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之前呢,最初感觉到闵霖倪的敌意之时?
荏薮靠在床榻上,房中事物隔着珠帘望去,影影绰绰。
是儿时的某次元宵,父亲只举我一人至肩头,她才恼怒?
是自己十岁生辰之日,母亲送的孔雀步摇,让她心生妒恨?
是每年自己随父亲南游,才惹得她恼怒?
……
怎么会?父亲母亲偏爱次女,也不是只此一家。况且,长姐闵静娴却也不曾如此,反而对自己疼爱有加。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脑中一团乱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淡。。
“主子……”青蓝在屋外唤道,“天色已暗,让青蓝为主子掌灯吧……”
片刻,荏薮才好似听到,“……,唔,”酥手轻轻的揉揉有些酸涩的额头,“你进来吧。”
烛火摇曳,青蓝端上一个淡红色的烛台。“主子今日心情不爽,青蓝特意去寻来这红色的灯罩,让主子看着也暖心一些。”
“嗯……”荏薮看向那烛台,橘色的烛光透过灯罩在房间中弥漫成暖暖的红色,遣走些许阑珊的春意。
那烛火在灯罩中不断跳动,映在墙上,煞是顽皮,似乎在不停挑动荏薮沉静的心。突然,好像什么在心中一闪而过,却又不及抓
住。荏薮起身,望着那烛台,赤着脚向青蓝走来。
“啊,主子,”青蓝忙上前“主子这是干什么啊,地气阴寒,主子有着身孕又体虚怎么能光着脚!……”
烛光明灭不定,摇摇晃晃,荏薮突然一脸清明,好似想通了心中纠缠已久的结,口中不禁吐出一声轻斥,继而不住摇头苦笑,
“原来,……呵呵,原来是这样~”双手握拳,苦笑变作恼怒,“竟然是为了这个?……好,呵呵,很好。”
“主子……”青蓝不禁呆住,只扶着荏薮,看着她面容表情不停的变化。
荏薮微一定神,头微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只是这个,还有什么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侧过头,看向一脸
懵懂的青蓝,“钟太医什么时候过来请平安脉?”
“主子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已经稳定下来,按规定太医已不必每日都来,今日钟太医才来过,怕是要过个七天才会再来。”
“……,这几****可去过太医院?”
“自从穆婕妤出事,奴婢每日都亲自去太医院取得药材,亲自给主子煎药,不敢有本分怠慢。”
“好……难为你有心。明日你去太医院取药材之时,对钟太医说,今日我有些胎动,听他说过有个擅音律的薛姓弟子,
音律有安胎之效,让他带着弟子近日找个时间过来给我试试。”
“可是那萱翎害的?为何主子不上报皇上,还不让青蓝把那害人的花给弄走,若是主子……若是有个什么,那可怎的是好。”青
蓝不掩一脸的担忧。
“除去花有什么用,这花粉也不是什么仙粉,前后我入住这秋郦宫也有近两个月了,就算是再长效的药粉,也不可能让其药味持续
这么长的时间,何况这紫杜鹃药味本就不持久,也就那么三两天,”缓缓走道案桌前,坐下看向青蓝,“那日发现它时,其药味还
很浓郁,若不是我这秋郦宫中有谁的细作,隔时换粉,又怎会有一春芳香,”冷冷一笑,“真是能耐,竟然在眼皮底下,我都未
有察觉,果然是我太过大意……”
“主子的意思是?”青蓝微微试探。
“按兵不动。”捋捋垂下的青丝,“细作定然不是你,薴慕,从雨还有以晴,只能是后来进来的那些,你们暗中留意,一旦
发现,立刻抓贼抓脏,”一顿,轻轻一哧,“至于我,都闻了这么久,还在乎这两天么……?”
青蓝冷一激灵,看着眼前这弱柳扶风的女子,只觉好似不认识。末了,只得应了一声,便告了退。
这几日,青蓝,以晴,从雨三人都时刻留心着周围的一切,好似风平浪静,实则草木皆兵。荏薮则每日带着薴慕早早就出去,
说是散心,其实也是在回避着这浓郁的香氛。反正皇上正在气头上,又说了狠话,怕是得有一阵不会凌驾秋郦宫。
众人虽然知其再度失事,却也不似前次般轻看,毕竟,荏薮还是怀着龙裔,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每日,荏薮都行至飞霞宫,却也只驻足于外,谴了薴慕送去一些小玩意儿。这飞霞宫,往日都是热闹,宫嫔不管嫉妒羡慕,都
巴巴的往这跑,或想沾点喜气,或想巴结这得势的穆氏,更多的则是等着盼着,能好运遇到皇上驾临。指不定也就皇上那么一
眼青睐,便可转势。而如今,去是门可罗雀……
…………
“主子人真是好,自从穆婉仪出了那事,往日巴结的宫嫔还有那个再来过。也只有主子真的重情重义,皇上不让主子沾上晦气,
主子却这般惦记穆婕妤,变着法的探望她,穆婕妤承情得很呢。”
荏薮看向薴慕,这个一脸真挚的少女,娉娉婷婷,好似出泥不染,淡淡一笑,道“变着法的探望?你真当我是怕过了晦气,让
皇上不高兴?……”转过身缓步向前,“若是我就这么贸贸然的进去探望她,怕是她也不禁揣摩我是否是顶着个肚子来示威的
呢。”
薴慕微讶:“主子可是和穆婕妤很是交好,又几次帮着她,婕妤真会做此想?”
荏薮回身深深望了薴慕一眼,嘴唇几欲开启,却又不忍将一些残忍的现实摆放到这单纯的女子面前。
片刻才好似放弃般,浅笑道,“薴慕,今年快十九了吧?”
“啊,”薴慕不妨如此一问,愣了愣,才点头回道:“回主子,薴慕今年入冬便满十九。”
“嗯”荏薮满意一笑,“改日也该为你找个好人家,离开这个红墙之牢。……”说罢,便自顾前行。只留得薴慕一人驻足原地,
少女回味过来,羞得满面通红,却弥蒙了双眼。世人皆道,宫中机遇无限,随时都可飞上枝头,只有真正在宫中待过的人才知道
此地如何险恶,饶是单纯如薴慕,经过闵浏兮之事,也对这深深皇城产生无限畏惧,可除非有个好主子,肯放你出宫嫁人,否则
白了宫人头也未必可离开。但又有几个宫女能让主子逞心如意?能让主子逞心如意的宫女,哪个主子又甘心放走你?
荏薮这一番看似随意的戏言,却撩拨起薴慕心中早已熄灭的希望。感激之情,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