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异人说到陆小姐乃是魂魄离体仙游了天外,只需以活室的方位为陆小姐招魂七七四十九日自可痊愈,风采尤胜往昔。
陆丞相虽然不事鬼神之说,但心系之下也之后有着夫人一试,却不曾想到了第四十九日陆小姐竟真的回了魂。虽然身子有些虚弱,但绝然是真的好了。
陆小姐大难不死,陆府上下自然俱是一团喜气,却不曾想那异人之说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去。外人们口诛笔议,每每都说陆小姐离魂游了天外仙界,背地里竞相称其为“天小姐”
我是从陆倩醒来的那一刻来到这个世界的。外人们虽然穿的神秘但这一切事实上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诡秘。虽然自我醒过来就被移出了活室但我却还记得那里的布置。
说是活室事实上称它石屋更为合适。除了由于背阴而建又经年不见光显得有些阴翳外,屋里并没见有太过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据舒云说那异人除了叮嘱不要在活室内点灯火外就没有强调其它,父亲也就是在忧愤之余抱着权且一试的念头才由着娘这么做了,可没成想就能真的有了效果。
我本来就不属于古代,就算勉力掩饰但言谈举止还是不免会将在后世养成的习惯带出来。如此以来倒为那个劳什子异人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下人们有不少竟以为那些真是我从天外仙界学来的。
人常说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到最后反到坐实了我那个“天小姐”的名头,哎,实在让人可堪一叹。
好在陆逊并不是那种盲目之人,自我醒来后就将太医请来为我细细诊治了。张太医忙碌了半天为我诊断出一个传自上古的“失魂之症”,还说据典籍记载,这失魂之症的病症就是患者会离奇失去往昔的记忆,且性格前后迥异。这症状乃是旷古绝症,虽然于性命没什么大碍,但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医治之法,若想恢复只能依靠神迹二字。
张太医同父亲讲这些时并没有避着我,我当初听到这些时刻是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痛了肚子,也是后来猛然想到他这个说法对我隐瞒自己的身份有很大的助力,我才没戳穿他,中规中矩地扮演起了一个失去记忆的苦人。
柳氏早亡,陆逊本就对我心怀歉疚。现在我又无缘无故遭逢了这种无妄之灾,倾注在我身上的怜爱就更加浓烈了。但凡我有什么过错或是闯了什么祸,只要没有太过出格陆逊都不会太过苛责。再加上以前受父亲的影响,我对古人们言谈举止方式还算熟悉两年来竟也没有露出破绽,被人看出是个西贝货。
记得以前和阿啸在一起时没少做过要回到古代的梦。我不止一次幻想过要和阿啸做一对长剑放歌笑傲山林的神仙眷侣。到现在梦想真的成了现实,才知道一切才不会真的如我的想象。
人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无论是谁一旦在哪个地方呆久了始终不免要被一些无形的东西羁绊。当初我弄清自己情况时也曾想过要离开陆家找一处僻静地,用一生的孤独来缅怀我对阿啸的爱恋。只是有感于陆府的人们在我醒来后所表露的那种喜悦才犹豫着问自己有没有资格让别人在因为尝到那种得而复失的悲痛。
没曾想,这片刻的犹豫就将我永远的拴在了这里。我被陆家的人套牢了。无论是陆逊的溺爱孙夫人的怜爱抑或是兄嫂们的宠爱,这些都是前世的我所不曾体会过的。霸占了陆倩的身体,我觉得我有义务替陆倩履行她应有的责任。
爱这个家,爱这个家里所有的人。
或许再灵魂的最深处,我根本就是因为贪恋陆府的安静才留下的,说什么替陆倩尽义务不过是些苍白的噱头。
是也好不是也好,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这是哪里也无论我变成谁,我都不会再言放弃的,我要努力活下去。因为这是天啸要求的。即使他无法再知道了,我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风吹过罗衫就像阿啸的叮嘱犹在耳边一样,心中念着他的好不自然的口中就出了声音:“阿啸”,眼前的世界也随着我失守的心神忽然间变了模样,恍惚间就如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阁楼下在等我一样。
舒云正忙着收拾桌案上被我弄乱的纸笔,陡然间听到我出声,还当我是在喊她,忙不迭的问我道“怎么?小姐,你是在喊奴婢吗?”
被她一答话,我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为了不让舒云误会我糟了邪祟,悄悄抹净了眼角的泪,忙回过身来对着她赧然一笑:“没,没什么。你先收拾吧。”
道是让舒云收拾,其实书案上并没有几样东西。耗了这么久只是因为舒云太过爱惜这些纸笔了。看着她捧着每页纸都会小心打量好久,本以为麻木的心不经意再被某些东西撩动了。
我知道舒云内心里是想要学写字的,而且我还不止一次见过她捧着我送给她的《千字文》在那里诵念。她不想让人知道可能仅仅是因为觉得读书认字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丫鬟有资格做的。正是因为轻易没有机会碰纸笔,所以每次我命她收拾时她才会那么小心,到把我这个什么东西都喜欢乱丢的人比下去了。
不觉间蔚然一叹,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禁想到了我自己。无论我怎么伪装,我始终还是个现代人。打掉骨头连着肉不折不扣的现代人,这样的一个我真的能在一个处处讲究规矩制度的世界里活下去吗?
风咧咧,沐浴着已经转西的日头,我忽然间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