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晟心中略松,原来是一个来拉保护伞的奸商,他并不是真的知道赈灾之粮的真相。于是崔晟点点头,说道:“阁下既然如此有诚意,那么不妨先说说看,你的米面价格是多少?”
男子笑道:“现在市面价格的九成。”
崔晟皱皱眉,他知道依照现在的局势,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优惠了,但是若只是九成,那他从中可捞取的油水就实在太少了,太高的价钱他如何跟三皇子开口呢?
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神秘地道:“其实,草民还有一个主意,若是大人胆子够大,小人愿意奉上这个数的回扣。”
崔晟看着男子比划出的数字六,不禁激动得身子一震:“什么主意?你说来听听。”
男人笑道:“大人执掌全国粮务,如果从今往后三年内都从草民处购买米面的话,草民甚至可以跟大人五五分成。”
崔晟再也抑制不住了,“此话当真?”
“不过,这米面价格是市场价的一半,这米面的质量嘛……”
“没关系!”崔晟喜形于色,他甚至没有多过问一句米面的质量到底怎样,就已经被暴利的收益冲昏了头脑。“那么,这一次阁下也是五五分成吗?”
男子微笑着摇头,“大人也知道,今年不同往年,草民手头的这点米也还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才弄到手的。”
“存货是多少?”
“还不到七千石吧。”男子说的轻松而随意。
可是崔晟却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多……多少?”
男子认真的重复一遍,“还不到七千石。”
崔晟浑身一震,哆哆嗦嗦道:“阁下……阁下怎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存货的?”
男子微微一笑:“大人也知道草民是做什么买卖为生的。全国闹粮荒,可是许多高官大户人家却还趁机囤积大米,我们兄弟看不下去就做了一回五鬼大搬运的活。中间多少灭了几个人吧,权当为民除害,劫富济贫了。可是,这米到了手中却遇上了全国戒严,实在难以脱手了,才会低价抛售的。想想都心疼。”
崔晟听着他说“灭了几个人”像是偷了几棵菜一样轻松,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也仍然没有把这男子当做杀人凶手看待,他只把对方当做带给他巨大利益的财主。只不过这个财主太血腥,也太危险了一点,但是崔晟自认为可以给他带来方便,双方面各取所需,他应该不会有危险。
崔晟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道:“之前不知道阁下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存货,这事本官已经不能做主了,这样吧,待我将此事禀明上头,阁下明天再来听回话,如何?”
男子微皱眉,“跟你们戴帽子的人谈生意就是这么麻烦,什么上头?直接带我去见不就可以了,我直接跟他说。”
崔晟吓得连连摆手,“这个上头不能说,不能说,也不能见。”
男子冷笑,“放心吧,崔大人,就算是见到了你们的上头,你的那部分孝敬我也是不会忘记的。”
崔晟赶紧撇清,“不是孝敬的问题,是这个上头确实不可见,阁下见谅。明日还是这个时辰,阁下来听回话吧。”
男子明显表现出了一丝不高兴,但还是同意了,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草民这就告辞了,烦请大人费力斡旋。”
崔晟看着男子转身而走,正松了一口气,突然,男子一个急速转身,手一摆,一道白光从他手中射出,贴着崔晟的耳际险险飞过,穿过厚厚一叠书,透过崔晟身后的书架,射入了墙壁,崔晟吓得僵住了身子。书房的门随之“怦”一声被踢开,管家站在门口,门两边还多出了两个手提利剑的侍卫,看着男子眼中纷纷闪过骇人的寒芒。
那男子一笑,身形扑向门口,只见他华丽一个转身,两个侍卫的利剑全到了男子的手中,剑光一闪之后,那两把利剑带着风声飞回了侍卫的剑鞘,崔晟再看去,那男子已经坐回了座位,而直到这时,门口的两个侍卫才呆呆的看向自己的剑鞘,恍惚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两侍卫顿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男子悠闲起身,笑眯眯的看向崔晟,“草民别的本事没有,这杀人越货的勾当最是拿手。但凡干这一行的,对于活人都不是特别的信任。大人既然已经口头答应了我们的交易,能否让草民走的安心呢?”
崔晟已经镇定下来,他知道男子对他并没有起杀机,心想,这种道上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千万不能惹恼他,于是坦然问道:“阁下想要如何安心呢?”
“就……”男子说着手指着崔晟的腰际,那挂在崔晟腰际的祖传玉佩就这样像被吸住一样飞到了男子的手中,“就拿个信物吧。如果有一天信物不再可信了,信物毁,大人的命,草民也必来收缴。”
听着男子淡淡却赤裸裸的威胁,崔晟虽然气血两虚了,却反而不担心了。听着他的口气,只要是规矩真诚的跟他做生意,那就是有信的,有信则安全。于是,他摆手说道:“阁下请放心,本官绝不会使诈的,无论如何,本官这儿绝不会用陷阱对付阁下。”他本来就是想要捞利,对方也正是给他送利的,他没必要不规矩不真诚。这么一想后,崔晟反而心定神闲了。
男子似乎很满意,点点头,道:“作为交换,这个就给大人做个纪念吧。”男子扔给崔晟一块黑漆漆的铁片,就身形一跃,顷刻间没有了踪影。
崔晟走出书房看向庭院,没有人影,他走了。真的走了。
男子走出崔府,呼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然后仰望蓝天,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的这一举动实在是违背常理,他基本已经谈成了生意,这是蹈海之利,他本该是心神畅快的,可是他却神情抑郁,面色难看,仿佛看见了世上最糟糕、最不堪入目的丑陋一般。这实在是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