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中出来,却是时候尚早,于是纤纤与小婉二人也暂未叫马车,只是一路信步走来,真真是深秋的景色,看那路边的景色,倒依旧还是那早年间的模样,只是秋风一吹,便落得满地的红叶。再四顾看那些环绕于街道两旁的,耸立的林林总总铺面,不过几年光阴,一些早年熟悉的店铺就已看不出曾经的模样,换了门面,另做了新的生意,几家尚在的铺面,进去看时,却已是换了主人,纤纤和小婉早年常见的,时常为着几文小钱而与之争个不休的旧主人,早是不知去了何处。果是物是人非。
纤纤本意不过只是略走一走,回到久别的家中,却又要匆匆离去,纤纤只觉得心中倒比来时,更多了些恋恋不舍。想起白夫人最后所说之话,白家倒似有大事要发生一般,却又不明白的告诉自己所为何事,心中更添担忧。难道以后,真得不能再回家了吗?纤纤不舍得回头向白府又一次看去,却已是过了拐角,看不到白府的府第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啊?”小婉并不知道白夫人所说的话,更没想到白家可能真会被何守才拿住了死穴,只是觉得任务完成,家中有了防备便好,想那何守才又能有多大的能耐?长时间没有与纤纤这样穿着男装在大街上这样自由自在的走了,在这秋高气爽的秋季,走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上,小婉只觉得像是从沈家与坟墓无二的世界里又回到了人间一般,兴高采烈的看着大街上的每一样东西,也尽力的把自己的这份快乐传给纤纤。看到纤纤回头看向白府的方向,小婉只觉得纤纤是不是还在不舍白家,不舍白夫人。“小姐还在想着夫人吗,如若小姐愿意,我们以后就长回来啊!反正有这条路了,连通报都不用了,回来多容易啊。是不是啊,小姐?”纤纤听了,知道小婉并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真想这立刻将自己的担心告诉小婉,是不是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呢!只是看着小婉高兴的样子,又不忍扫她的兴。这些年,纤纤在沈家度日如年,小婉又何尝不是。终于又看到小婉这样快乐的样子了,有什么事,还是回了沈家以后再说吧,和翠儿一起,也许三个人能够想出点更好的办法。于是,只得点点头,将家中的事放于一边,与小婉二人,继续说着话沿街一路看来。
“真好啊,小姐,你看。”小婉一边说,一边站在路边一个卖饰品的小摊面前,纤纤上前看去,摊子虽小,货却是齐全,小婉手中拿的,却是一面做工精致的铜镜。不由得笑了,“小婉,家里那么多的镜子,怎么这会又看这个了。”说着,看到摊上摆着的几支金钗,做得倒是好看,便拿给小婉看到:“这几支金钗倒是做得新巧,家中没有这样的样子,不如拿这个吧。”小婉对铜镜却也不是特别喜欢,放下了铜镜,拿起金钗来看,倒真是自己没见过的式样,金子成色也纯。摆摊的人见小婉喜欢,陪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倒是好眼色,我这几支金钗可是刚打造的新式样,如今街上正流行了,二位若是想要送给哪位姑娘,绝对错不了。”纤纤与小婉听到摊主“要送姑娘”的话,这才想起了身上的打扮,不由相视一笑,为小婉选了一支,又替翠儿也看了一支,付了钱,这才笑着离开了摊位,“看你还再乱看,”纤纤笑着慎怪小婉道,“穿着男装还要看饰品,你想送给哪位相好啊?”小婉听见纤纤取笑她,想想方才,也只是笑个不停,回口道,“那位翠儿不是个姑娘啊。她跟我关系倒是真的好,送给她可不就是送给相好了。”纤纤听小婉说出的歪理,不由得更笑了起来。二人一路说笑,却早见到悬挂着“一品楼”招牌的茶楼就在几步之远了。小婉不见倒也罢了,这会儿抬头看见了“一品楼”的招牌,方才觉得走了这半日,肚子早是饿了,转过头笑着对纤纤说道:“小姐,我二人的打扮卖饰品倒真是不妥,但进这‘一品楼’倒绝对是没一点问题,怎么样,白公子,你也一定累了吧,带小的我进去歇歇脚可否啊?”
纤纤看着小婉一边作辑,一边还要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怪模样,又是可笑,又不由得暗自感伤,小婉正是这阳光灿烂的小姑娘啊,却也要跟自己一样在那寂寞的沈家白白的浪费自己的青春。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话,纤纤心中一动,也许,要好好的想一想。看看时候还早,拉了小婉,向“一品楼”走来。
这“一品楼”原是这条街上小有名气的一家茶楼,虽然只是小有名气罢了,规模也不是很大,上下一个二层小楼,跟名传京城的一些大茶楼不能相比。但小却又有小的好处,自有自己的特色和风格。不仅茶叶十分的正宗,几道有名的茶点也做得别有风味。再加上环境清雅,所以为一些文人墨客所喜爱,一些正经谈事的人也图个清静,都愿来这里品茶。纤纤小时候,就常和小婉跟着几位堂兄弟来这里品茶论诗,如今一路走来,好多的旧时的店面都已物是人非了,不想这“一品楼”倒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悬于楼上的招牌略略的旧了一些,进得门来,却依旧生意尚好。看到一楼散散的坐着几个人,不待门口的人招呼,纤纤与小婉只管熟门熟路的上了楼梯,径直到了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见来了客人,茶楼的茶倌早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问了好,请纤纤二人点了东西,这才急急的下楼去了。
纤纤一面与小婉说着话,一面却看这二楼,这二楼倒也还是当年的格局,看那墙上挂的,桌上摆的,虽是随着时间,都略显得旧了,样数却是一样未变。这会儿却不是正经的喝茶时间,二楼人也不是很多。一张张桌子擦的干干净净,邻座两位早来的公子,正品着一壶龙井,看桌上放着四样点心,却是这茶楼有名的四样茶点,一碟玫瑰茶饼,一碟绿豆软糕,还有一碟白莲香酥,再带一碟桂花蒸卷。纤纤不经意看到这几样茶点,想到小婉之前不但十分喜欢玫瑰茶饼,也挺喜欢那桂花蒸卷,便转过头来轻轻的问小婉道:“小婉,要不我们再加个桂花蒸卷,你看如何?”问完,却见小婉只是看着邻座,并不回话,
“小婉!”纤纤轻轻唤到。小婉这才转过头来,“啊,小姐,你说什么?”
“你这个丫头,怎么出个门倒像是重归了人间一般,什么都没见过啊?又是什么把你喜引住了,看得这么入神!我刚刚在问你想不想吃桂花蒸卷?”
“这样啊,吓了我一跳?”小婉说着,却又回头看了看,转过来轻轻对纤纤说道:“小姐,你看邻座的那两位公子。”纤纤听罢,顺着小婉不经意的向邻座看去,不曾想到,邻桌正坐于纤纤对面的那位公子却也正好向这边看这边,四目对去,纤纤心下不禁一惊,桌边的那位公子,穿着一件玄色的衣袍,目光如炯,天成一种高贵的气质,即使隔的两排桌子,纤纤也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阵冷冽的气势。忙低下头来,却又听小婉悄悄得说道:“小姐,这两位公子真帅,尤其是那位你对面的公子。都说沈家少爷是四大公子之一,今日见这到这位公子,却才知道人上有人,看他的气质容貌,竟都在沈家少爷之上。难道,他也会是有名的‘四公子‘之一不成。”纤纤分明感到那公子身上的气势很不一般,正要答话,茶倌早端着所点的各样茶点过来了,“公子,这是你们要的枫露茶与玫瑰茶饼,二位公子慢用。”茶倌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放下,看那茶桌上,桔黄的枫露茶和玫瑰色的茶饼相互映衬,伴着窗外正浓的秋景,正是云高风淡,茶美饼香,不枉品茶的好时节。
待茶倌放下走后,小婉先拿起一块玫瑰茶饼让与纤纤,又自己拿起一块,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再转过头,又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纤纤一般,“如果真是四公子,像他这样的人才,会是其中的谁呢?”
“小婉,”纤纤慎怪的看看小婉,不知为何,那位公子身上的气势让纤纤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小声对小婉说道“那位公子的确外表俊杰,但身上的那种气质,却绝不是一般之人所有,你没有感觉到吗?我们快快吃饭,不要回去的太晚了。”
“不怕啦小姐,我们离得这样远,再说又穿着男装”小婉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吃一口点心,却也又低了低声音继续说道:“不过那位公子的确是有一种让人近而远之的感觉,要我说,他身边的那位公子却也不错,虽然气质容貌不及这位公子,但像我这样的人如若能够有他那样一位郎君,我这辈子也就心满而意足也。”纤纤方才一看,就隐隐感觉这对面的公子可能是习武之人,否则也不会有那样内敛的杀气,怕小婉说话被他们二人听到,识破她们的女子身份,这会见小婉这样说,不禁又好笑又担心,忙摇头制止。正要说话,却听到旁边一人问道:“二位可是在说我吗?也许是许某刚才没有先问候二位公子,这才让二位公子误会我近而远之。在下失礼了。”纤纤和小婉忙转头一看,这才发觉邻桌的二位公子此时正站于自己的桌旁,也不知是何时过来的,先看到的那位着玄色衣袍的公子站于前列,见纤纤看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向纤纤举一举,算是打招呼,只一笑,纤纤一开始感受到的那种如坚冰的气场便如蒸发一般退去,淡而无影。他身后站着的那位公子却正是小婉说要做郎君的人,外表果然也清秀,与小婉确实很是般配。二位公子脸上都微微笑着,想是刚刚小婉说得话都被他们二人听到了。纤纤责怪的看一眼小婉,小婉早已在旁脸色绯红了。纤纤起身回礼道:“原来是许公子,在下多有得罪了,我们二人在此见你们两位气质不与一般人所相同,所以说了几句,并不是诚心要在人后议论两位,请二位不要怪罪。”许公子听后,微微点头,却不看小婉,只是看着纤纤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们方才听刚才这位小公子说要一位像我高兄这样的人作郎君,倒是有些奇怪,不知二位却是何意?”说完,与他身旁的高兄相视一笑,目光似不经意的扫过纤纤耳垂上的耳朵眼,心下却已了然。就听一声怀响,几人一看,却是小婉听到自己所说的话竟都被二人听去,心中紧张,手一松,将怀子倒在了桌上,枫露茶的香味飘了一屋。这下,小婉只觉得脸越发烫了起来,口中忙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却是头也不抬,只管手忙脚乱的扶着茶杯。
纤纤见此情景,知道被这位厉害的玄衣公子看出了身份,又因着小婉为方才的失言十分的不自在,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正要想着说点什么好,倒是自称姓许的公子看出纤纤二人的尴尬,先开口道:“我与高兄二人却还有事,先告辞了。不知兄台贵姓,可否告知,希望有缘再见。”
“在下姓白,今日之事,确有得罪,万望见谅。”纤纤听如此说,方松了一口气,许公子却又看小婉,却还在低着头擦着桌上的残茶,遂笑一笑,又见旁边的高兄点点头,知事已完,告别纤纤二人,与身边的高公子向楼下走去。
“如何?”待出了茶楼,那位许公子这才问身边的高公子道。
“公子所料不错,”只听得这一句,许公子便急摆摆手,又看了看茶楼,对高公子道:“回去再说。”说罢,二人即转身离去。
茶楼上,纤纤与小婉继续品茶,许公子和高公子二位离开之后,小婉这才觉得的脸上的红潮慢慢的退了下来,总算是又恢复如初了。唤了茶倌前来换了失手倒掉的枫露茶,又新添了一碟桂花蒸卷,纤纤看小婉只是默默的坐着不说话,不由得打趣道:“小婉姑娘这下怎么又不啃声了?刚才不是话很多吗?”
“小姐!”小婉听纤纤又提起了刚才的事,只觉得刚刚恢复本色的脸又开始烫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纤纤见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婉这次倒是真不好意思了,索性也打在不再提起,将刚上的桂花蒸卷捡了一块递给小婉,继续得说些别事。小婉却只是木木得,纤纤也只当她为自己的失言不好意思,喝了茶,时候却也是不早了,遂找了一辆马车,二人向沈府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