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善良到无可救药,不会舍不得踩踏了路上的蚂蚁,或者因为打死了只蚊子而伤心。也只有菩萨才能有那心肠,不杀生,哪怕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生命。
我却并非是一个这样的女子,我爱吃肉,最喜欢的便是每月能花五元钱吃上一份食堂的红烧肉。那样入不了富人眼的东西,却给我带来无尽的满足。我每日都在忙自己的营生,对路边的乞丐,也只是有心无力。总之,我是一个虚伪的小人罢!
我只会在心里头同情一番,然而,却不舍得自己挨饿而去扔给街边的乞丐一个铜崩。然而,我却也不是个坏人。我没有坏心眼,不会去害别人。
这样的我,却一时头脑发热救下了那个也叫娃娃的小女孩。也许是我心中有无法割舍的亲情令我扑了上去,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我本欲救下她,最后却用死的代价换得了灵魂的重生。
我应该感谢上苍,换了个身体,重新再活一番别样的人生罢?
然而,作为一个两岁的孩子,我越发感觉自己的无奈。
我不能再去看那个自己,不能阻止那副皮瓤的毁灭。但愿,浴火时不会感觉疼罢。
我不能参于大人们的谈话,否则会被视为怪物。然而,他们也会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谈论问题。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我肚子又饿了,小心地挪下楼去厨房找食吃。
远远地听见里间的餐厅里,芳姐似乎在说,“小姐一醒来感觉是变了,似个大姑娘会害羞了。”
“这也是奇了。”小远似乎在嚼东西,含糊地道:“不过有些女孩子是早熟,懂事早。”
“两岁也太早了吧?”芳姐迟疑道:“可是,也许是咱们太太在天之灵保佑。或者,是咱小姐根本就是个神童嘛!”
我内心一紧,暗暗叮嘱自己千万不要表现得太似妖孽。但,个人隐私是坚绝不能让步的。
小远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似乎是在听个天大的笑话,然而却是不反驳的。只听得他馅媚道:“芳姐,这珍珠肉丸子真好吃。您发发慈悲再给我添点吧?”
“你这贪嘴的家伙,这是别人的份呢。”芳姐嗔怪地笑道。
我本想多偷听会,然而一听说有珍珠肉丸子吃,立马鸡冻起来,迈开小短腿冲进去便嚷道:“娃娃也要吃肉丸子!”
那两人面面相嘘,芳姐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道:“娃娃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自己会穿衣服?”
我心里一惊,又暴露了。这身粉色的连衣小裙子,是自己打开衣橱挑选的,并且穿得整整齐齐。
“娃娃要吃肉丸子!”我故意掩饰,转移话题。
芳姐不疑有它,转身时了厨房给我端来一小碗的白玉珍珠肉丸。我口水早就下来了,这五、六颗丸子是远远不够填饱肚皮的,但我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根本也吃不了多少。
芳姐把我抱上椅子,我迫不及待地抓起汤匙便挖了个肉丸子,往嘴里送去。嘴不够大,只能小口地唆着。
“去,回厨房吃去!”芳姐却赶了小远下桌。
小远坐在我对面没动,嘻皮笑脸道:“先生又不在家,怕啥。”
我这才知道主仆是不能同桌的,而那些个人,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说他们是下人,却觉得自己对他们不尊重,有些狗眼看人低。帮工?哎,就称呼他们为帮工吧。主人不在家,他们似乎有些不像平日里拘束,便也没了那么多规矩。
芳姐看了我一眼,朝小远低声道:“待莲姨在,你还是规矩点。”
小远笑道:“知道啦,我就知道芳姐对我好了。”
“你这家伙,嘴抹蜜了吧?”芳姐嘴里虽是恼了,然而心里却欢喜的很,笑的花枝乱颤,一张肥脸上油光可鉴。
我眼角抽搐着,却是不语,默默地小口吃着嘴里的丸子。一直以来,美好的东西,来之不易,我便也学会了细细品味。因而,我也没有失了形象般表现得狼吞虎咽。
一个两岁的小孩,对任何人都不足以构成威胁。因而他们完全可以视我为无物,当着我的面便交谈起别的事来。
小远往嘴里塞下一整颗肉丸子,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吃过饭我又要去医院蹲点,命苦哇!”
芳姐笑道:“年青人喊什么苦累,莲姨一个老人家,一直在医院里头守着哩。”
小远哀怨地叫道:“她是太太的贴心人,出了事肯定得当仁不让地挑起重任了。”
芳姐笑了笑,默认他的话,正色问道:“我们......真的要趁先生未醒过来前将太太给......”
芳姐话未说完,小远也完全理解她的意思,烦闷地道:“任总交待下来的话,我们能不听么?要说趁先生不知道了就先处理了也好,否则这事肯定办不顺利了。只是......”
“只是,先生醒来定不会饶了我们罢?”芳姐苦笑道。
两人又一阵唉声叹气,各自陷入沉默。
我却暗自惊奇,内心倒也有些佩服那陆岩,如此相爱,是否要上演人鬼情未了的戏码?
小远故作轻松地笑道:“怕啥,这事总归得莲姨挡着。反正我们是听人指挥,先生怪不到我们的。”
芳姐沉着个脸问道:“先生几时醒过来?”
“怕是要沉睡至明日。莲姨为了行事方便,求着医生给他打了针安神的药。”小远低声道。
“这样也好。”芳姐长叹道,又陷入沉闷。
我一直低头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珍珠肉丸子,那事,不是自己能够插上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