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锋上的墨落到宣纸上发出的是一种并不和谐的声响。
滴答!滴答!就像那一夜流淌的血液。
我擎着笔不知怎的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好在身边的丫鬟舒云见我发呆了,忙不迭地推了我一下,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被她一搡之下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好好的一幅画被我刚才滴落的墨点们彻底给毁了,打量着书案上的已走了样的线条。我心中不免还是一叹。
舒云随着我的动作煞有介事的瞧了好久,终于耐不住性子问我道:“小姐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作着画都能睡着了?”
我被她问得一愣,心中的怅然不禁越加浓烈起来。
舒云虽然可意但说到底终归还是个孩子,又怎么会总是明白我的心意。所谓体己的好姐妹怕不是我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吧。看舒云闪着一双笑眼,轻灵嘻动着还等我解释,我不忍违了她的意,只信口应道:“没什么,许是昨晚睡的不好,身子有些乏,不自然地就困了!”
这话说的随意,但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心道:这么说恐怕舒云不会相信吧。
果不然,我只刚说完,舒云就嬉着鼻尖儿,眨着她那对被我取笑成风liu眼的眸子,满脸不屑的说道:“小姐说的轻松。没睡好,也不知昨晚是哪个的鼾声把池塘的青蛙都吓跑了。”
我到没有想到舒云竟敢取笑我。看来和我处久了后她也变得越发没有做丫鬟的本分了。
不过说来也够难为她的。自小我就有一个并不为人知的毛病,如果白天心事重了晚上睡觉就会打鼾。还记得以前妈妈笑我说养了个女雷公,我虽然没听到过自己的呼噜声,但是能被妈妈说成雷公,那这威力就可以想象了。阴错阳差的换了一个身份,没成想这个毛病竟然保留了下来。舒云睡觉轻,看来这几天没少受我的折磨吧。
虽然知道舒云没有冤枉我,不过以我的性子哪会那么轻易就认帐。再说了如果被丫髻挤兑住我这当小姐的面子在哪儿搁。
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我放下手头的毛笔,还似模似样的疏了下有些酸楚筋骨,施施然说:“好好的一幅画被我遭蹋成这样了。罢了,我也不画了。舒云,前些日子我教你的几句诗默熟了吧?要不,得这个空咱们再学一首?”
舒云年纪和我相仿,是府里专门派给我负责我起居的。你别看她样貌长得伶俐周正,可一旦提起识文断字来就顿时触了她的霉头。
如今听我说又要学诗,她的脸上立刻没了刚才的俏模样,颊飞惨淡,轻啜啜着嘴角。
虽然不情愿,可又不敢直接违了我的意思,憋了半天才嗫嗫的说道:“小姐,又学诗阿!”
瞧着她那那张不情愿的苦瓜脸,我心里真是忍不住的得意。我又偏偏不是个藏住心事的人,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舒云见我笑的怪异又怎么会想不到我是故意的。她气呼呼的瞅着我,鼓涨的面颊宛如被露水扑湿了的桃李,水灵灵地让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
她自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盯住她不放了。不一会儿就被我看的心中发毛。隐忍了半天,才恨恨一跺脚道:“小姐,你又欺负我。”
她越是羞赧我越发觉得好笑。如此以来到成了个结,很快就把她恼得扭头不理我了。
我本来心情还有些低落,现在和舒云这么一闹反倒平和了很多。我知道舒云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在那里有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房间里并无旁人,说到底也只能由我这个始作俑者给她这个台阶了。我拉住她的胳臂好一阵晃,用我最大的诚意哀求道:“好舒云,别生气,下次我不敢了好吗?”
“小姐保证?”她看了看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我连番点着头,捣蒜杵一般连番表示着我的诚意,直到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模样才嘱咐她道:“好了,不生气了啊。我不画画了。你把桌子上的纸笔都收了吧,等等咱们去外间走走。”
舒云早憋坏了,如今听我说要下楼。也顾不得和我小性儿,欢天喜地得开始拾掇桌上的纸笔。
我为了不碍着她,移步从书案后绕出来,缓缓得来到阁楼的窗前。
园子里花开的正盛,虽说这暮秋的时节不是个让人觉得喜庆的日子,不过眼望着那一团团一簇簇竞向吐蕊的菊桂们,心里还是有一些安慰的。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没来由得总会想起以前的事。
有时甚至就这样望着天,眼前也会浮现出那个虽然遥远却从未模糊的样子。
他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阳光下的他即使满是汗水也会保持着那副永远温柔的笑容。心中想着,不自觉得泪水就盈了眼眶。
算起来我们还是该感谢上天的。无论结果怎样毕竟我还是活了下来。哪怕是阴错阳差的换了一个身份。
现在的我依然姓陆,不过身份却是换成了吴国丞相陆逊家的大小姐,闺名唤作陆倩。
这个陆逊和人们熟知那个陆逊没有丝毫的关系,自然吴国也不会是那个三国鼎立时的吴国了。我不知道这里到底算是哪儿,虽然人们的言谈举止和中国的古代大抵相同,但后世所熟知的记载里却从没有过这样一段历史。
如果细究起来只能算它是异时空了。
陆家乃是当世豪门,陆逊本人未及不惑就履任了吴国的丞相之职,如此才情可令时人侧目了。他早年娶正妻孙氏育有两子,如今都已学有所成在朝中效力;后又娶了平妻柳氏但不幸英年早亡,只留下一个女儿作为一点凭寄。陆逊爱柳氏甚深,为悼亡人言谈举止之中对柳氏的女儿自然有一番与众不同,大夫人孙氏已有了两个儿子,骨子里偏偏对这个女儿更加怜爱,待她直若己出。如此以来这陆倩虽然幼失所怙但却是自小得了就三千宠爱。
两年前陆小姐离奇生了一种怪病,虽然陆丞相多方求医但还是药石无用,到最后简直成了槁木之人。天可怜见,就在人们几乎放弃希望之时据说孙夫人得到异人指点,在陆府内铸石为牢,以风水堪与之术为陆小姐建造了一方活室。
那异人说到陆小姐乃是魂魄离体仙游了天外,只需以活室的方位为陆小姐招魂七七四十九日自可痊愈,风采尤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