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七年前如果有什么是让滕仙冢刻骨铭心的话,那就是他丢失了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可是她的丢失却是因为……
滕仙冢坐直身子,看向窗上美丽的花影也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冷冷道:“七年前的事情,玄天门也参与在内了?”
李德认真道:“不是我替玄天门推卸责任,当初我们只不过做了壁上观,看着你们相互消减力量而已。但若不是经过那次血腥的洗礼,滕老板也成就不了现在的商业王国。事业起步至膨胀阶段,必然要接受老势力的捶打乃至压顶。只有度过那一阶段,才能去旧迎新,才会阳关大道任我行。正是那一次滕老板能够力挽狂澜,化险为夷最终破茧成蝶,我们才会觉得滕老板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七年的等待不过是为了让各自都更成熟,更强大。”
滕仙冢回忆着七年前的往事,那次之后他确实脱胎换骨了,可惜在这之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日子里,稍有差池就祸连家人的日子里……他一个人作战了,终于还是挺不过去。
仙阁的出现是挽救了他于危难之中,姑父的丧身是他一辈子欠林家的终身罪孽。之后滕家和林家的联袂崛起则是踏着血泪的不堪历史。
而有一些生命中不可丢失的,却因为一时的软弱而永远丢失……
让自己一辈子后悔的事情,一辈子只要做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如果现在的滕仙冢还跟当初一样如此容易受人威胁的话,那么他将会再一次错过生命中不可丢失的。这么一想后,滕仙冢便下定了决心,“贵门主用计凭的是抓住敌人的心理,可惜他错估了我滕仙冢。有一些贵门主很重视的东西,在我这里却根本不值得眷守。”说完,他看向林仙阁,微笑着问道:“仙阁,你说过如果林津帮整个覆灭的话,就跟着我到滕府当米虫,这句话还有效吗?”
林仙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但是她眼神里的笃定,只需要瞟见一眼就已足够。
滕仙冢忽然很开心的笑了,带着苍凉的洒脱味道,然后林仙阁看到他右手五个手指一捏。这个手势代表着:“仙阁,现在可以走了。”
李德眼尖心明,便突然大笑起来,“好一对游龙仙君、惊鸿仙姝。果然是羡煞世人的神仙伴侣。不过鄙人受门主所托,请恕不能轻易放走两位了。”
话音刚落,一阵清悦的铃声响过,滕仙冢抬眼再次瞧向四周围窗上的花影,此刻四壁漂亮的花影在同一时刻绽放出光亮。瞬间之际,七八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子全都打开了,窗子外面有人头闪了闪,接着,每个窗子里都放出了一根利箭,箭头全都正对着滕仙冢,听声音便知已是箭在弦上,引弓待发。
滕仙冢神色不动,强弩硬箭对着他,他仿佛全都没有瞧见,只是不住的冷笑。而本在三步之外的林仙阁却见机极快的惊鸿移步到了李德的身前,一招制服,如此轻松,有人质在手,林仙阁也便底气足满了。
直到现在滕仙冢也没有动弹一点点,他的全身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只是他的脑筋,却仍没有停止运转。突然,心脏背后的窗口处,轻轻一响,一片淡淡的月光带着锐利的风声从窗口直逼而来。
但是滕仙冢却在那支箭将到未到时,便已掠开了三尺,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带着朦胧飘渺的月光反向窗口而去。紧接着,闷哼两声,一条直线上的两个窗口倒下了两人。
李德瞠目结舌的撑大了眼睛,他明明看到那支箭已经破体而入了,本该在滕仙冢身上乍现一片血光的,怎么未眨眼间,那支箭却射向了另外一个窗口的弓箭手呢?窗外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一怔,这种弹性的强弓从未有人能够躲过,更何况是在如此近距离的射程之内。
林仙阁瞧见李德吃惊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们竟然想要用这些破弓射中游龙仙君!你们若真是射中了,那两个人早就没命了。”
李德吞了吞口水,讪讪道:“这么说,那两个人并未死?”
“游龙仙君从不杀人,间接杀人都不会。你没看到刚刚飞出去的是两道白光吗?这世上还没人能够让他飞出一道黑光。但如果有人有幸看得到的话,那他也只能向阎王爷去吹嘘了。”林仙阁说话间,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样子溢于言表。
李德微怔的摇了摇头,刚刚别说是两道白光,什么光他都没有看到。他只知道此刻,滕仙冢还好好地站着,而己方的弓箭手却一举倒下了两个。四公子交待,即便买卖谈不成,滕仙冢的人也一定要留住,活的。
其实说实在的,李德原本一直认为,这些弓箭手是根本不用上场的,毕竟他们的准备工作可谓煞费苦心、周到完备了。谁能想到,滕仙冢会一点都不受威胁呢!那张纸上写的很清楚了,如果他不合作,他们将在弹指之间摧毁林仙阁名下的所有钱庄、银铺。继而将她所有洗黑钱、放高利贷的罪状公布天下。他们调查的很清楚,这条线也埋伏了很久。要想牵绊住滕仙冢,绝不能从他自身出发,而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因为据调查,滕仙冢是一个太过于重情重义之人。可是谁能想到,这对表兄妹竟会是这样的怪人!
滕仙冢淡淡的扫向四壁,身体再次处于绝对静止的状态。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木头,一动都不动。林仙阁痴迷地看着他,沉着应战的他是如此的让人沉沦。修长的双眉,充满着粗犷的男性魅力,清澈的眼睛那么秀逸又那么深情,温柔一笑时如春风过大地,万物因此而蓬勃。可是,一旦他认真起来,充满机智的双眸就会装满坚强和决断,那里面的深邃和幽深,她沉沦一辈子也触不到底。他是她一辈子的向往和梦想。可是……
其实,她追求的也不过是能够跟在他的身后,哪怕他从不回头。
感受到抵住自己咽喉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量,李德侧脸看去,发现林仙阁眼神黯痛。他心中一痛,可是仍然不肯下命令放走他们。
就在这时,突听“哧”一声,打头阵的暗器已到,紧接着,疾风满屋,也不知道有多少暗器、利箭,从四面八方向滕仙冢打了过来。
林仙阁一惊,放开李德就加入了战阵。滕仙冢到底用什么兵器对敌属于武林悬疑的秘密,至今还无人知晓,这给他的武功修为又增添了一层神秘的外衣。越是莫测越是难测,所以滕仙冢属于深不可测的范畴。可是众人皆知的也并不代表着可以小觑,至少林仙阁的“仙姝叶”是足以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林仙阁围着滕仙冢身子一转,两只手已接着了十七八件暗器,人也跟着飞身而起,等到她再次落地,她手中的暗器全数从原路飞了回去。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比林仙阁更善于使用暗器呢?!
而且她不是滕仙冢,她可没有杀人禁咒。她信奉一报还一报,人以暗器对她,她必以暗器回之。唯一的区别只有,别人的暗器是擦着她的身子飞过了,而她的暗器却例无虚发的飞入了别人的体内。
相对于林仙阁漂亮的身形变动,滕仙冢则是避开暗器轻松的飞掠着,一个腾空,所有没有被林仙阁接住的暗器全都自他的脚底打过。
李德一抬头一转头一回头,忙活着看两人翩翩的身姿,真有一种他们是在玩耍嬉戏的感觉。狭小的房间内,他们在一道道被砍断的月光中,带着光芒如燕子掠飞,轻逸、灵动,美。
正错愕间,滕仙冢身形一转,掠到了李德的面前,微笑道:“还要再打吗?”然后乒乒乓乓,一堆的暗器就像是破铜烂铁一般散落在李德的脚边。
他……什么时候接住暗器的?他明明只是在躲而已……
李德脸色微变,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完成四公子的任务,但是他也大胆自作主张了。
随着李德的一抬手,窗口外的所有明箭暗弓统统撤下窗台,漂亮的窗上花影再次呈现。李德满含怜惜地看了一眼林仙阁,强笑道:“滕老板、林帮主好俊的身手!是我们不自量力了。”
“李总管高抬,在下只是腿脚还算便利而已。”滕仙冢说话间看向了林仙阁,林仙阁收到指示一个回旋回到了滕仙冢的身后,两人相互陪衬的身影真的如同一对璧人。
李德暗暗叹气,抱拳道:“两位不送。”
两人也毫不客气,不回礼就一起飞身而起。他们两人的身形之快,无可形容,李德只记得,他只是微微低头,再抬头时两个人影早已瞧不见,似乎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门口的两个白衫少年看着突然变空的客房迟疑着,其中一个唤做江云的少年忍耐不住,喃喃道:“他们走了。”
李德目光仍追踪着那扇吞没两人的窗口,淡淡道:“门主那边,我自会交待。”
“可是,他们知道那么多,万一告密……”
李德扫了他一眼,打断道:“他们不会,绝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因为我相信他……”
不知道他说的是他还是她,白衫少年不无好奇地问道:“德总管似乎对那个林仙阁特别另眼相看。”
李德苦笑一声,目光空远,用近乎梦呓的声音喃喃道:“如果你追踪她七年,看着她这七年的苦痛和蜕变你也会情不自禁的。因为,她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奇女子。只可惜……”她中毒了,中毒太深。那毒名叫滕仙冢。
李德满肚的心酸。这时候才知道,世上最酸的不是吃醋,而是没有资格吃醋,根本轮不到你吃醋,那才是最酸最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