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奭往后殿匆匆赶去,临近后殿时却不由放慢了脚步。他有些懊恼,想想白雪就在前面等着见自己,自己怎么就有些心虚呢!
踏进后殿,看到那抹柔弱中带着股倔强的身影,刘奭情难自抑地心跳加速。看见白雪明显有些憔悴的脸色,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急步上前想要安抚她,却又担心吓着她,在她面前几步远收住脚步,只拿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白雪盈盈下拜:“白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免了,免了!”刘奭忙扶起白雪。
“白雪突然求见皇上,让皇上烦恼了吗?”
“没有,没有。你,有事吗?”面对白雪,刘奭觉得满腹的话儿却难开口。
“白雪是来惹皇上生气的。”白雪语出惊人。
“什么?”刘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雪明知皇上听了会生气,但是白雪还是斗胆要劝阻皇上。白雪知道皇上很喜欢昭君姑娘,却阴差阳错与她失去交集,如今,皇上既然金口赐婚,白雪认为皇上不可以反悔!”
“哼!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刘奭一脸失望与恼怒。
“白雪想请问皇上,如此不舍昭君姑娘,是因为喜欢她什么?”白雪不再罗嗦,直奔主题。
刘奭闻言,奇怪地看着白雪,不明白她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见刘奭不回答她,白雪浅浅一笑,接着道:“皇上是喜欢昭君姑娘倾城倾国的美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皇上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只让男人喜欢她的美貌,那是她最大的悲哀,而非荣幸。皇上想过没有,若是过了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后,那时的昭君也是难逃满脸皱纹、鹤发鸡皮之境,那样的昭君,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地喜欢她吗?”
“这……”刘奭一时语塞,心中不无震动,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美貌固然让皇上赏心悦目,爱不释手。但是和大汉子民、和天下民众的安居乐业相比,孰轻孰重,相信皇上一定自有分寸。”
白雪轻声细语,却字字敲击在刘奭的心上。是啊,一直以来,他自认一切以国为重,以民为利,克制己欲,如今却因为贪恋美色,而要误国误民,岂不是千年修行毁于一旦!
“昭君超凡脱俗的美,足以让每个男人心动,皇上也是血肉之躯,怎会例外!但是皇上不是普通的男子,做什么事都直接关系着天下百姓,所以不能随心所欲地作出决定,白雪深知皇上的无奈。”
刘奭望着白雪晶亮的双眸,对白雪于自己处境的理解,不禁心有戚戚焉。
“皇上对昭君姑娘只是非常喜欢而已,并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恋,昭君出嫁对皇上而言,只是好比把一件非常喜爱的宝贝,赠给最好的朋友一样,虽然会很舍不得,但同时也会得到百倍的回赠!白雪言尽于此,请皇上三思而后行。”该说的都说了,自己也该退下了,白雪临走前,又用着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刘奭道:“皇上在白雪心中,永远都是以国为重的好皇上,从未改变过!”
目送着白雪离去的背影,刘奭心中思潮汹涌:白雪说他是好皇上!她说,他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好皇上!为了白雪心目中的好皇上,他就该做一个好皇上该做的事!从白雪背影消失的地方收回目光,刘奭大步迈出后殿。
大殿上,因刘奭的出现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都等待着刘奭作出决定。
刘奭看着王昭君,突然发现正如白雪所言,除了喜欢她的美丽,还真找不到非留住她不可的理由。心情不由轻松许多,虽然十分不舍,他还是朗声道:“王昭君听旨!”
“昭君接旨。”王昭君顿时有些紧张。
“朕册封王昭君为汉长宁公主,赐予匈奴单于呼韩邪为妻,择日成婚。”
“昭君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王昭君欣喜万分,这恩谢得真心实意。
殿上百官亦是齐呼“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海东和赵方诺见事情这样圆满结局,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刘奭下早朝后,一个人呆在御书房,宫女太监都遣得远远地,不让人靠近,直到傍晚时分用晚膳时,才恢复正常。
刘奭晚膳吃的很少,神情也是落寞的,白雪看着一付失落模样的刘奭,在他没开口让她退下的情况下,也不忍心径自离开。到了掌灯时分,刘奭还是没有开口让白雪离开,反而要求白雪为他添置酒菜,一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白雪也是有心想跟刘奭请辞,倒也不急着离开,只是刘奭一味锁着眉头,害她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开口。
酒菜摆了上来,刘奭闷头喝酒,似乎已浑然忘了白雪的存在。白雪见刘奭只是一个劲儿地猛灌酒,忍不住上前劝阻道:“皇上,你不能这样再喝下去了。”一边伸手拿走了刘奭手上的酒杯。其实,她在旁几次想开口请求刘奭恩准她回王府,只是见他那样,又迟迟开不了口。
刘奭抬眼看了白雪一眼,不满地伸手抢回酒杯,嘴里嘟囔着道:“我心里难受,你让我喝!”
白雪无奈,只得眼看着,由他再一杯落肚。
早上,早朝上刘奭册封了王昭君为长宁公主,接着呼韩邪上殿与王昭君见过面后,自然是万分的满意,并且表示明日即是黄道吉日,因为大漠上的子民,期盼和亲队伍早日回归王庭的呼声,异常强烈,希望可以把归期就定在明日,明日以汉朝的礼俗迎娶长宁公主,并即启程回匈奴。
白雪自动把刘奭的行为理解为对王昭君的不舍,心中,为王昭君欣慰之余,也对刘奭满是同情。
“白雪,你陪我喝一杯,好不好?”刘奭用着央求的口吻,眼中是落寞。
“我不会喝酒。”白雪为难了。
“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你就不能陪我喝点儿吗?就一点儿。”不容白雪回答,刘奭固执地拿了个干净酒杯倒上酒,端到白雪面前。
白雪只得伸手接过酒杯。刘奭一仰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然后可怜巴巴地瞅着白雪。在刘奭的哀怨眼神下,白雪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看了看杯中酒,又看了看刘奭,狠狠心一闭眼,把手中的酒“咕咚”一口气倒进嘴里。霎时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从喉咙里往上直冲,白雪被呛得连连咳嗽,酒气刺激得她眼泪盈眶,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刘奭见白雪咳的厉害,有些担心地伸手轻轻拍起她的后背。白雪极不自然地一边避开,一边努力忍住咳嗽,喘着气到:“我,我没事了”
刘奭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笑着又倒满一杯酒,放到白雪面前。白雪一惊,忙连连摇手道:“皇上,白雪真的不会喝酒,不能再喝了!”
“你不陪我喝就算了,我自己喝!”刘奭神色立即黯了下来,眼角嘴角都耷拉下来,赌气般地抓起酒瓶子往嘴里猛灌。
白雪慌忙一把夺下刘奭手中的酒瓶子,着急道:“好嘛,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陪你喝就是了。”
刘奭重新舒展开眉眼,自己三杯、白雪一杯,用杯子斯斯文文地与白雪对喝起来。
两、三杯酒下肚,白雪感到一屋子的东西都在围着她转,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于是执意不肯再碰酒杯了。刘奭看着双颊酡红、眼神有些迷离,脑子却仍很清醒的白雪,沉吟了一会儿,道:“白雪,今晚我们一醉方休,让以往所有的不快和错误都揭过去,明日昭君出塞,我就准你回王府。我们,一切就从新起点开始。”
白雪惊喜地张大了眼,激动地问道:“皇上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