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我一直睡的不安,常常从梦中惊醒。那浴火时的疼痛,似乎是那么真实的事。那噩梦似乎还带有色彩,我见到了冰冷的自己,还有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张牙舞爪地尖叫要我从这具身体内滚出来。
我又从噩梦中惊醒,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然而却是无法再入睡。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气息喘的极为不均匀。是否人变小了,也变得会害怕黑暗了?我旋开台灯,睁大眼睛一直到天明。
我为什么要做那些梦?并非是我害了她啊!
今天众人都神色紧张,如惊弓之鸟。我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尽量不惹人注意,尽量不麻烦别人,冷眼旁观着。
我大抵也摸清,这府里共有五个帮工。莲姨是类似于主管型的人物,小远是司机,厨房是芳姐的天下,小草做打扫的工作,而老钟叔则扮演着门房和园丁的角色。屋里余下的三人凑成一堆,商议着陆岩回家后该如何应对。
这压抑的氛围令我也感觉有些紧张,陆岩看我的那一眼,此刻仍令我打了个冷颤。他并不喜欢我,这是件大麻烦事。没有妈的孩子,又不讨老爸喜欢,今后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当然,这也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一定要将低调进行到底!尽量不惹他注意,不使他烦心,自己好好疼惜自个,顽强地活下去。
我想与他们一块等候着陆岩回家,然而却十分不经困,不一会便哈欠连连,在芳姐怀中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挨偏响午,我肚子又饿了,穿戴好寻着厨房的方向去。下了楼梯却见客厅里一片肃穆,我刚想喊芳姐,却瞧见陆岩寂寞悲愤的身影,我硬生生地咽下将出口的话。
莲姨、芳姐、老钟叔、小远和小草都垂首立在两侧,不敢出声。
“说吧,怎么回事?”陆岩狠狠地扫视着面前的五人,冷冷道。
那几人互相瞧了几眼,都齐齐望向莲姨。
莲姨满脑门的冷汗,上前颤颤惊惊道:“任总交待下来,要我们这些个下人们替先生您多分担些。”
“那么,你们就是这样替我分担的?”陆岩狭长的俊目盛满怒意,嘴角扬起嘲讽道:“先把我打晕了,再让我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偷偷地烧了......”他却是阴郁着没有说下去,想起了伤心事,紧握着双拳隐忍着。
小远低声辩解道:“不是我把您打晕的,我哪里敢啊。”
陆岩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然而,我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愤怒的风暴。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这里危险,我得马上离开。我知道自己是不该这会冒冒失失出现的,走为上策。
“娃娃下来了,饿不饿?”莲姨眼尖地发现了我,忙不迭地唤道。
我尴尬地转回身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都怀疑那莲姨是故意的,借用我来抵挡陆岩的发飙。
莲姨如获大赦地冲上来便抱住我,身形矫健的很,完全不似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太。
“娃娃要吃点什么吗?”莲姨满脸馅媚。
我肚子本就饿了,于是便顺应地点了点头。陆岩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定定地瞧着我,眼神很冷。
我打了个寒颤,却娇滴滴地喊了声“爸爸”。
陆岩没有回应,仍是直勾勾地望着我,那凶狠的眼神似乎想一口把我吞到肚子里去。我内心哀怨不已,却仍谨记低调原则,低眉顺眼地由着莲姨抱我回小餐厅。芳姐紧张地瞧了眼陆岩,低低说了声什么也跟了过来。
一到小餐厅,那两人随即松了口气。莲姨将我抱上坐椅,透过摆设古董器皿的格子神色紧张地盯着客厅。
陆岩神情黯然地闭上眼,一声不响地靠坐在沙发上。
其余几人,见陆岩一直未有动静,忙蹑手蹑脚地作鸟兽散。
小草却端了杯安神茶送上去,嗲嗲道:“先生请用茶。”
陆岩却是没有心思理会她的,眼皮都没抬。小草脸色变了变,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难堪,然而却是不敢再吭声,最后灰溜溜地退下。
我憋住笑意,扬了扬嘴角,表面上波澜不惊。
芳姐有些腿软地从厨房出来,端了碗甜汤给我,低低道:“娃娃先将就着,芳姨这就做午饭去。”
我是不挑的,小心地使着汤匙,尽量不与碗相碰产生噪音。气氛很压抑,我小口地慢慢吃着,便不一会仍是吃了个底朝天,肚子也溜圆。
“吃饱了没?”莲姨从客厅中挪回视线,低声问我。
我点了点头,抽了张面巾纸拭了拭嘴角。
“再添点吧,多吃点。”莲姨似乎仍是用我在拖延时间,不由分说便拿了碗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满满一碗的银耳莲子甜汤。
我惊了跳,那玩意儿虽是好喝,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见莲姨哀求地朝我笑笑,我只有勉为其难地又抓起汤匙在碗里划拉着。硬塞了几口,但实在是撑不下了,我哀怨地举着汤匙巴巴地望着莲姨。
莲姨却是狠心地视而不见,瞧见芳姐将午饭摆上桌,忙狗腿十足地上前请陆岩用饭。
陆岩仍是不理会的,垂下眼皮遮挡了无尽的悲痛与哀伤。这种感觉我懂,奶奶过世后,我一下子被摧垮。然而幸好我要终日忙于活计,没有时间去自哀自怨,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陷入沉沉的思念。
我有点同情他,然而却是不敢靠近他。
莲姨又说了些什么,他闻言往餐厅方向冷冷地瞥了眼,直起身子缓步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