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韵墨阁正殿。
“奴婢苧慕”“奴婢从雨”“奴婢以晴”三个新来的宫女齐齐行礼“参见小主,愿小主吉祥如意,贵体安康。”
荏薮端坐在正椅上,稍稍打量,“赏。”
立于身侧的青蓝立即拿出一些银子,依次打赏给三人。三人又是行礼拜谢,接过银子一看,却不是宫中惯例打赏的碎银,竟是一人一锭白银,不禁对这位新主子侧目,心下暗喜遇到一位易处阔绰的主,不料荏薮又道:“别高兴地太早,我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今日此番打赏算是见面礼,若日后你们能尽心服侍,银子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她素白的五指轻轻敲击左面,嘴角一弯,“若是稍有二心,便不必再在这韵墨阁待着,之前被打发走的那两人,便是前车之鉴。”末了,好似忘记似的微一想,问道:“对了,青蓝,那两人你可安排好了去处?”青蓝恭敬的低头回道:“是,奴婢将她们遣去了洗衣苑。”这洗衣苑往往是犯了事的宫女太监的去处,日夜操劳,双手不分季节的只与冷水、赃物相伴,早起晚休,没有任何机会面见贵人,进了那里,便无出头之日。是故三人一听,齐齐变色,噤若寒蝉。荏薮一笑,“你们也不必害怕,我要的,只是你们的衷心而已。”看看三人,又道:“你们一个一个来,给我说说,你们之前都在哪里做过事?”三人被这威逼利诱的心理攻击下,哪里还敢怠慢,一个个尽数道来。
那以晴年约二十三四,长得不算好看,看着却也干净干练,“以晴以前是跟着已故的白婕妤,婕妤难产仙逝后,内务府看着奴婢做事利索,便将奴婢留在内务府中教导一些新进来的宫女宫规宫训,一直教了快两年,小主说要有经验的宫女,公公才将奴婢提出来。”简单的说完,便低头行礼。果然礼教严谨,荏薮心中暗道。
那从雨年纪若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相貌平平。见银铃道完,忙道:“从雨以前是伺候静公主的,两年前公主出阁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侍婢。承蒙公主照顾,才将奴婢安排在内务府。”荏薮,点点头,看向那个圆脸的丫头,这丫头脸圆,眼睛也圆,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嵌在两颊,约莫十八。说不上美丽,却是可爱无邪。“苧慕,”她抬头看向荏薮,一愣,回过神后忙道:“苧慕以前,是服侍惜淑媛的……”
“惜淑媛?”荏薮顺了顺搭在胸前的青丝,“惜淑媛我是没听过,惜妃倒是听了不少人说。”
苧慕一惊,道:“奴婢该死,是惜妃,不是惜淑媛。奴婢侍候惜妃的时候,尚未封妃,是故奴婢一时口误说错了话。”
“这惜妃还真是无处不在,打哪儿都能听到她的名字,”她漫不经心的看看苧慕,“说起来,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既然你在她那做过事,不如你来跟我说说她昔日的风光,还有,”她雪白的柔荑轻掩樱唇,“她是如何与人苟合的?”
只见苧慕,双眉一蹙,贝齿紧咬朱唇,一言不发。荏薮看着她,端起清茶,错着茶盏道:“你好像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呢。”
苧慕双手微微颤抖,紧抓着裙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小主,圣上不喜欢后宫私下议论惜妃娘娘,况且那都是陈年旧事,当时苧慕只十五岁,却是不晓世事的。”
荏薮闻言,合上茶盏,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她婉婉起身,“过去的事我都不会再问,不过,这过去的事我也要你们别再去想,从今日起,你们的主子便只是我,你们要衷心的,也只有我。记住这句话。”言罢,转身离开正殿。苧慕没有看到,荏薮转身时,眼中的暖意……
第二日,荏薮便带着青蓝和苧慕到穆婉仪的飞霞宫。那可灵一见跟在荏薮身后的苧慕便气不打一处来,虽屈膝行礼,去满脸的不满。荏薮笑道:“可灵姑姑好似不高兴,莫不是穆姐姐孕中脾气古怪给了姑姑委屈?”可灵闻言正要反驳,荏薮又道:“姑姑性子如此争强好胜,是半点委屈也受不得,如此可是对穆姐姐百害而无一利啊。”说完盈盈看着可灵,那可灵从小伴着穆凝嫣长大,是何等聪明,本也不是什么怙恶不悛之人,只是在家中伴着穆氏养尊处优惯了,进入宫中却处处受制,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不免有些得意忘形,才有那日争宫女一出,今日经得荏薮这么一点,立刻心中雪亮,毕竟一心为穆凝嫣,当下便面露惭色,“可灵谨记荏良媛之言。”荏薮本也只是戏谑说说,没想到可灵如此通理,不免重新审视一番刮目相看。
待进了正殿,穆凝嫣正闲闲坐在机杼前刺绣,走近一看,乃为一幅百子千孙图。
荏薮笑道:“穆姐姐才刚有孕,便想到了百子千孙啦。”穆凝嫣闻言才发现荏薮到来,忙由可灵扶着起身,嗔怪道:“可灵真是越发骄纵,妹妹来了也不通报一下。”“是姐姐太专注了呢,可灵可是清清脆脆的通报了呢。”
这才各自坐下,那穆氏本就美丽,因为身孕,只淡妆薄粉,却显现出一种成熟安详的姿态,恬静得仿若置身世外桃源,不可与昔日设计陷害荏薮时的媚态可比拟。
见荏薮定定的看着她,穆凝嫣微微脸红,窘迫道:“昔日姐姐处处为难妹妹,妹妹非但不记恨。还拉了姐姐一把,”她低下头,柔荑轻轻抚mo着尚未显形的小腹,不自觉的微微一笑,“若非如此,这无辜的小生命,便要毁于她贪婪的娘亲手里。”抬起头,双眸盈盈,“妹妹此恩,姐姐定不敢忘。以前,为了父亲和家族,凝嫣做了一些伤害妹妹的事,还望妹妹莫要怨恨……”
“姐姐说的哪里话,只是这宫中危机四伏,姐姐年轻美貌,圣宠不衰,况且又有孕在身,真是前途无可限量。只不过……”荏薮微一沉吟,见穆凝嫣神色颇为紧张,又道:“只不过,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姐姐,可要当心。”
穆凝嫣一听,娥眉更是紧蹙。半晌才道:“这个我也知道,单从那日,苏妃想要以我腹中孩儿陷害妹妹,便知这妄图一石二鸟的狠毒……”
荏薮故作惊讶:“苏妃,姐姐竟是以为是说苏妃使梅芬仪教唆的?”
穆凝嫣冷笑道:“那梅芬仪向来是苏妃一党,计谋倒是梅芬仪告诉我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苏妃下的套,梅芬仪不过也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姐姐怕是想错了。”荏薮皱眉道,“梅芬仪虽然与苏妃表面关系不错,可是,我记得有一日闲来无事便去凌波湖旁的后花园散步,不想竟然看见梅芬仪截住了从姐姐宫里出来的太医,她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还塞给太医一包东西,依我看,怕是价值不菲。之后便径直向倪妃的宫中走去。”又看一眼穆凝嫣,“苏妃虽然不易相处,却什么事都显露在脸上,反倒是那倪妃,人前总一副温柔慈善的笑脸,这种笑面虎却是最最难防的。”
“竟有这等事?”穆凝嫣眉目微瞪,“可那日,妹妹点破我怀孕后,梅芬仪却是看向苏妃……”忽的一惊,冷冷一笑,“哼,真是狡猾,我说怎么能布下这种局的人,会选如此莽撞的梅芬仪,原来不是梅芬仪莽撞,也不是她不识人,而是套中套,定是要我误以为主谋是苏妃,如此才会为求自保投向她,倪妃心思缜密至此,真是让凝嫣胆寒。”
荏薮听得她此番推论,暗自一笑,“所谓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梅芬仪也够有本事,能周旋于二妃之间,这后宫中的陷阱……,确实不容小觑。姐姐怀着帝裔,可要处处小心,切不可错信一人。”荏薮看向穆凝嫣,一脸真挚。
“妹妹今日提点之恩,凝嫣定不相忘,凝嫣必定处处小心,尤其是那二妃,”一顿,眼中满是厌恶,“饶是装得如何眉慈目善,凝嫣再不会被蒙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