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晓得自己受了排挤,不过曦和有灌水术,她自有掩土计,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花点钱和心思就能打通关节。擒贼先擒王,蕊珠最早是想先从曦和下手,不过碰了一次壁后,蕊珠就决定不再拿自己的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了。毓秀现在虽然和曦和是一个鼻孔出气,不过也不见得她们俩一条心,讨好毓秀让她保持中立,自己起码能少些麻烦,蕊珠就将自己的一个金镶珠石的香囊送给了她。又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白玉镂雕的花鸟簪送了蔼桐公主,那支簪虽是她戴过的,不过造型极精美,那样玲珑奇巧的玉簪即便是在宫里也是难得的。因听说池荪郡主不久将下嫁今科武状元钰丹朱,蕊珠就送了她一把缠金瓣珠的佩刀,又送了汀葭郡主一柄象牙劈丝的团扇。
蕊珠把温凊园翻了个遍,挖心思给她们找好吃的好玩的,把小花园也开了,带她们大家进去游泳,这一处小花园是江员外专门让人给她们两姐妹造的,里面种着奇花异草,养着各色珍禽,园中有一长方形水池,四周为水玉条石砌成,池底铺着层厚厚的细白沙,这些白沙是从外海的毒龙岛取来的,毒龙岛遍地是毒蛇,上了岛还能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但据说那海滩上的白沙对治病有奇效,一抔值千金,因此常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上岛去取沙子。早年江员外为了给素月治病,花下重金让人往毒龙岛运来大量白沙,除了让素月服下少许外,剩下的就倒进水玉池,让素月沐浴使用。池里建有与外面的河水相通的暗洞,池水可随河水涨落换上新鲜的水。沐浴时,就命人用锦步幛将水池围起来,小花园的进出口有几个粗使的丫鬟站岗,花园里有十六个婢女守在锦步幛外围,每隔十米站上一人,池里又有宽衣擦背的人。
这些金枝玉叶们也是自幼养尊处优,不过比起蕊珠和素月的这般种种,却是小巫见大巫,虽说蕊珠和素月的血统无法和她们相提并论,但见识了江家的财力后,她们都不敢再轻慢这两姐妹,再来,吃人的最软,拿人的手短,蕊珠对她们大大献了一番殷勤后,她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冷落蕊珠和素月。现在蕊珠和素月每日与她们一处玩,或弹琴下棋,或描鸾刺凤,倒也十分开心。
这一日下午,王孙们也全聚了来,正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
沉香亭里摆了棋桌,曦和和三皇子在下棋,蔼桐公主、池荪郡主和素月在玩猜字游戏,亭子旁种着几株茉莉,汀葭郡主拿着花针蹲在那穿茉莉花,也时不时的抬起头和大家猜谜说笑。三皇子身上的香招来了一只大蝴蝶,恰好停在他鬓上,却像是簪了一朵大花,素月先瞧见了,她那手里正拈着一枝香兰,便用花遮着嘴偷笑,刚好三皇子抬起头,看见素月正冲着他开眉笑眼,一时就怔住了,那拈棋子的手还停在半空,只呆呆看着素月,素月被他看得反倒不好意思了,便将身子隐到池荪郡主身后去。曦和见他棋也不下,只顾着发呆,头上又有那花蝴蝶,便将手帕子甩了过去,把蝴蝶赶走,手帕子往三皇子眼前那一晃,也招回了他的魂,两人仍旧下棋。
四皇子和筠公子两人则在在亭前练靶子,毓秀和蕊珠在一旁围观,一射中靶心,她们俩就欢呼喝彩,四皇子和筠公子射十箭也要中个七八箭,于是毓秀和蕊珠只好欢呼个不停,毓秀甚至亲自为四皇子去拔箭。
三皇子陪曦和下棋,却常常走神,眼睛又往别处乱瞟,和她下棋竟像是在应付了事,最可恶的是他这般漫不经心,随随便便都还能连杀曦和几盘,曦和更觉没意思,大呼道:“不下了,不下了。”三皇子无所谓地问了句:“真不下了?”曦和却不回答,转向蔼桐公主说道:“我也出个迷。”说着走到亭外,折了枝柳返了回来,道:“喏,这是谜面,打一植物。”
众人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这的也有猜那的,曦和都说不是,汀葭郡主也走了进来,笑道:“别卖关子了,你自个说,到底是什么?”素月见汀葭郡主手里拿着串茉莉花,便笑了,池荪郡主忙推她问:“你猜着了?”素月指着那串茉莉花说道:“可不就是它。”蔼桐公主道:“柳与茉莉何干?”三皇子道:“‘柳’即‘留’,留者,莫离也。”曦和接过他的话道:“送君茉莉,请君莫离。”说着把柳枝给了三皇子。
见三皇子与曦和这般,蔼桐公主等又要起哄,素月赶紧拉着池荪郡主去看射箭,三皇子等也都随了出去。大家见四皇子和筠公子射得极精准,都连连喝彩,独曦和却说:“训练是训练,实践是实践,就算现在百发百中,将来真刀实枪拼时也还有一说呢。”接着让人去取了个苹果来,又道:“射中我的苹果,才是个好汉。”说着走到了靶子旁,将苹果顶在自己头上。被她这么一激,筠公子早跃跃欲试,不过仍让四皇子先,四皇子瞄了一会,手却在颤,最后连弓也不能拉满,丧气道:“我是射不了的,你要没把握,可别胡乱射。”筠公子知道他这是怕他伤了曦和,心里正好笑,便拿腔作势地瞄了好一会,当大家都以为他要射时,他却随意地将箭朝天上放去,三皇子掐好时间,取过四皇子的弓箭,利落地朝曦和放了一箭,曦和还没反应过来,苹果已落地,众人看时,那苹果上却有两支箭,原来筠公子的箭是从上往下射中苹果的。
“我伤不到她的,你何须急着跳出来救美。”筠公子不满地说。
三皇子懒得理他,平日里放荡不羁的神色一扫而空,正色厉声警告曦和不许她再这么胡闹。
“若不好,皇兄指出来就是了,偏说要这么厉害话来吓唬人。”蔼桐公主见三皇子当着大家的面对曦和那么凶,怕曦和脸上过不去,赶紧跳出来解围,殊不知他的那些话,曦和听了心里正甜蜜呢。
“说到这弓箭,我想起了前儿蕊珠给我讲的一桩奇闻,你们倒也听听。”汀葭郡主笑道。
大家忙问是什么奇闻,汀葭郡主道是讲姻缘的,大家越发来了兴致,便命人往树下铺了几条花毡,大家席地坐好。
蕊珠笑道:“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洛都城郊住着一家姓秋的猎户,这家有一个女儿,闺名叫灵儿,这女子极为乖巧,对父母百般孝顺,可是她都到了二十三岁了仍还不肯嫁人,父母一再追问,她才道出原因,说自己非海正伦不嫁,但她口中的海正伦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门第悬殊,井浅深……”
听到这里,曦和便冷冷插了句:“不过是个水族人罢了。”
这话素月听着还好,可蕊珠的脸当下就挂不住了。
“你安静点吧。”池荪郡主不客气地说到。
“出生有高低,爱情无贵贱。”三皇子道。
“这话极是。”汀葭郡主道。
曦和脸上无趣,也不再说好说歹。
蕊珠这才接着道:“谁知那海正伦早有婚约在身,他的未婚妻是当时京都朝中某大臣的女儿,听闻那位小姐长得闭月羞花,小名就唤作花见羞,海正伦本身也非常期待能早日将花见羞娶进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秋灵儿又怎么可能如愿嫁给自己心仪的海正伦呢?父母也劝她及早死了这条心,可秋灵儿却说自己如果不能嫁给海正伦,就宁愿孤老一生。但是人家海正伦当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一心只等着迎娶花见羞,想到这,秋灵儿的心就有如刀割,但是她始终都不肯放弃这份感情,看到她这么坚持,做父母的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陪着她伤心。有一天,老猎户打猎时抓到了一只中了箭的玉兔,就把它带回家送给女儿。秋灵儿悉心照顾这只受伤的玉兔,并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它听,玉兔了解了这个小女子的一片痴心后,决定帮一帮她,原来这只玉兔是月宫主幻化而成的,她因不小心中了穿云箭,负了伤,落入凡间,差点魂飞魄散,幸好秋灵儿父女俩救了她一命,拔掉了穿云箭,才让她躲过这一劫。为了报答秋灵儿的救命之恩,月宫主送秋儿一根红绳,让她在女儿节那一天,紧随着海正伦,等月亮出来的时候,看海正伦的影子最先投在哪一棵树上,就把红绳系上去,这样她和海正伦就能结缘。”
“所以接着那个秋小姐就嫁给了海公子?”蔼桐公主问。
“还没有。因为那一年的女儿节过后,海公子就病倒了,那海家一心急着保住这独苗苗,无医不问,无药不吃,却都是在浪费银子,海公子的病丝毫不见起色。京都的那位大臣因见他活不长了,怕自己女儿被人说还没过门,就克死丈夫,便仗着自己的权势,趁海公子还没死硬把婚给退了,一转手,又把花见羞嫁给了别人。海公子听了这消息后,病情加重,几欲要死,后来不知哪来了个野和尚,说那海公子的病只有吃了人心才得好,海家那会哪里去找人心?哪知道那痴心的秋灵儿听说了有这偏方,二话不说,竟把自己的心给剜了出来给海公子治病。海家的人哄着海公子说是猪心,让他把秋灵儿的心吃了,海公子吃了之后,病果真就好了。后来猎户一家跑到海府闹事才让海公子知道了真相,他抱着秋灵儿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旁人见了他那伤心样都不忍靠近。正当海公子悲痛欲绝之际,竟然从口中吐出了一颗心脏来,还不及细看,那心脏已落入秋灵儿的身体里,秋灵儿一时便活了过来。就如公主娘娘所猜的,最终秋灵儿如愿以偿嫁给了海正伦,海正伦也寻到了一生的至爱,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千秋佳话。后来人们为了能寻得一份好姻缘,也往秋灵儿系红绳的大槐树上系红绳,据说只要诚心地默念着爱人的名字把红绳系上,就会和爱人结缘。”
蕊珠的这一席话,连王孙们也都听住了。
筠公子道:“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四皇子也不禁感慨道:“求妻若此,夫复何求。”三皇子只是看着素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