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神造天造地,四海之内,唯有一国,国号大钊。那里的人被划分为五等,依次为:金、木、水、火、土。金、木都是王公贵族,但金族比木族更为尊贵,因为只有金族的成员才有资格继承大统,成为最高统治者,而为了统治需要,金族会以联姻方式来获取木族的拥护,所以皇后一般在木族中挑选,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水族、火族是平民,但火族的地位又比水族次一等,水、火两族人主要从事农、牧、工商业,由他们所缴纳的赋税是王朝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但所不同的是水族只须上缴所得的九分之一,而火族却要上缴三分之一。至于土族——贱民,他们世代从事各种低贱的职业,承受着沉重的徭役负担,受人蔑视。
据说在上千年前,五族并无等级之分,他们各自为政,但是各个部落的首领中,从来不缺乏些居心叵测、怀着吞并其它部落的野心的人,却也没有哪一个部落具有征服其它部落的绝对实力。因此,他们拉帮结派,通过联盟一方以打击另一方,不过他们朝秦暮楚,为了争夺利益而不断改变立场,所以五个部落间,实际上属于混战局面。战争持续百年,白骨露于野,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大家都厌倦了这种日子,于是决定从五个首领中推选出一人以统治四野,但是五个部落仍旧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相互不肯妥协。而在那个烽火不断的年代,鬼魅猖獗,尤以八卦山一带最甚,因为八卦山地处阴阳交界的关口——鬼门关。百年来的杀戮使得无数人惨死,鬼魂的仇恨以及对人世的留恋导致鬼门大开,祸害人间。于是众人一致决定,若有谁能关闭鬼门,就推举他为众部落共同的君主,并拥护他的子孙世世代代。
于是五个首领便率领各自部落的勇士进军八卦山,但实际上,当年到达八卦山顶峰的,只有金、土两个部落的成员。在八卦山顶峰,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一场怎样激烈的殊死搏斗。据说,在危险时刻,土族的首领为了求生,竟将灵魂卖给了魔鬼,背信弃义的魔鬼却仍旧将入山的土族成员通通拖进阴曹地府。最终,金族的首领钊景仁使出盖世神力关闭了鬼门,从而结束了这场人魅之战,并且,他也是唯一活着走出八卦山的人。钊景仁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五个部落共同的君主,由于原本实力较为强大的木族并未进入八卦山,因而保留了大部分的战斗力,为了防止叛变,钊景仁承诺木族享有与金族相同的待遇,以此换得木族的支持。再依据原本与金族的亲善程度划分水、火两族的等级。而由于首领对灵魂的出卖,使土族从此蒙上了羞耻,沦为受他族鄙夷的贱民。至此,五个等级形成。
钊景仁又将大钊国划分为五都:京都、洛都、淮都、云都、平都。金、木两族人原来多在京都居住,但后来水族人定居的洛、淮两都日渐繁华,便有一部分的木族人迁出京都,搬到洛都、淮都去。相反又有一小部分的水族人迁入京都来。火族人则在云、平两都定居,其中云都草原辽阔,皇室在此还建有消暑、打猎的行宫,在云都定居的火族人主要从事畜牧业,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日子倒是潇洒快活。住在平都的火族人以务农为主,一些贵族在此圈地,役使火族人,致使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土族人没有人生自由,他们被分配到金木水三族人家里为奴做婢,主人对他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五族之间不能任意通婚,各族间只能与自己的上一级或下一级联姻,然而为了维持家族血统的纯正或攀上地位更为高贵的亲戚(子女身份的等级一般由父亲的决定),几乎没有人愿意屈尊就卑,而是想尽办法攀龙附凤。但凡是总有例外。一些不入流的贵族为了振兴家族的声威,常常会迎娶水族中的富家女子(水族的地位虽不高,但他们大多从事贸易活动,又只须缴纳少许的赋税,因此社会上的大部分财富主要集中在他们手中),借助妻子娘家雄厚资金的支持,以达到振兴家族声威的目的。而水族中的那些富商大贾则是千方百计想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那些落魄的贵公子无疑是他们敲开上流社会的金砖。于是大家一拍即合。
桢士达便是以上所说之事的典型案例。
其先祖曾官拜辅国大将军,想当年叱咤风云,家势赫扬,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岂料子孙净是些败家子,借赖着先祖的名号,混了官儿,整日飞鸡走狗,聚赌**,几代折腾,家势逐渐败落下来,传至桢士达,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这一门,光景甚是惨淡。
父亲死后,桢士达袭了官,颇有才干的他本想做出一番事业,再整基业,但他自视清高,与别人落落寡合,满肚子的不合时宜,恃才傲物,因而饱受压制,郁郁不得志。桢士达想起先祖的辉煌,感叹自己官场失意,心灰意冷,最后只能寄望于独子,求他将来官运亨通,振兴家族,于是便为他聘娶了水族中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之女。但谁知儿子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自甘堕落的贱骨——致力于经商,却无心仕途,总顶撞他说:“贫与贱是人之所恶,愚人才弃富就贫!比起当官的*,搜刮民脂民膏,我自力更生不为贪,比起胸无点墨却爱附庸风雅的人,我贩米卖油不为俗。”听到这种话,桢士达气得浑身乱战,甚至后悔为他娶了富豪家的小姐,打过骂过,但不肖子犟似牛,仍一意孤行,桢士达最后只得放弃他,转寄希望于孙子,岂奈他命途多舛,注定无孙,儿子成亲多年了,才姗姗来了一女娃,他一气,过一载便赴了黄粱。
桢士达的孙女乳名素月,自小患有痴病,三岁还未能说话,五岁才认得人,她家不知为她秘密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又有名山名寺的和尚来做法事,皆都不见效。后来父母想这孩子跟他们家的缘分大概很浅,养不长久的,不应该强求,听天由命吧,索性就不问医不吃药了,没想到她自己倒渐渐好了起来。现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大毛病,但有时还会痴痴呆呆,说的胡话能把人活活给噎死。
桢素月的病是最近一两年内才好转的,桢家的人之前因怕让人知道了他们家的小姐是个痴呆儿会被说三道四的,就从来不让她抛头露面,加之桢素月常到洛都的别墅温凊园去养病,因此即使是久居京都的人也不知道桢府养有一女儿。这位被藏在深闺的小姐名不见经传,过了及笄之年也未曾有人上门提亲,父母对她的终身大事自是万分焦急,只苦于一直寻不到适合的人。这孩子又天生一副孤僻古怪的性格,在她眼中,世间男子皆是浊臭之物,想她自己金玉般的一个人,绝不可委身于这等豚犬,遂起削发出家之心,本欲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但又念父母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长辈们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将她养到这么大,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她不能这么忘恩负义,但她又不想顺从父母的意愿结婚生子,矛盾难当却又无可奈何,因此郁郁寡欢,终日长吁短叹,平时也就翻翻书,观花修竹,将日子闲散来打发。
话说素月闲居在家,孤窗镇日无聊赖的生活令她愁闷不堪,整日不是迎风洒泪,便是对月长吁。她表姐见状,怕她闷出病来,便请示了江夫人,带素月出去玩,散散心。这位表姐是江夫人之兄桢素月之舅江员外的女儿,素月虽唤她一声姐姐,但两个人年纪实际只相差了一个来月。民间有句话说天下有金十秤,皇室得两秤,江家独占五秤,桢、沐两家得各一秤,天下共分一秤。江员外的夫人便是得一秤金的淮都大盐商沐家的小姐,夫妇成亲七年内都未能生育,后来沐夫人吃斋念佛,广积善德,大概是感动了神明,就赐给了她这么一个女儿。民间传说上古时候曾经有一个名叫蕊珠的女子活到了五千岁,因这孩子来得不易,父母希望她能够长命百岁,就为她取名为蕊珠,这江蕊珠倒也稀奇,恰好出生在女儿节那一天。因为江员外没有儿子,又见她聪明清秀,便自幼假充男儿教养,不以纺绩井臼为要,专学经商理财之道。
草长二月天,杨柳醉春烟,杂花生树,飞莺穿林,和风阵阵,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却已横七竖八挂满了风筝。姐妹俩也取了风筝,领着采萍、采薇、朝云、流霞等丫鬟往郊外去放纸鸢。不到一会儿,四五只风筝都放起来了,只剩蕊珠的凤凰放不起去,她又不要别人帮忙,自己放了半天,只起到树高便落下来,急得满头大汗,索性把风筝掷在地下,摘花扑蝶去。
素月放的是只自制的白色大蝴蝶风筝,翅膀上密密题着几行蝇头小楷,素月不让看,没人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她仰面看天出了半晌神,忽听众人齐喊到:“快收线,快收线。”这才回过神来,却见自己的白蝴蝶不知与谁家的大红蝙蝠绞在了一起,连忙往下收线,忽听咯噔一声,线断了,那一家也收线,白蝴蝶便随着红蝙蝠去了。素月心疼了一阵,蕊珠道:“放飞了也好,一连把晦气也带走。”说着又让丫头们拿剪刀绞线,把其余的风筝也放去。玩了一天,众人都乏了,遂打道回府。
却说那大红蝙蝠是谁家的?想来是前世结下的风liu债,也不知是谁欠了谁,上辈子没理清,这辈子注定要接着算。那也不是别人,竟是三皇子殿下。那****得了风筝,细看了一回,见它做的十分精致,上面题了首五言诗:
白蝶锁小园,
惜春愁更添。
东风来与便,
排云上青天。
见字体优雅流丽,却有三分娇媚之态,便知是出自女性之笔,读其诗,又觉此女抱负不浅。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错综复杂,难以言明。觉得这白蝴蝶仿佛是旧相识,今日是远别重逢,这样一想,便吩咐侍从把风筝仔细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