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N久之后,我终于鼓足勇气迈开了步子。沈家的院门原本就是半掩着的,能够阻挡我的怕也只是我的心而已。
破除心中的种种障壁,当我看清院子里陈设时心中却是不由得再次愣了。
方圆有十几倾的院子大部分都用条石砌了地砖,只有在墙脚屋檐附近零星着裸露着些土地。尺余高的篱笆将这些地块们赫然的圈成了不同的用处。
菜园、花圃乃至于鸡舍等等,院子里本来是很空旷的,不过在四周这些不经意的花团锦簇映衬下反而有了几分天地悠然的旷然,这种布局虽称不上是阳春白雪让人身心震颤,不过却胜在一个幽字,恍然间让人生出一种遁身山野的错觉。
当中的四间正堂想必是日常作息的地方。而我们进来的这个空儿,耳房的烟囱里竟然还冒着烟,只不过就是分不清里面是在做早饭还是午饭了。
环顾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原以为早已被时间吹成沙砾的怀念就这么被牵动了。不想哭却实在无法回避流出来的眼泪。
没错,我是熟悉这里的。或许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人世上已经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会比我更熟悉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每一处布置都打上了路琪芳的烙印,曾几何时是我亲自向阿啸描摹了它们,只是我从没想到这些曾以为只是空想的梦想,这些早已被时光敲碎的记忆,他们竟然真的能够破除重重的迷雾来到我眼前。
沈勾戈啊沈勾戈,你让我如何再次否认这一切不是你。。
柴扉吱呀,厨房的门忽的一阵响。我的心一颤,几乎同一时刻燃起了一种要冲到门口在他的颈子上狠咬一口的冲动。
我也不怕舒云诧异,倏地向前疾行了几步,战栗的手臂背后隐藏着满心的焦躁,如果说我真的在这个世界梦想过重逢的话,那么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上千年了。
屋门开启后出来的人不是沈勾戈,愕然的瞧着眼前的姑娘我不由得愣在那里。
她的样貌称得上秀丽,白色的夹衣蓝色的中裙配着浅粉色的纱衫,衣着虽然并不华丽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熨帖。她显然是误会了我和舒云的身份,推门出来后也没抬头看。她挺着腰一手扶住门楣另一只手小心的护着微隆的小腹,美目缱绻中带着一种嗔怪的语调说道:“你不是说过了午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人家还说要给你个惊喜呢!”
我诧异的看着她,她也正一脸窘迫的回应着我的注视。
一瞬间,一万年。内心中所有的幸福伪装都被她一句温柔的嗔怪撕成了碎片。我终于明白在这浮华的人世中那个人从来就没有真的属于过我,不过沈勾戈和阿啸之间是否能够划等号,他都已经不属于我了。
那姑娘涨红着脸,小心翼翼的道了个礼:“小女子无撞了,还请公子恕我妄言之罪,我本来以为……那个,那个公子是来找勾戈的?”
我咬着唇以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恢复成笑容,忙躬身回礼:“夫人身子沉重,断不必行如此礼节。说是无撞倒是在下无撞了,惊动了夫人还请恕罪。我们这就走,告罪,告罪!”
“公子,你……”她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张开还说要叫住我。只是我既然有心要逃,又怎么会真的听到她的呼喊呢。
脚步踉跄,我没有觉得身子如此虚浮过。舒云跟在我身后,自然也是一头雾水,她是见我脸色煞白像是有事了,终于在跟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开口问了:“小姐,咱们刚才去的就是送你袍子的那位公子家吗?”
啊,我一愣,不由得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真诚而恳切的表情,脸色却骤然间降成了寒冰,我沉着声问她:“是谁让你问这个的?”
“没有,我只是见小姐的脸色不对,想要知道小姐怎么了。没人让我问您。”
我一挑眉,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的这个。和她处了这么久,我又怎么会不了解舒云的个性。心情失落,我的怨气本来就是强压着。现在见舒云竟然也骗我,不由得让我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了:“好啊,好啊,没人问你,舒云枉我一直把你当心腹姐妹对待,你就是这么待我的吗。”
不管到底有没有人指示,舒云说到底都只是个没有心计的小丫鬟。我是她的主子,她原就打心里和我亲近,现下被我当众这么一逼,心里再重的秘密怕也都顾不得了。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她就猛地咕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小姐待舒云亲如姐妹,舒云也是时刻牢记在心。今儿既然小姐已经猜到了,奴婢也没必要再欺瞒小姐。这些话都是大公子让奴婢问的。”
“大哥?”我心中一愣不由得顿时和陆昊天平时对我的怪异联系起来,他问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大公子就向我问起过有关那件袍子的事情,我只是告诉他袍子被丞相大人拿走了,大公子就再没有说别的。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谁料前几天大公子旧事重提,执意要我查清楚当初是谁送给了小姐那件袍子。奴婢虽然不情愿,但又怎么和大公子明说。大公子说如果我为他把这件事办成了还在罢了,如果查不出来就把奴婢调回滁州老宅去当厨娘。舒云,舒云自幼跟随小姐,实在不愿……这才……”
后面的话她说的有些含糊不过也没关系。舒云说她舍不得离开我,这我当然相信。唯一让我奇怪的就是陆昊天到底为什么要追着那件袍子不放了。
想着那天他和我说过的话,难道他就认定了非要给我扣上个私会情郎的罪名不成?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
绝非是我多疑,只是事实太过明显由不得我不猜忌了。想起平日在府里我向旁人们问起大哥时的怪异,这背后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看着舒云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虽然语气不再冰冷不过却依然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暗含其中。我沉着声肃然质问她“大哥为什么要你打听这些,还有我昏迷之前到底和大哥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他看到我时总会变得特别怪异。到底是为什么?”
“大公子他……”形势所逼,舒云下意识的就要回答我的问话,不过她只说了几句就哽在了那儿,“大公子他……”
我倏地上前两眼中眸光电射盯着舒云的反应,她被我骤然间的热切吓得有了哭腔,也不再答话径直开始一下一下磕着头,“小姐您饶了我吧,婢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就不知道。”
我也没有料到最后是这种结果,这是还不想说嘛?
我也不想逼舒云。毕竟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眼前这个小姑娘可谓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人,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的心陪着酸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嘛,就算心情不好也不啻于拿她一个孩子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