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青玉街。
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着白色锦衣,手上轻轻摇着象牙为骨蚕丝织面的折扇,英姿勃勃的走在街上。
四周商铺林立,来往游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端得是繁花似锦。不远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一群名人雅士正摇头晃脑伫在桥上一亭子内,歌诗赋,诵风雅。入世而出尘。
使人不经想起李白诗中说的“烟花三月下扬州”那样的繁华之景。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扬州,也没有李白!更没有中华上下五千年!有的,是四帝并立,以及如群星拱月般簇绕着四大帝国的众多小国。
一座粉色轻纱笼着的小楼安然立在正街一旁的巷道,巷道虽然不甚宽敞,但和着傍晚中逐渐下落的夕阳余晖,吵嚷喧嚣,往来人口竟是丝毫不下于正街,甚至犹有过之。小楼上方悬挂着“凝香阁”这三个瘦体金字组成的招牌,而招牌下,一个脸上涂满胭脂粉黛的中年妇人,正风骚的左右顾盼。突地,她眼睛一亮。小巷的纷扰中传出了女子分外妖娆的揽客声:
“龙公子,今儿个不进阁里看看吗?”
寻着女子的声音望去,原来正是先前那名白衣少年。
此时细看,只见他眉目如画,鼻似悬胆,唇薄且细腻,齿如皓月,轮廓俊朗清晰、略显阴柔的面孔却并没有因此沾上了脂粉气,反而流露出一丝坚毅,几分阳刚。最为神来之笔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但又如同一泓清泉,澄澈干净,仅凭这双眼睛,就不知会迷倒多少痴情儿女,更何况那份貌赛潘安的俊朗呢。
“郝妈妈,多谢您老美意!只是本公子今儿个和歌仙子有约在身,还真就不能奉陪了。”少年淡淡的笑,极其熟稔的和这么郝性老鸨打着腔儿。
“哟!歌仙子等得辛苦,我们家清儿又该怎么办呢?公子生的俊,我们女儿家也就伤的多咯!”酸溜溜的醋话,直直地从老鸨口里蹦了出来,待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失了态,居然冲撞了这位大人物。心下一惊,偷偷望去,见少年并为发怒,松下一口气,佯装无事,接着调侃道:
“公子还是快些去吧,莫要冷落美人独守空闺了!”
“呵呵,”龙姓少年淡淡一笑,不再言语,施施然,慢步走进小巷深处。
临淄城,凝香阁。
碎石子组成的小路纵铺在凝香阁的后院,左右两旁,分别是一片小花圃和葡萄架。花圃中央围了一块小池塘,偶尔窥见几条红色锦鲤翻腾跳跃,水面波光粼粼。葡萄架下放置了一张石桌,石桌附近又布下了几座石墩,大抵是供主人歇息赏景或与友人谈心下棋。随着小路渐渐前行,是一间小楼,楼前正悬着一张木制匾额,端正的小楷刻成“晴雨”二字,并没有漆上金色,笔法清新自然,一蹴而就。然而碎石子路并没有到此停止,顺着小楼边上又渐行渐远,一直引入三四十步外的小竹林,若隐若现,终又消失不见。
“妈妈,是他来了吗?”
晴雨楼里,一名白衣女子盘膝坐在一楼大厅的锦织矮榻上,手下弹着的九弦琴已然停止,颤声问道。
“唉,来是来了,过了门前,却又走了。”
开始那名姿态妖娆的郝妈妈,此刻已将那股风骚妖娆尽数收敛,神色间流露出了几分同情,站在一楼大厅中,低声道。眼睛里还夹着几许无奈。
“走了?”
女子如翠羽般的秀眉轻轻蹙起,如雪肌肤更是添上了几分苍白,当真是我见犹怜。
“清儿,不是我说了你,你当初为什么就不向龙公子解释呢?你若是拉下脸面跑到王府去解释清楚,他便也还是你的,凭你的相貌人品他又岂会变心?如今倒好,平白便宜了她人。”郝妈妈低声抱怨道。
“妈妈,你不用说了,他本就是我们女儿家的命里桃花,花开花刹总非真。更何况,他从来就不会是谁的。”这名叫清儿的女子叹了口气,幽幽道。
话毕,指尖轻轻拨动,挑起那一根根琴丝,低低吟唱起来: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临淄城,云月楼。
一个面积颇大的房间内,被紫色的帷幔分割成两半,帷幔外是一个的厅堂,堂内四周的墙壁上悬着不少当时名家的墨宝,墨迹纵横之处,颇见诗意,银钩铁画之下,也是耐人寻味。一面桌案静静安置在厅堂正中的一角,案上有一鼎香炉,沁人心脾的檀香正袅袅升起。其外,有几张矮桌几顺着桌案依次摆放在厅堂两侧,厅堂虽然不大,但也可供弹琴待客之用了。帷幔内,是一张桦木制成的大床,粉色纱布层层叠绕,环顾四周,倒似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只是想到帷幔外的厅堂,却又是不像。
“公子,你怎么来了?”女子正弹着琴,突然听到门“吱”的一声,鹅黄色的倩影转过身去,讶异道。
“素秋,我要走了。”手握折扇,体貌风liu的少年淡淡道。
名为素秋的女子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又想他这次至少是和自己告了别,强打着精神道:
“公子,是要去清妹妹那儿了?”
发觉到素秋似乎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少年轻轻一笑,左脚向前垮了一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柔声道:
“傻瓜,我是要离开临淄一年,会回来的。”
“傻瓜?”素秋突然想起那个十月ju花开的日子,那天他也是这样亲昵的称自己作傻瓜,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心中就感觉到了一份温暖。她知道,这是他独有的味道。
将头深埋在他胸前,轻嗅着眼前男子的气息,喃喃道:
“公子,今后就叫素秋傻瓜好吗?素秋要做公子一人的傻瓜。”
哑然一笑,少年紧紧将她抱住,心中颇觉温暖。
临淄城,玄武街。
告别素秋后,已是傍晚,将落未落的夕阳映红了天际的白云,于是,晚霞占下了半边天空,酡红似醉。
一家光线昏暗的酒肆内,少年坐在酒肆中最为阴暗的角落,一手举起杯内浑浊的液体,仰头灌下,一手却轻扣桌几,若有所思。张狂与内敛竟是完美的合二为一,至少,在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两者间的冲突对立。自然而和谐。
明天就要离开了吗?
明天开始,我的生命便又要脱离自己的掌心了,交付给命运。然后,然后与死神赛跑?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一个讽刺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明明可以做个安乐皇孙,却偏偏要踏上未知的旅程。到底,前世至今,我骨子中的叛逆始终不曾磨灭。
是的,眼前这个貌赛潘安,神态风liu的少年便是那个因情而亡的吴昊天了。回忆起这十六年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日子,他复杂的思绪随着掌柜身边忽明忽暗的烛光,渐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