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梦
“……桃花眼者,眼长睫密,尾微翘。凝时若桃花,笑时似月牙,似醉非醉,所谓回眸一笑或临去秋波,叫人心荡意牵!”
床头一本翻开的书,书页夹缝里插着一个用来当书签的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刻了好多字,可惜大多模糊了,能看得清楚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书是若月买的,精装本,买的时候外面还封了膜。
拆开书才发现,书里夹了个玉色的牌子,想是随书附赠的。可惜若月运气不好得了个次品,不过那模糊的字迹反而给牌子添了份古意,若月看着喜欢,想想还是不退换了,留着用吧。
若月今天满十六,真真正正的大好花季。
高中的第一个暑假,她打算着趁学业还未紧到透不过气的时候,好好地玩上一阵,还有好几本想看的书也一并看了,待开学后,可就得连着两年死拼高考,不再有这样的闲工夫了。
若月的时间安排全靠自觉,她已经几年没什么人管咯。爸爸从念研究生开始就出国了,念完了继续念博士,妈妈也跟着出去伴读。
爸妈出国了,家里就剩若月和奶奶两个人。奶奶家在旧城区,临街双层老房子,爸爸就是在这所房子里出生的,在这房子里结婚,在这房子里生了若月。
自改革开放后,这海边城市也日新月异地发展,经济上去了,从商放宽了,奶奶便把楼下收拾收拾,开了个杂货店,安安静静地做着小本生意。来买东西的大部分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店也不大,奶奶一个人就忙得过来,若月也偶尔去帮帮忙,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也挺好的。
可是,现在这些都变了,若月不再有心思玩了,刚看了一半的书也丢在了一边,爸妈匆忙地从国外赶了回来,一些平时很少接触的亲戚突然在家里进进出出,生活突然就变了。可是这些都没什么,让若月心下惶惶,流了几天眼泪的原因都不是这些,家里最大的变化是,奶奶不在了。
不在了,奶奶再也不回来了,那天傍晚,奶奶就这样安静地靠在店里的小椅子上,对着电视,歪着头,闭着眼,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却任凭若月怎么叫也不再有一声回应,连最后一句话也没留,就这样走了。
之后发生的事,若月已经记不清了,她的眼睛哭得肿肿的,完全看不出原先那清澈明亮的样子,布满着血丝,还有些发疼。这几天,若月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最后干脆连床也不下了,就缩在床上哭。爸妈也哄也哄了,吼了吼了,还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看着她叹气。
可现在,太阳的最后一缕光即将消失的时候,若月终于哭累了,沉沉地睡去。
脑袋下还压着那本翻开的书……
“姑娘!姑娘你醒醒!”是女人的声音,很陌生。
若月艰难地睁开眼睛,心想眼睛好涩,眼皮又这么沉,肯定肿得更厉害了,揉了几下后,才渐渐看清了眼前——一个面容消瘦,面色蜡黄的陌生女人,正焦急地唤着自己。再一看,这女人穿的是件打了补丁的看上去很粗糙的衣服,式样不太对,若月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浮起。
“姑娘,你醒了?”女人见她醒来,表情松了一松,转头朝门边一高一低两个小脑袋喊了声:“诗儿,倒碗水来!”
若月这才发现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是人家卧房,此刻她正躺在人家床上,看着脑袋上方的木梁,又看了看陌生女人的衣着发式,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那感觉不是恐惧,若月一见这陌生女人,却一点也不害怕,就算醒来忽然到了这奇怪的地方,若月却也不惊慌,只是有点急急地想求证某事的想法似的。
“哎!”脆生生地应了的是还未变声的男孩儿,却是高的那个,见他转身去了,又立刻回来,手上已端着个木碗,走到床边,犹豫地看了看若月,侧身递向他娘。
“喝点水吧?”陌生女人并不接碗,而是伸出手来搀扶若月,若月这才发现自己身子发软,想是哭了几天,又不吃东西,把身子饿虚了。在女人的搀扶下,若月用力撑起身坐了起来,女人这才接过男孩手中的碗,递给若月。
“请问,这是哪儿?”若月看了看木碗,又看了看男孩的衣裳,小心地问道。
“这是我家!”门边的另一个小脑袋倒先开了口,穿着略显宽大的衣服,见若月把目光转向了他,伸了伸舌头,跑进来,偎在女人身旁。
女人爱怜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温和地解释起来:“姑娘晕倒在我们家门口了。”顿了顿,却见若月神情古怪,只得又问:“姑娘,你怎么了?”
若月愣了一愣,眼前所见互相结合,随即确定了心中那奇怪的感觉,果然!如同最近流行的火暴小说一样,穿越这事,也发生到她身上了!
“姑娘?”见女人还等着她答话,若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用那最简单的答案敷衍:“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发出声音的是那大点的男孩,叫诗儿的那个,再然后又有声音传来,却是咕噜咕噜的若月的肚子,倒叫若月红了脸低了头。
“姑娘想是饿了吧?”女人依旧温和的声音,让若月再次抬起头来,却见她已起身,一手牵了小的那个,走了出去。大的那个却还站着,瞪着眼看她,却听见外面唤着:“诗儿,来帮娘一把。”终究没吭声,扭身也出去了。
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代,但看这见里简陋的陈设,班驳的墙壁,这家母子的衣裳服饰,也知道定是较为贫穷,若月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不好意思,但是又不想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实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还是在这家呆上一段再看,心里正计较着,又听外面隐隐传来声音:“娘!这是……”声音好象很不高兴,后面的听不清了,一下子低了下去,再一会就听见到了院子,院子里便起了一阵声响,最后一声“我出去了!”又安静了下来。
若月支着耳朵听了会,实在听不出其他响动了,才想起审视自己来。
身上穿的还是原先的那一身黑,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两小包饼干,想来是妈妈放心不下塞的,还有几颗办丧事的时候派的梅子糖,还有一包纸巾,除此以外就剩头上的那根黑头绳,再没其他了。
这些个东西能顶什么用啊,若月心里正没个计较,小男孩又跑了进来,问她拿了刚盛了水的碗又出去,然后便是女人复又进了来,手里端着冒了热气的东西。
“来,吃些东西。”若月道了谢接过碗,只见满当当一大碗,却是清汤素面,连油花也没一星。喝口汤,基本是淡的。若月平时就不爱吃面条,小时候遇着吃面条那日,若月就皱眉头,她们家不准挑食,不喜欢还是得吃,若月只能不情不愿慢吞吞的吸溜,那面被水泡涨了,看上去越来越多,她爸就笑她的碗变成了聚宝盆。
虽然若月的肚子饿了,可是对面条的抗拒感还在,只是那女人实在温柔可亲,特特地做的,况且在人家家里不好挑三拣四,所以若月还是勉强扒拉了几口。刚吃着,眼角却看见小男孩眼巴巴地看着,似乎还能听见他偷偷的咽口水声,若月又加上些不好意思,更加吃不下,干脆停了口:“呃,这个,我不吃了。”
“恩?”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是小男孩见若月把碗推向他面前,忽然地惊慌地来,边摇手边往女人身后缩:“不要,不要,画儿不饿。”
“我吃不惯。”若月干脆直言,见女人似要开口,赶紧掏出饼干,又加了句:“我自己有吃的。”
打开饼干袋子,边啃边跟女人说着话,这才知道女人随夫家姓孙,人家都叫她孙大娘,其实哪都看不出像大娘的样儿,看那两孩子,估摸着女人不过三十岁吧,何况古人还早婚。她丈夫前两年去世了,留下她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那大些的是叫朝诗,十三岁了,眼下出去了,小些的叫暮画,八岁了,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自从丈夫过世,小叔子又不知所踪,幸而亲戚邻里人都不错,也没个欺人抢房的,房子是不用愁的,地却无力耕种,现下寡母带着两个孩子,只在家里做些针线伙计赚点家用。那诗儿原本已经进了学堂了,年前孙大娘忽然病了半月,延医看病,无法操持活计,两个孩子也忙着照看她,眼看着家里没什么余钱了,某日诗儿突然自己跑去辍了学,怎么打骂再不肯去,第二日便缠着隔临的李老伯学编草鞋,从此天未亮便早起,家里重活一力包下,空闲编些草鞋,看着日头将出,便到李家连同李老伯编的草鞋一并担了,到临近的县城去卖。
今儿因为若月的事,耽搁了一阵。
若月也说了自己的名字年纪,略略地谈了谈家人,当然不敢说什么出国什么的,也不提现代的种种,只说父母常年在外,留她与奶奶相伴。问到家乡,只说是很远的地方,问到为什么离家,怎么来的,如何晕倒在此,若月一并推说忘了,反正也没法说清楚。再问,就推说头痛,孙大娘便温言劝她好好休息,宽慰她兴许休息好了,就能恢复记忆。
一旁的画儿早得了批准,将碗里的面条吃了大半,却不再接着吃,见他娘起身,赶紧端上,随他娘往外间走。直到门被掩上,若月才松了口气,把饼干袋折一下,吃剩的饼干又装回了口袋里,坐在硬床上,有些不舒服,房里又没椅子,只得复又躺下,想着心事。
实在是哭了太多天,身子还没恢复过来。
若月脑袋里刚开始盘算今后怎么生活,又忍不住想起奶奶,再想想不知家里人发现她忽然不见了该有多慌乱,父母会着急还是伤心,自己实在是不希望家人难过,不知怎样能够回去等等,只觉得什么都还没想清楚时,竟又沉沉睡去。
“月儿~”好熟悉的声音,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背。
眨巴着眼睛,看清楚前眼人,竟然是——妈妈?
“睡着了?”妈妈担心地看着她:“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放开点吧,奶奶也希望若月能开开心心的吧。”这些天妈妈一再地重复着这些劝导,不过见这次若月并未又哭起来,有点放了心,想想女儿已经几天不怎么进食了,又安慰了几句,出去给若月端饭。
若月还有些不太清醒,怎么又到了自己家里?是自己穿越小说看多了,做了个古怪的梦?看看天色,已黑透,也不晓得睡了多久,再低头看看,身上完好,还是原先那套黑衣,若月最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不一样了!
那是吃剩的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