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即使是夜晚,都让人觉得是这样的美好,一间正屋,纤纤居了左边,翠儿与小婉住了右手。两株玉兰花,恰恰就开在了纤纤的屋外,夜色中,玉兰花在如水的月光下更是这般美的动人心魄,似一个清雅冰清的女子,默默的站在月光下。远处的街道上,打更声声声的传来,伴着打更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已是三更了吗?纤纤听着这远远传来的声音,不知怎的,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了这声声的打更声映衬,反而越让人觉得夜沉静起来。白天里闻不到的玉兰花淡淡的香气,这会似乎也浓烈起来,一个劲儿的向纤纤半开的窗扇钻进来,
“啊嚏,”纤纤不由的大大的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被花香喷着了,还是被凉风吹了,就听得身后有人说道:“这么晚了,小姐还没睡吗?”忙转头,却看是翠儿,掌一个烛台站在门口,纤纤小声的说道:“怎么是你,深更半夜的,吓了我一跳!”说着看看翠儿身后,翠儿忙说道:“小婉姐姐早睡熟了。”纤纤笑笑,与翠儿呆得时间长了,到如今,已是有什么话不用相互说出来,便已知其意了。看翠儿只穿着一件睡觉时穿的中衣,忙随手将自己搭在床边的一件蚕丝的外衣拿了来,为翠儿披上,翠儿谦让道:“还是小姐你披上吧,刚刚还听到你站在窗旁打喷嚏了,可不要着凉了。”
“没关系的,”纤纤说道:“我只是睡不着,又看那院中的玉兰花开的盛,所以开了半扇窗户想要看看花了,谁知被它的香气喷着,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与着凉无关了。”
“那也还是要小心了,听那天来取衣服的和妈妈讲,如今到了初春,阳气未立,寒气尚存,才正是容易伤风着凉之时了。”
“不错啊,你现在竟然也有些懂医道了,还说的这般有根有据的。”纤纤笑着说。
“哪里了,翠儿这里是好心,小姐倒是爱取笑人。”翠儿见纤纤打趣她,不由得也笑了:“小姐你也知道了,那和妈妈的老公在药铺里当掌柜,和妈妈呢,自己喜爱,也特爱讲这些,每次来这里取衣服,总是讲好多。一来二去,我总算是听顺了耳,不知不觉得便记下一些了。”
“你还说你了,和妈妈来家里次数多,我却是碰到的时候少,就是这般,每次不容易碰上了,也常常被她拉住讲上好多保健知识。”纤纤说着,与翠儿两人想起和妈妈的热情来,都不由得笑了。纤纤又说道:“不过和妈妈虽是有些热心过度,但人却是极和善极好之人,她常日里说的那些,倒也确实是十分有用的医道之术。只是,虽是有用,也不过是常人保健了,对小婉之病却毫无用处。来了洛城这么久,也看过了洛城里的名医,人人看过之后都说必得无名长老可医,把希望寄于无名长老身上,谁知那无名长老遍寻不到,方有点消息,那诊费竟是如此之高!”
见纤纤面露愁容,翠儿这才问道:“小姐,如今都已是这般夜深了,你还不睡,可是为着小婉姐姐吧?”
“是啊,”纤纤叹道,“当我听到雅兰老板语中之意似乎认识那位无名长老的时候,你不知我有多高兴,可是到后来,又听那位老板说无名长老出诊费竟然要十万白银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就像三伏天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小姐,你这般心情,翠儿又岂能不能体会呢!这段时日以来,洛城中的名医小姐也是寻了个遍,看到他们一个个的上门,又一个个的摇头离去,翠儿心中,实与小姐一样,为小婉姐姐的病牵着心啊。听到每个人都说小婉姐姐的病只怕只有居住于洛城的无名长老可治,翠儿也是日夜盼着,能够早点找到那位无名长老来。每天听到小姐回来,有无名长老的消息,便是高兴万分,觉得离小婉姐姐病好,只差了一分,无无名长老的消息,便是止不住的失望。”说着,翠儿停了停,转口又说道:“不过虽是小婉姐姐的治病重要,小姐却也不应太为此事担心了,依翠儿看来,小婉姐姐的病要看,但小姐你也要保重身体啊!这段时间里,你晚上与翠儿做针线常常到深夜,白天又不停的在外面打听,你本是大家里的千金小姐,这般劳累,身体又怎能支撑的住呢?”翠儿担心的看着纤纤说道:“再说,难道小姐你忘记了吗?你也是有病根之人啊,当日你病倒之后,那王太医便说你有旧疾在身,一定要小心调养,不要再引发使其发作,否则会越来越重。你如今这般劳累,万一再是病发,可如何是好啊?”
纤纤听得明白,知道翠儿实实是关心自己,怕自己为了那十万两的诊费发愁,这才如此晚了前来劝慰自己。烛光下,看着翠儿自从来到洛城以后,每日里忙里忙外,已比之前消瘦了不少的脸,纤纤真不知道当时带着翠儿离开沈府是对还是错,如果当初翠儿留在了沈府,不跟着自己,只怕现在也不必为一日三餐而这般的劳累,毕竟她曾是沈府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包惜弱再算是有心对付自己,但聪明如她,是绝不会在自己走后为难翠儿这样的一个身份的丫鬟的。而在翠儿这边,虽是跟了自己后,每每说起原因,总是说自己怕留在沈家已是无用之人,但纤纤心里知道,翠儿虽是话语上不及小婉伶俐,但其实是个心中极有主意之人,像她这般清楚之人,是不会看不清包惜弱不会为难她这点的。所以要说翠儿的离开沈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着不愿看自己独自一人带着小婉在外面谋生罢了。想起翠儿跟着自己一路上颠簸,此时又要为小婉治病发愁,现在却还要这般的替自己担心,劝慰自己,纤纤歉意的对翠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翠儿,谢谢你这般关心,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身体一直很健康,又这般的忙里忙外,我真是忘了自己身上以前落下的那个病根了。不知不觉就大意了起来。”
“小姐,你那里是大意呢?翠儿心里知道,你就是只装着别人,不知道爱护自己了。”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伟大啊!”纤纤故意开着玩笑着说道,“好了,天色真得不早了,你也不要光说我,自己早点回屋去睡吧。”
“好的,那翠儿就不打扰小姐了,回去休息了。”翠儿说完,走到了门口,却又回头对纤纤说道:“小姐,我明天会托那些老主顾再多介绍些生意来做。反正现在到了春季了,天亮得这般早,我睡也睡不住,赶赶能出不少活了。”说完,不等纤纤再说话,径直回了自己屋里。
听得纤纤不由得摇摇头,翠儿嘴上不让自己担心,她自己何尝不为小婉的事牵着心呢!听那边翠儿睡下了,纤纤吹灭了灯,睡在床上,眼前却还是那十万辆白银,晃来晃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方睡熟了。
雅兰书局的老板,似乎也不常在书局里,之后的两日里,纤纤去了几次,竟都没有看到那位隐隐有儒者之风的老板。不过店里的伙计倒是很客气,看到纤纤进去,总是端茶送水,只是纤纤到底是心中有事之人,惦记着见无名长老之事,这般的连续去了几次之后,实在是沉不住气了,这日,一进门,便问店里的伙计道:“你们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店里来呢?”
见纤纤问,正在忙着的一个伙计忙上前说到:“原来又是白公子来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老板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店里的,必定来我们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写诗作文的秀才,只有我们老板那样的才子,只怕还接待的一二。”
“那为何我每次来,你们老板都不在呢?”纤纤问着,看旁边的童子已是端上了茶来,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虽说每次到雅兰书局来,喝的总是上等的一寸尖,但自己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喝茶的,找不着人,哪里又有心情在这里品茶呢?
回话的伙计陪笑着正要答话,就见从里间又走出一个人来,只是这个人的衣饰,比书局里站着的一众伙计的穿着,分外讲究,看那打扮,并不像是书局里的伙计,倒像是大家之中的上等仆人。不过很显然,自他进来后,书局里的伙计们像是分外尊敬似的,本来要回纤纤话的伙计也住了口,朝着那人行了个礼,就忙自己的去了。
那人走到纤纤面前,笑着对纤纤道:“白公子有礼了。本是要到府上拜访,谁知在这里就遇上公子了。”
“这”纤纤不知该如何称呼,见那人施礼,便也回个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呢?”
“不敢不敢,小人一个下人,怎敢当公子回礼呢?”那人忙生生的扶住纤纤,速度之快,竟似身怀武艺之人,纤纤施礼未成,只得站于原地,诧异的看着眼前之人,果然猜得不错,真是大家之中的仆人,但是,如此的气质打扮,什么样的人家,能够调教出这般的人物做奴仆呢?
看到纤纤诧异,面前之人倒是大方,笑着说道:“是书局的孙老板让我专程来告诉白公子,公子所说之事,他已是认真在办了,公子请不着急!”
“那我何时才能见到孙老板呢?”纤纤问道,原来老板姓孙,那日竟不曾问得。
“公子明日就可见到了,孙老板特请公子明日于这里一见。”
“只见他一人吗?”难道孙老板这几天去拜访无名长老了,明日是要在这里引荐无名长老?那那十万的出诊费不是要快一点筹集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只是为孙老板传话。”面前的人笑笑说道。“孙老板所说之事,小人说完了。请公子务必明日来这里。”
“那好吧,有劳你了。”纤纤知道这样的大家之仆,回话总是滴水不漏得,不想说,问也是问不出来,只得作罢,转身出了雅兰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