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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入弃园

第二日,小婉照着往常那样,清晨起来之后,先自行梳洗完备,收拾的整洁了,便来纤纤屋中服待纤纤起床,刚进的屋来,却见今日的纤纤早已起身,正自坐在窗前立着的一面梳妆镜旁,拿着一柄檀香木的梳子,从上到下的,梳着自己那一头长长的秀发。也许是因为早晨的天凉的缘故,纤纤在夜里穿着的睡裙上,却又套着一件藕色的早年间时新过的大褶子的百合袖的薄衫,因为袖口的宽大,随着纤纤梳头时胳膊的上下活动,宽大的袖子直褪到肩膀,露出纤纤那洁白如玉的胳膊。小婉见纤纤起的这样早,心中意外,便先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姐”,这才走到纤纤身边,一边从纤纤手中拿地梳子,一边问纤纤道:“小姐今日为何起的这般早,是不是小婉昨日说的事让小姐烦心了?”纤纤听了,也不转头,任小婉梳着头,只看着镜子里中的小婉笑着说:“你倒真是个机灵鬼,我确实是为着昨日的事烦心。不过,”纤纤看着镜子里的小婉将头发缕平,开始盘发型了,便略转一转头,看看效果,又接着说到:“但也不全是为了烦心睡不着。我想今日回一趟家,将昨日你所说之事给娘亲说说。昨夜你走之后,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将你所说的整件事情又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其实发生的这件事到现在我们也拿不出多么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跟我们白家有关系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既然我们知道了,还是把这件事尽快的告诉家人,如若真是与白家有关联,防备一下也总是好的。待会早点吃完了早饭,你就和翠儿去到前面通报一声吧。就说我要回一次娘家。我也很长时间不曾回家去看望父母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阻拦。”

“啊?”正在梳头的小婉听到纤纤让自己和翠儿二人去到前面通报,不由的“啊”了一声,说到:“可是,小姐,你让我们二人都走了,这屋子这么空,你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啊。我们这边本来就来的人少,更何况还出过事,小姐你忘了啊?”

纤纤听完,别了一眼小婉道:“我还以为你乱‘啊’什么了,你才真是把我吓着了,现在是大白天,所谓青天白日,我呆在屋里能有什么害怕的事发生呢?倒是早饭过后你们二人要到前面通报,必须要经过那园子才能过去,大清早的园子中的人也不是很多,多草木的地方必然多怪,我看你们二人还是结个伴去的好。”正说着,屋外的翠儿打扫完庭院进来了,纤纤便又将刚才给小婉所说的话又对翠儿说了一次,说想要回娘家去看看,让小婉和翠儿一同到前面去通报一声。结果,没想到等到纤纤说完,翠儿虽不反对回娘家的事,但在去前面通报这一事上,竟也是跟小婉一个态度,只是因为翠儿那次亲身在园中受到了惊吓,而纤纤的这小院又恰恰离那园子不远,所以态度更加的坚决,完全的,坚决的不同意让纤纤一个人留在这空静的小院,三个人最后说来说去,最终还是由翠儿在家陪着纤纤,顺便看着收拾一一去家的行李,而小婉则和几个厨房上送早饭的小丫鬟一起作伴,独自一人去前面通报。

本以为小婉去前面通报一声,一会功夫就回来了,但直到翠儿收拾好了行李,纤纤与翠儿二人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小婉的身影,纤纤这边眼看着都日上三竿了,急得怪翠儿道:“都是你二人出的好主意,也不知这小婉是怎么了,到现在还不回来,通报也就算了,可别是又在园子里头遇到了什么古怪。”翠儿见纤纤是真急了,便上前为纤纤宽心道:“少奶奶,也许是小婉去了前边,大清早的事比较多,前面顾不过来,所以有些耽搁吧,再说了,少奶奶你想想,小婉去的那会确实早,但有人陪伴,这会儿回来的时候,园中已是有修整园林的人了,再有古怪,谅它这会也不出来了,你先别担心,如若一会还不来,我去前面寻寻她去。”纤纤在这边听了翠儿所说,也觉得有道理,正要静下心来等等小婉,就听的木门“吱”的一声,院门开处,纤纤与翠儿二人方念叨的小婉一脸不快的走了进来。

“小姐,我去前边等了半天,后来听了一个老妈子说,却才知道包惜弱和沈少爷昨日下午就出去了,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

“都不在家吗?”纤纤听了,心里颇为失望,沈家是大户人家,像纤纤这样的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如若回娘家,首先必须要通告当家人,待允许后,准备好各样东西和安排好陪着回家的数位仆人,这才方可回家。同时自己的娘家那边也得派人通告,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纤纤平日里因着自己在沈家不得丈夫宠爱,为了不让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落落寡合的样子,为自己伤心,便一直尽量减少回娘家的次数,如今,因着有事在心,这才想着要回家去看看,却不想时机不凑巧,主事的沈明轩和如今当家的包惜弱都不在家。“那你没问他二人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纤纤又说到。

“打问了,前面的几位待候那个二夫人的几位丫鬟说,是二夫人忽然想起来早年间许下的心愿没还,所以由着沈公子陪着,上金门寺还愿去了,可能一两天回来,也可能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

“那这可如何是好,金门寺那边如今满山的红叶,正是游览的好时节,如若他们二人在那边游玩,那少奶奶这边的事可怎么办?”一旁的翠儿听了,忍不住插嘴说到。

“是啊,”纤纤听了,也觉得这事情发生的真不是时候,只因为不知道小婉所说之事的份量到底有多重,同时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关联到底有多深,所以越早告诉家人才能心安。只是没想到,这边急着要回家去一趟,偏偏那边主事的人都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纤纤心里一是着急二是为家里担心,只得一边说一边看着站在面前的唯一在沈家可以信任的小婉和翠儿。

翠儿这边刚要张嘴,就见小婉上前道:“小姐,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小姐愿不愿意?”

“你要有什么鬼主意了?”翠儿听了,笑着问小婉到,虽然口里说着“鬼主意”心里却也盼着小婉能拿出一个好主意来,为纤纤分忧。与纤纤二人一起,听小婉说她的主意。

“小姐,我是这样想的,虽说沈家的规矩大,可是我们这边一直都很少有人来,不如我和小姐二人还像之前我们在家时的那样,着上便装,偷偷的溜出去,反正也不过是回家一会功夫,等看过了夫人,办完了事情,我们就回来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好?何必又兴师动众的通告呢?”纤纤听完小婉的主意,想了一下道:“你说的倒也对,我们这边确实少有人来,别说我们二人出去一小会,只怕我们这院里的人出去上个个把月,恐怕也没人会注意。只是,沈家现在正是人旺之时,前门后门都有多位看守院门的门倌,通报等,要想偷偷的出去谈何容易啊?”

“是啊,”翠儿也说道:“那门里门外的几层人,别说出去两个大活人了,就是只苍蝇飞过,恐怕也难啊!”

“翠儿,你不要把我和小姐比作苍蝇好不好,”小婉白了一眼翠儿,却又忍不住笑着怪道:“说的什么话么?”翠儿听了,反应过来,自己却也可笑起来,笑着吐吐舌头,算是认错了。就见小婉又回头接着对纤纤说道:“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从沈家出去。绝对不会惊动其它人。”话音刚落,翠儿便不相信的看着小婉说:“不会吧,我这个沈家的家养丫鬟都不知道这沈家还有哪条路还可出得门去,你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路?而且还不会惊动大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婉说着,见纤纤和翠儿都不相信,心中很是得意,刚要说是哪里的路,看看屋外,却已是快要过了晌午了,心下想到,都这会了,那边的路倒是僻静,只是要经过园子,只怕被人看了怀疑,倒不如明天再去,便要又买个关子道:“路却是真的有,只是都这会了,那里的路固然僻静,只怕去的路上被人看到,小姐,反正我们也不急得这一半天,不如明天一早我们走吧,好不好,你明天去了,自然就知道我有没有再说谎了。”翠儿听了,只是不信,还要再问,但小婉就是关子买到底,越问越是不说,倒是纤纤从与小婉相伴,知道小婉必不会说谎,她说有就必然有,于是让小婉去衣柜中找自己旧年间与小婉在家时,为了上街专门买的男装,其实时间长了,纤纤也不确定那两套衣服嫁到沈家的时候有没有带过来,听到小婉在那边屋里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正在担心是不是找不着的时候,就听得小婉喊着:“找着了,找着了,”一边喊,边已跑了过来,手里拿的,正是纤纤早年和小婉穿过的旧装。站在一旁的翠儿见了,好奇的拿在手中看了看,只见是很精致的两套男装,一套是白色的,正是大街上那些年轻的书生公子常穿的样式,而另一套则是墨色的,是一般的小书僮穿的样式。两件衣物都做工十分精致,不由赞叹的说:“不想少奶奶衣柜中还有这样的压底货,沈少爷平日穿得也都算得上是好的了,但比得上这两件的却也不多。”纤纤笑着从翠儿手中接过衣物道:“这都是早年间在娘家做闺女时,偷偷得买了穿着玩的,如今不是要用它,都快要忘了还有这样的两件衣服了。”说着,将自己穿的那一套衣服在身上展开比了一比,秋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透地一格一格的窗格,在地上落得斑斑点点。就在衣服展开的那一瞬间,纤纤只觉得那衣服就如同打开了一把时间的钥匙一般,将往日在娘家的那些时光又活生生的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也还是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在母亲的爱护下,任性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这会儿,正如很早很早以前的那些平常的下午一样,要偷偷的穿着这套男装出去玩,时光,好像从来都没有流逝。自己,也好像从来都没有长大。

晚上,收拾好了东西,纤纤又嘱咐了翠儿几句,主仆三人便都早早的休息了。

一夜无语。

次日清晨,窗户外刚刚有了亮色,纤纤就听见小婉蹑手蹑脚的进来了,“这小婉倒起的早。”纤纤想着翻一个身,故意装作还未醒的样子,就听小婉走到床边,轻轻叫到:“小姐,小姐。”纤纤笑一笑,起身道:“好了,不要叫了。你今天倒真是早。”

“原来小姐早就醒了,害我轻手轻脚的,还怕吵着你。”小婉说着,早替纤纤拿过了衣服。纤纤微微一收拾,又抿了几口事先备下的粥,就和小婉轻轻的出了院门。

清晨的沈家,就如同一个依旧在沉睡的人一般,宁静而又安详,家人大都还没起身,只有早起的清扫的当班人,已经在开始扫院了。纤纤和小婉小心的僻开了他们,只往小婉所说的路这边来。

主仆二人不时的轻声说着话,一路走着,不多一会,纤纤就跟小婉穿过了花园,到了离自己小院并不远,被沈家称为“弃园”的地方。沈家的这个“弃园”虽然离纤纤所住的小院不是很远,但沈老太太在世时,这里一直就被作为禁地,沈家没有任何人允许进入这里。而且自从纤纤嫁入沈家之后,常常听到沈家的一些老仆人私下里把这里叫做“鬼园”,说是这个“弃园”里曾冤死过一个女人,那女人因为死的冤枉,所以阴魂不散,常常半夜的时候会出来在园中游荡。沈家的那些下人们都对这里忌讳很深,有人甚至作证说自己曾亲耳听到这里半夜时传来哭声。因着这些个缘故,再加是沈老太太生前对这个园子看管的很严,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个园子,所以纤纤平日里也就小心翼翼,偶尔经过这里,即使是周边的地方,也是匆匆离去,绝不停留半刻。不想今日却被小婉拉到这个地方,往日有关这个“弃园”的那些恐怖的传说一个又一个的从心中蹦出来,但又看小婉似乎对这里很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着她一路走来。

到了快进入弃园的门口,已是僻静的紧了,想起上次在沈家花园中见到的那个鬼影就是从这个方向飘过来的,纤纤只觉得心里又起了不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但前面小婉也许是没有见过上次的那些古怪,所以一点都不曾害怕,还是不管不顾的,只管拉着纤纤往里走去,不多会儿,纤纤就看到一道矮矮的墙横在的面前,墙上那紧闭的门上挂着一把铁锁,早已是锈的铁迹斑斑了。纤纤上前,动动上面的铁锁,就听的“当啷”一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响亮。纤纤转过身,疑惑的看看小婉,小婉却又伸手拉过纤纤,说道:“小姐,我们从这边走。”说完,就拉过纤纤向前走去,直直的靠着墙从右边的拐角转过。只到在右边一堵矮墙旁站定,纤纤看看那堵墙,也许是因为雨水的缘故,中间有了一个缺口,虽然不是很大,但像她和小婉这样的身量,挤过去绝对没问题。再看那缺口形成的时间,大概并不是很早,这里面又如此偏僻,平日里根本不曾有人会来,再看看周围全是林荫道,高高的树木掩映其中,所以这样的一处缺口,竟也没有人发现。小婉心急,拉着纤纤的手就要进去,纤纤略略迟疑道:“这园子是沈家的禁地,沈老太太在世时很是忌讳,我们现在进去--------”话未说完,就被小婉打断道:“小姐,我都进去过了,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园子啊,有什么好禁忌的。而且,别说是这里了,连我们那里现在都是鲜有人到,更何况是这里如此僻静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再说了,如今我们要出去,也只有从这里走了。”纤纤想一想,也罢,如今事情是不能再托了,就算是这园子有什么沈家老太太的秘密,但如今老太太已去世,这园中又深又大,想必进去一次也没什么不妥。只这一次,以后再不来这里便是。遂与小婉一起挤了进来。

直到进了这围墙一看,这才发现,这个有着很多传说的园子跟墙外的世界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树木更加繁盛罢了。虽已是秋季,松柏愈显青翠,处处都是高大的树木,看不到早晨的太阳,阳光却从头顶密集的树枝中透过,变成斑斑光柱。由于没有了人的打扰,这里变所极为寂静,尤其在这秋日的清晨,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更让这里显得宁静无声。

园中的林荫小道早已被枯草遮得看不出来了,小婉在前面带路,纤纤在后面跟着,二人小心翼翼的沿着一条尚能看得出轮廓的路走来。纤纤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也真是胆大,这么荒的一个园子,你是怎么一个人跑进来的?”小婉打着头阵,回头说道:“才不是我要跑进来的,是老早的时候,沈老太太喂的那只雪猫不是找不着了吗,沈老太太的丫鬟小珍不是还为此受了罚。结果老太太去世之后,有天我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看到一道白影从前面的那条路上跑过,我跟着就到了这里,本来我是想把那只害人的猫找回去给小珍姐姐出出气,结果它跑进园子就找不着了,我才正要回去,却偶然发现这里墙外竟然是---------”小婉说着,就停了下来,停住的地方是一堵墙,但比刚才的那堵矮墙要高许多,也牢固得多,一看就知道是外墙。纤纤看看来路,她们是斜斜的穿过林荫道,并没有走的多远,最多算是在这个园子的边上走了走,园子的更深处树林更加密集,草更盛,老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座亭台,红柱绿瓦,在枯黄的树干中露出一角。又回过头来,看小婉指着墙说:“小姐,你看。”纤纤这才注意到那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植物,植物的根茎错杂,俨然一道天然的扶梯。纤纤虽然是个娇小姐,在家里父母面前时虽乖巧懂事,但在外自幼穿着男装与表兄弟们一起读书,上学堂时也与那些表兄弟们一块打闹着又是上房又是爬树,调皮的不似个女孩子一般,如今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错杂的植物根,便毫不费力的与小婉二人踩着树根,攀到了墙上向外一看,却见墙的外面已是沈家府第的外面,不远处一条土路,路那边有几片小树林。想来那沈家的府第的确是大,正门前是京城繁华的大街,没想到从这里出去,却又是这样的一个所在。再看那墙下边,原来此墙虽高,沿着墙根的地方却有一堆垒起的石头,虽然不知是道是做什么留下的,但却正好可以让纤纤和小婉沿着下去。纤纤看看,想了一想,便与小婉二人换下了女装,穿上之前带来的,已好长时间未穿的男装,从墙上翻了出去。又在路边站了站,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马车,二人便向白府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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