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夫人登门拜访江夫人不久之后,皇后娘娘宣了桢素月进宫。
怎么紫夫人也在?
“恭请娘娘金安。”素月行了跪拜礼。
“免礼。”皇后娘娘笑吟吟说到。娘娘待人一向温和可亲,即使是对待身份卑微的宫女太监(皆为土族人)也是如此,从不因为自己贵为皇后就自命不凡。然而温和中威严自生,大家都非常敬重皇后娘娘,丝毫不敢越矩。素月发现三皇子身上有很多地方与皇后娘娘很像。
扯了一些闲话,皇后娘娘慢慢切入正题:“可许了人家?”
素月想都没想便答:“未字。”可看着紫夫人时又觉得有点心虚。
“娘娘是想做媒?我这儿倒有个好人物。”紫夫人顺着竿子爬了上来。
“你别瞎掺和,本宫心里早看准了一个。”皇后娘娘也不客气,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让你父母别忙活,你的婚事,本宫与你做主。”说着轻轻拍了拍素月的手背。
“谢娘娘恩典。”
“陛下最近还服食丹药吗?”紫夫人进退有度,迅速换了个话题。
“就没断过。”她与皇帝之间是没有爱情的,但毕竟日子久了,又生儿育女,多少也是有点感情的,只是就他这副光景,她也不能再指望些什么了。
“听我们王爷说,宫里请来了个仙道,说是有一千岁了,却长得唇红齿白,像个年轻俊俏的小公子?”
“一千岁?”素月还从没听过这等奇闻。
“是啊,这白鹿真人比彭祖还长寿呢。”皇后娘娘哼了一声,笑了,若不细细辨别,根本察觉不到她言语神态间暗透着的嘲讽,那朵嘲讽之花在她眉间淡淡地开,又含蓄无声地谢了。娘娘轻描淡写地说:“陛下现在天天忙着听他释讲道学。”
皇后与皇上也有半把个月没见面了,这刚一提起皇上,便有小道士(皇上把服侍他的太监都扮作了道士)来宣皇后觐见。原来是因为曦和最近心血来潮,常随大将军一起到三清殿去陪皇上坐禅。皇上被曦和这么一鼓励,也来了好兴致,立即宣皇后、皇子、公主也来参道,将来好全家一起升天。
三清殿。
“听闻真人曾在月宫学仙?”当四皇子看到这个欺世盗名的混帐东西时,便恨不得立刻把他拎出去,一脚踢出皇城。
“小道不才,虽经月宫主指点,也只是学了点皮毛。”
“真人过谦了。”四皇子嘴上虽说得恭敬,其实心里正在骂他不要脸。
“那,月宫主长什么样?”皇上肺腑昭然,虽然他连做梦都想当神仙,但服了那么多丹药,似乎也没有泯灭他男人的本性。
三皇子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眼睛就常往他那一处瞟,所以这时大将军给白鹿真人使了个眼色,三皇子看得明明白白,那分明是在恐吓说你要是不能把故事编得漂亮,我就让你死得漂亮!
“有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小道笨嘴拙腮,恐不能状极其之态,稍有误差,误导诸位事小,有损宫主体大。”
“有理,有理。”大将军帮他跑了跑龙套。
“那真的有五百丈高的月桂吗?”蔼桐公主显得很好奇,但心里也并不是真信他所讲的一套。
“其实——,本来是没有的。”白鹿真人迅速地瞄了一眼三皇子。
“哦”声四起。
“这说来话长。”
“那就请真人慢慢说,我们自当洗耳恭听,说个三天三夜也无妨。”三皇子见父皇被大将军这般玩弄于股掌,心里着实不痛快,非要揭穿他的鬼把戏,四皇子也兴致盎然地想瞧他如何把故事编下去。
“那小道长话短说,如众所知,月宫主手持姻缘簿,绞万丈红丝,点配凡尘鸳鸯,虽日日处理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却无风花雪月之思。因小道曾随她学些仙术,有半师之分,承她青目,待我如亲弟弟一般。但若论其他异性,却万不入目,遇之冷如霜雪,故诸仙虽有爱慕之心,却未敢起亲近之意。但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辈,天帝之子少君敢为天下先,向月宫主示爱,只是毫不意外地惨遭了拒绝。少君为情所困,不得自由,于是自剔仙骨,化做一株月桂,想以此长伴月宫主左右。”
“他倒也痴情。”蔼桐公主道。
“公主娘娘此言差矣,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感情之事应该你情我愿,死缠烂打地来博取他人的同情,这是死皮赖脸的市井之徒行为。”白鹿真人幽幽地说,他那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三皇子看,眼里全是戏谑。
“死皮赖脸的市井之徒”这九个字让三皇子很不愉快,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道士是个编故事的能手,这故事确实引人入胜。
“接下去又怎样了?”曦和问。
“天机不可泄露。”白鹿真人那懒懒的表情摆明是不想理曦和。
这时有太监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紫夫人、素月随皇后娘娘一起来到三清殿。这是素月第一次面见圣上,看其人:唇方口正,额阔顶平,虽略显几分衰老,年轻时想必也是个风liu倜傥的美男子。又见大将军:如虎若狼,形貌异常,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嘴边的两撇小胡子,那胡子梳得整整齐齐,丝丝分明,简直就像是拿鱼尾贴在脸上而成的。素月暗想,以他如此滑稽的相貌竟能生出曦和这般灵秀的女儿,实为罕事。这时素月听见一声哧哧的暗笑声,她偷偷用眼睛扫了扫四周,结果发现三皇子正抿着嘴看她。在三皇子眼里,素月刚才看着大将军时脸上表露的惊奇早将她的“暗想”给暴露无遗了。
素月突然察觉到好像还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索性正视他,想把对方的眼光逼回去,却见那白鹿真人直冲着自己笑,他的笑容让素月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一下子就瓦解了对他的警惕。
白鹿真人对素月的关注当然也引起了别人对他的关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皇子不好发作,咬着牙切着齿忍住怒火,不阴不阳低声道:“看够了没有?”
“没有。”白鹿真人一脸的专注。
“真人?此女有何不妥吗?”皇上问。
“能进出圣上左右必是大富大贵之人,不过此女……”白鹿真人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很明显,这个所谓的白鹿真人无非是大将军的走狗,可他现在在皇帝跟前又吃香得很,如果此时他说出一两句不利素月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什么要带素月来这里呢,皇后娘娘正追悔莫及时,却不期然而然地听见那白鹿真人接着说道:“更是贵不可言啊。”
“哦?”听到这种话,即使是清极遁世的皇帝陛下也忍不住要来关心。
“小道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大家心里的锣鼓敲得咚咚锵。
“真人但说无妨。”
“观面相,这位小姐乃天下贵人……”白鹿真人扫视了下众人的神情,接着盯着素月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厚德载物,母仪天下。”
八个字震得曦和颤巍巍地往后退了几步,大将军的脸扭曲得像个恶鬼。三皇子等也糊涂了,他怎么倒戈了?
“此话可是当真?”从大将军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但他的眼神都快把白鹿真人给劈了。
“这种事小道怎敢胡言乱语?”白鹿真人夸张地扬了扬眉毛,摊开双手。
素月很清楚白鹿真人说的话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觉得很滑稽。白鹿真人偷偷地朝她眨了下左眼,素月差点被他逗笑。素月在白鹿真人对自己不遗余力的标榜中,已不知不觉将他视为同一阵营的人了,虽然她连对方的底细都还没摸清。
大将军不清楚这个白鹿真人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控制不了局面了,只能先任他胡诌,秋后再来算账。
只听白鹿真人又说道:“她将来所匹配之人必是千古一代明君。”
谁娶了她谁就是帝王!
白鹿真人说的话别人未必信,不过皇上定句句奉为金科玉律。素月成了宠儿,皇上甚至直呼她为“我们家的媳妇。”她现在理应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四皇子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反倒希望三皇子与她能成好事。如果说将来只是当个亲王,那么娶素月绝对是最恰当的选择,先韬光养晦几年,再出其不意一击,最后输赢也未可知。但若是论当皇帝,没有大将军军事上的支持,这龙椅一定不能坐长久。反正白鹿真人说的话,他是一句也不信,有大将军这门神把着,未来的皇后只能是曦和。三皇兄如果信了那神棍的话,无疑是在自掘坟墓,惹毛了大将军,获利的便是自己了。
紫夫人是懒得再说些什么了,这出戏横竖是没她唱的分了。素月回家后,将事情告诉了长辈,桢、江两家暗暗庆贺了一番。接着又有宫里来人来问素月的生辰八字,江员外夫妇俩高兴之余不免又担心这八字与继承者的八字会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