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啊,多少吃点吧?”妈妈用托盘端了一碗稀饭两碟子小菜,放在桌上,转头看见若月手中剩下的饼干,语气轻松了不少:“吃了就好。”见若月愣愣的,又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摸了摸若月的头。
已经有多久没被妈妈这样关爱过了?若月不记得了。爸妈都忙,很少能分出时间来照看她,现在忽然被妈妈这样抚着头,若月的鼻子忍不住酸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抓过勺子掩饰,胡乱地往嘴里扒拉着饭。
安静了一会,只有扒饭的声响,直到若月把饭吃了大半,放下勺子说了声“吃饱了”,再接着又是妈妈的一声叹息:“吃饱了就好,你好好吃饭,爸妈也就放心了。”若月疑惑地抬头,目光遇上妈妈的,又被妈妈避开:“你知道的,爸爸那请不了几天假……”
是要走了?果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当晚的飞机,爸妈竟然已收拾好了,不到两个小时,家里就剩下若月一个。
孤零零的……
突然的安静让若月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会后,若月决定还是走到店里,开始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做的事,帮奶奶整理货品。
爸妈走前交代,这片老房子就快拆了,杂货店若月就别打理了,就这么放着吧,店里那些货,大部分自家会用得到的,尽管拿去用。见若月神色不对,又说,如果若月想要帮忙,那也可以,反正奶奶以前就说过,奶奶的这些东西都是留给若月的,但若月必须以学业为重,可以请个人,反正若月也十六岁了,爸爸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呢。
奶奶留下的钱爸爸都给取了出来,用若月的身份证办了张卡存了,整整二十万。店里常备的那些零散的钱,还放在老地方没动。爸妈给了若月足够的信任,这些钱都由若月自己看着支配,爸妈说,若月已经长大了。爸妈说出这句的时候,若月忽然觉得有一种更沉重的痛,却发现,竟然哭不出来了。
已经长大了呀。
店里原本总摆着一大一小两张椅子,现在被搬开了,地上空空的,几天前进的货堆在墙角,可能被人碰倒过,有点杂乱。若月就近拖过一旁的大米袋子,垫着坐了,开始把那些货品分门别类。
电池,玉米油,蚊香,香菜心,咸鸭蛋,火腿肠……
若月的眼皮又开始打架,半清醒的时候,目光偏偏落在那几样罐头上,迷糊中忽地想起孙大娘和诗儿画儿,若他们有这许多吃的,会有多高兴……
“娘,我来帮你!”是谁在说话?不是我们家的人?
不对?若月猛地惊醒,翻身坐起——“砰!”身后传来好大一声响,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男孩子当先冲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孙大娘一脸担心地出现在门口,看到愣住的若月,还有,同样愣住的儿子。
又穿越了?这是怎么了?若月一时反应不过来,待觉察旁边一样呆掉的那位后,疑惑地转头,才发现他的目光正直愣愣地看着床边的地上。有什么东西?若月探过头——地上是一个袋子,很眼熟,开口处用绳子绑着,眼下绳子松了,白花花的大米从里面漏了出来。
“这米是你的?”诗儿的表情有些扭曲,若月分不清楚那是愤怒还是惊讶,或者还有些其他的什么。若月又看了看,和店里进的货一个牌子,想起了那些饼干和纸巾,想起了垫着坐的那包,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小心地回答:“如果不是你们的,那,应该就是我的。”发现他们的表情更奇怪了,只好摇着手撇清:“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担心会被人不知想成什么,一旁刚跑进来的画儿高兴地扑了上去,趴在袋子上欢呼:“好多米啊!”
“画儿!”孙大娘上前拉他:“这不是我们家的,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动。”
“可是,娘,我们好久没吃过大米饭了啊。”画儿听话地站起来,刚抱怨一句,又想起什么:“画儿不想吃了,娘。画儿以后赚好多银子,给娘和哥哥买好多好吃的大米饭!”
看着母慈子孝的场面,若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个,送你们的,随便吃……”
“姐姐你是仙女吗?”诗儿问的,此刻,他的眼睛因着某种原因,若月甚至觉得那双眼正一闪一闪的。头一次正面相对,若月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孩子的长相,虽然很瘦,面色发黄,很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却有着俊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双唇,加上那双黑白分明大而清澈的眼睛,很是个俊秀的孩子呢。他直直地盯着若月看,表情地隐隐地含着些期盼,看得若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脸上热热地烧了起来。
“仙,仙女?”毕竟还是充满幻想年纪的孩子吧?也亏得他这么自然地解释。
“肯定是的!上月我就看到一个好漂亮的仙女从我们家门口飞过,我喊你们出来看,你们就是不信我,哼!”画儿的注意力也被引了过来,但听他的语气里却是绝对的笃定。
“娘怎么会不信你呢?傻孩子。”孙大娘爱怜地抚mo着画儿的头:“只是我们这种小地方,哪会有仙人肯来,何况,仙人万一不高兴……”
若月听得云里雾里的,莫非这世界真有仙人存在?不过自己都能穿来,也难怪了。倒是不知仙人都是什么样的,有点期待呢,嘿嘿。
“仙女姐姐!”
正想得出神,画儿又一声唤,若月想要摇头,却在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又不想让他们失望,可是又不能点头,只好呐呐地说:“这个,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虽然若月是那种回答,可是不论从服饰上,还是凭空出现的大米上来看,两个孩子已经认定了她是仙女的这个事实,仙女送的大米,让画儿开心地不停催促哥哥把米袋子搬出去,边扯着他娘的衣角撒娇着要吃。若月正尴尬地不知接下去怎么办的时候,自己的身体直接替她作了决定:“请问,厕所在哪……”
跨出房门第一步就这样顺利完成。之后孙大娘自去厨房忙碌,画儿带着若月四处走走,看不出他们家房子其实并不小,三进三出,原先也是个书香之门,还是本村的大户,只是一代代人丁单薄,败落至此。
看来这里的人还真不错,若月想起了充斥在报刊电视上的种种财产争夺,对这里的好感更深了些。
若月闲着又觉得不好意思,本想去厨房帮孙大娘打下手,可孙大娘说什么也不让,其实人家早看见她那幼嫩的双手,哪像是干活的人呐。转头看见诗儿端了碗姜茶往外走,原来今天这么早回来,是因为李老伯病了,所以没去县城。
不好在人家房里乱转,若月走到院子里,看见画儿在整理稻草,终于找到可以帮忙的了,若月蹲下去学着画儿那样做,却注意到画儿时不时这里那里抓抓,还用指头沾了口水去涂。细看去,一个一个都是蚊子咬的包,有的还被抠破了,原来这里没有蚊帐,也没有蚊香,偏偏草木又多,到了夏天尽受蚊虫滋扰,晚上都睡不好。
想起了店里刚整理好的蚊香,还有些花露水存货,若月忍不住想再试试。
返身走回原先那个房间,掩上门,躺下,闭眼……不怕,若月一向是那种躺一会儿胡思乱想就会入睡的人,所以若月不担心。
有点激动,有点期待,干脆在心里重新点算一遍之前清点的货品,等待着自己再一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