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荏薮合上双眼轻轻一嗅,朱唇微弯,回过头对刚赶过来的薴慕笑道:“那边可是杏花林?”
薴慕还沉浸在刚才的羞涩中,玉颊泛红,点头回道,“是呢,最近杏花开得正艳,主子可要过去一游?”
“嗯,我们便过去看看,杏花却也是花中雅士呢。”说罢便携着薴慕款款向杏花林走去。
“粉薄红轻掩敛羞,花中占断得风liu。软非因醉都无力,凝不成歌亦自愁。”素手捻起枝头一朵花意正浓的杏花,回身顺手轻轻插
到薴慕鬓边,捋捋她的额发,巧笑道:“数点芙蓉刚出水,淡妆仙子正凌波。艳如洛浦初相见,浴比杨妃笑在涡。薴慕,你真是
一个美人胚子,我该为你找个怎样的夫婿才不枉呢?”
薴慕面颊飞霞更艳,低语道:“主子调笑薴慕了,若说美貌,薴慕又怎及得上您的一半……”
荏薮掩口而笑,“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看你的脸都红成什么样了。”看着薴慕局促的样子,不禁脱口而出:“为何你如此怕我?”
薴慕一愣,抬头对上荏薮清冽的双眼,忙低头答道:“主子……,主子如此待薴慕,薴慕甚是敬重主子。”
荏薮回身摘下一朵杏花在手中把玩,“敬重……,我总觉得是敬畏……”
“……”
“是不是外面谣传,我来历不明,入宫当日凤兮宫就闹鬼,之后行为诡异,说不定是惜妃娘娘冤魂作祟,我便是这被附身之人,所
以你才如此。”
“主子……”薴慕身子轻轻一晃“……那些流言……”
“那些流言都是无稽之谈,惜妃已经死了,”回身看向薴慕,眼中一片清明,“你不必害怕,就算真有鬼魂、复仇之说,也是去
找那些使手段害她之人,惜妃如此聪慧,又怎会是非不分。你说是吗,薴慕?”
薴慕双手微颤,轻咬住下唇,一言不发。荏薮看着她,神色中分不出喜怒,心中却暗自叹息:薴慕啊薴慕,你真是个孩子,如此毫
无戒备之心,如此轻易便可被人利用,我又怎么敢留你在宫中,怎么敢留你在身边?四年前,我可以不怪你,可我也再不敢留下你。
如今,最好的办法,只能择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也算是不辜负我们一场主仆之情……
正思绪万千,听得身侧一轻微的低呼,“啊~”
荏薮薴慕,双双回过头。却见一个身作低品阶宫装的女子,疾步而去。
“站住!”荏薮声如玉碎,惊得那女子脚步一滞,继而背对着人生跪下。“……奴婢,奴婢无意冒犯主子,还请……主子放过
奴婢……”
这声音好是熟悉!心中一触,向她走过去。“金环?!”此人竟是昔日一同在裴涵洛身边的患难之友。虽说相交不过短短数月,
却也是一同走过宫教,一同相互依靠着走过来的,感情说浓不浓,却也毕竟真挚。自晋封后,一直疲于应对,倒是忘了她。此时
相见却是颇为意外。
“金环……,”荏薮忙半蹲扶起这个孱弱的女子,手刚触及她的双臂,金玉便下意识的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荏薮娥眉微蹙,扶起她,不由分说的挽起她的袖子,咋一看,白净的双臂上触目惊心的满是瘀痕。
“……”金环缩回双手,低下头,“顺仪主子,裴嫔主子还在等着奴婢,主子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金环,是我啊,薮儿啊。”荏薮捧起金环圆圆的脸蛋,轻声道:“为何你会有这么多的伤痕?是不是她因为我而迁怒于你?……”
金环抬起头看向荏薮,眼神一滞,不知是喜是怨,“……薮儿……,……,你……,好美……”
“好你个不知深厚的贱人!”尖利的声音划破花影,直击而来。金玉闻声,吓得立马转过身急急跪下。
那裴嫔才款款走来,刻薄的骂着金环,如水双眼去直指的看着荏薮,“贱人就是贱人,不知好歹。不过让你进来为我折枝花,
竟然让我等这么些时候,原来是遇到旧友了呢。”说完才依宫礼微微一拜,“函洛见过姐姐~”
她本就声音尖细,这般做作,还在‘旧友’二字上加重,分明是在嘲笑荏薮和金环地位平等,曾为她的奴婢罢了。荏薮岂能不知,
冷冷的看着她,斥道,“放肆!”
裴涵洛虽然对荏薮不屑,却始终位分比她低,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看荏薮对她向来不愿计较。可若是真较起劲,她却是
绝对不敢造次。
“本主乃从四品顺仪,你不过一个五品嫔,竟敢在本主面前大呼小叫。就算本主不跟你计较,你眼里还有没有本主肚子里的龙脉!”
此番用龙脉为由,饶是裴涵洛再多不甘,却也说不出一句。
“你给我听好了!”素手指向金环,“你爱怎么管教你的奴婢,本主丝毫不过问,可别当真本主的面颐指气使,万一惊扰了龙脉,
岂是你我能担当得了的?!还有,什么旧友?就凭她也想攀上本主?”怒斥道:“再胡言乱语,小心本主对你不客气!”说完便领着
薴慕漫步而去,丝毫不把裴涵洛放在眼里……
一路无语,薴慕小心翼翼的跟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
“薴慕,”荏薮突然淡淡的说道:“你知道吗,在你没有能力保护某些东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们远一些,……免得,
免得,他们受到更多的迫害……”
*********
又过得两日,钟渊才带着一个学徒打扮,低着头的男子前来秋郦宫请平安脉。荏薮对这青蓝耳语一番,青蓝便告退,行至寝殿外
候着。待得房中只剩三人,荏薮这才起身走出屏风,一身藏蓝宫裙,罗绮文秀,柳眉如烟,不施粉黛却整个人流光溢彩。
袅袅行至男子身前,“薛哥哥?”
男子闻声抬起头,眉目冷峻削成,正是从三品骠骑总督薛铭。
薛铭看向荏薮,沉吟道:“……,荏薮。”
“本来可以早些过来,只是薛兄公事缠身,是故才拖到今日。……顺义胎动很是厉害?快且让下官把脉调理。”钟渊打断道。
“无妨,动的厉害也好,不厉害也罢。一样保不住,不是么?”
薛铭一听,双眉急蹙,“什么?为何会这样,钟兄医术甚是高明,定然不会没有法子的!”说完急切的望向钟渊。
荏薮扬起葇夷止住钟渊的回答,对薛铭道:“薛哥哥,我们时间不多,此事让钟大夫回去再细细与你讲,现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
好?”
“……好,你问。”
“二姐……,当年二姐拒婚,可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薛铭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内疚,忙躲过荏薮冷冽的双眼,皱起剑眉沉吟不语。荏薮看着他闪烁不定的双眼,心下了然,“二姐自小
清高,当年不顾两家父母反对,毅然决然拒绝背叛与你的婚约,我只当如她说言般,她并不喜欢你。现在看来,原是你并无娶她之
意……”
“……荏薮,我……”
“你喜欢我”
此言一出,钟渊与薛铭都愣住,钟渊微微别过头,走到窗边,避开二人,却是心神不宁。
“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是。”薛铭抬起头,看向她,星目微微泛红。苦笑道:“可是,你却只道我当你作妹妹。……,我求过父母,可是就
算他们答应又如何,你心里也未曾有过我。”
荏薮望着薛铭,不发一言。
薛铭看着她清冽的双眼,只觉无法直视,转而看向等在不远处的钟渊,低声道,“对不起,……,浏兮,我不知道,我没想到,她会
这样报复你……”
荏薮淡淡一笑:“不会只是因为这个,……二姐她,……”又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转而低声笑问:“薛哥哥可还记得浏兮十四岁
生辰时为浏兮做的走马灯?”
薛铭看向荏薮,好似一瞬回到从前,暖暖笑道,“当然记得,那时刚才刚入秋,你却很想看梅花,我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么个办
法……那时,你可高兴坏了。”
“……不知,薛哥哥是否愿意再为浏兮做一盏一摸一样的走马灯?”荏薮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仿若谪仙下临。薛铭心中一动,
几年前的情愫好似又死灰复燃。
按耐住情意,只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