蒂,他与她之间,是他从未有过的随心、随性、自然的相处模式,在白雪面前他会全身放松。于是,他就更由着自己任性下去。
和白雪相处了些时日,刘奭也沾染了些调皮的习性。见白雪犹自忙碌,并没发觉到自己的到来,刘奭想起白雪说起的“装鬼”的把戏,突然一时兴起,想要吓吓她。白雪整理到里面一格的书架,正好背对着门口,刘奭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悄没声息地来到白雪的背后。他轻轻举起双手,憋足了劲张口欲叫,预备狠狠吓她一跳。谁知,刚张开嘴,还没“鬼吼”呢,白雪却突然转身。
白雪转过身,发现刘奭不知何时已进了门。这不奇怪,因为刘奭总是不让门外的太监唱喏,甚至还会把跟着他的“尾巴”都遣退,自己一个人进御书房。奇怪的是,此刻的刘奭完全没了平时的端方儒雅,平时总是咪咪笑的狭长凤眸睁得圆圆的,薄唇的嘴张得大大的,双手还高举在两侧,活像只离了水的螃蟹,只差嘴里吐泡泡了。
刘奭这怪摸样实在有够诡异,白雪诧异地问:“皇上,你这是干什么?”
“我……”此时的刘奭像极了第一次行窃就被逮个正着的小偷,整个人糗在那,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看刘奭的摸样,白雪心中警铃忽然大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刘奭的鼻子,叱道:“你想干什么?贼头贼脑的,动什么歪脑筋呢?”这都是因为刘奭刻意免除了两人间的君臣之礼,而且在魏府、碧云宫原也是颇不拘礼的,白雪很快就随性自然地把刘奭当成了朋友,言谈举止少了很多顾忌。
“啊?!”自认绝不是坏人的刘奭,不由认真审视起自己来。扭头左右一看,自己两只仍僵在空中的手还呈屈指成爪的摸样。他讪讪地放下手,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形象有坏人的倾向,这手要是再往下低一点,可就成了拥抱的起手式了。想到“拥抱”二字,刘奭的心“突”地跳快了一拍,忍不住飞快地瞄了下白雪,仿佛自己飞快闪过的念头被白雪窥破了一般,更加心虚。
刘奭的心虚摸样刺激到白雪,一时间她的防卫系统大开,毛丫当年教过自己面对心思不正对女子动歪脑筋的人,应当严厉喝止,不可软弱任人欺负,那句很有震撼力的话,不由冲口而出:“你敢!我挖你的眼睛、砍你的双手!我白雪可不是好欺负的!”
刘奭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一脸荒谬地看着白雪,心里不明白:她,竟敢恐吓他?自己有这么恶劣吗?怎会让她防备至此?不过……
收敛起心神,刘奭眯起双眼,对白雪指控式的态度,倒是感到有点好玩,他嘴边挂起个魅力非常的笑,两手背到身后,玩味地注视她:“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难道你就不认为我只想和你逗着玩?怎么就是动起歪脑筋了?”
白雪大眼眨了眨,有些迟疑地道:“逗我玩?”其实,刚才话出口后,她有点后悔,对面的人再平易近人、再和善可亲,也是一国之君啊,自己真是太随性、太放肆了。不过,看刘奭的样子,似乎不是很介意,心里对刘奭的好评不由又加了分。
“我是想吓吓你。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常和伙伴们玩“装鬼”的游戏么?”刘奭又比了下吓人的架势,看白雪明显尴尬下来的表情,差点失笑出声。
白雪的脸色更差了点:“吓我?恭喜你,你确实把我吓到了,这样你很得意,是吗?”拜托,这种游戏已经老早就不玩了,而且,被人吓是很不好玩的事,反正刘奭没有要生气的样子,自己就不用跟他客气了,这样的习惯要扼杀在萌芽状态,若让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旁人就有得受了,比如自己。
刘奭看已经惹恼了白雪,瞧她像极了一只卯起脾气的小母狮,爪子隐隐欲张,忙收起玩笑之态,安抚道:“白雪,我很抱歉吓到了你,也为无意激怒你说对不起。”
没想到刘奭会这样正式对自己道歉,白雪也肃容道:“这次就原谅你,以后可不许再开这种玩笑!”
“好,不开!不开了!”刘奭眯起眼睛直乐,白雪就是这样真性情,敢对皇上说“不许”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一人吧!
坐回到办公的座椅上,这几天一直困扰着的问题又浮上脑海,刘奭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白雪随即送上茶水,听到他叹气,忍不住问道:“皇上,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看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
“唉,还不是匈奴求亲之事,金兰突然走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除了金兰公主,就没有其他公主可嫁?”
“公主倒是有几个,但是她们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再不就剩几个小公主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瞧着刘奭一筹莫展的样子,白雪也替他着急,放柔了声音劝他:“皇上宽厚善良,体恤百姓,是个好皇帝,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谢谢,你的宽慰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听着白雪夸赞自己,心里实在很受用,刘奭咧开嘴,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