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新房中,小白抱着一盘瓜子,靖儿抱着一盘蜜饯,两人边吃零食边听故事。
毕竟涉及自己的心事,商琪晏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讲得别别扭扭,磕磕绊绊。小白却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靖儿虽然听不太懂,可小嫂嫂说好听,那肯定是好听的,反正还有零食吃,听听也无妨。
“我自小便认识裴大哥,他是裴老将军的独子,又是皇上的义子,对我又极其照顾,所以,从小我们几个兄弟就把他当做亲人看待。”
“认识邀月姐姐,是在我六岁那年元宵。她父亲苏大人进京上任兵部尚书一职,父亲和他是旧交,便带我去拜访。我记得那年她才八岁,穿着一件白色兔毛做领子的小红棉袄,梳着两个小辫,在暖阁里教几个大丫头做宫灯……”
“同样的宫灯,只要是她做出来的,也比别人精致许多。”
“后来,我们兄弟几个,裴大哥,邀月,还有几个公主姐姐,就常玩在一起。”
“六年前,皇上要选妃,苏大人不想让邀月进宫,便提前和我爹商量,给我们订了亲。”
“谁料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原来他早就看中了邀月姐姐。苏大人由此得罪了皇上,我们的亲事也就耽搁了。”
“一年后,伯父睿王带着三哥四哥五哥出征,战死疆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查出兵部有通敌嫌疑,苏大人被砍了头,家产被炒,邀月被卖作官妓。我爹爹为求自保,无奈之下只好退了亲。”
小白听了,忙打断商琪晏的话:
“等等等等,这些和你看见他俩撒腿就跑有什么关系?”
商琪晏挠了挠头,神情有些羞涩。
“哈哈!我明白了!”小白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指着商琪晏笑道:“肯定是你喜欢那个什么邀月,你裴大哥也喜欢,然后你怕他知道你的心事,也怕兄弟之间尴尬,所以处处躲着他。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好像就是这样,商琪晏茅塞顿开,赶紧点了点头。
小白看着傻兮兮的商琪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于是说道:“你可真是个怪人!论理说,你和邀月订亲在先——不管后来退没退吧——也该是他裴秉松躲着你,给你让道!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吗?他都不替你着想,你还怕他尴尬?真是窝囊透了!”
“可我觉得邀月姐姐不喜欢我,喜欢的是裴大哥。”
“那她跟你明说过吗?”
“这倒没有……”
“你争取过吗?”
“也没有……”
“她对你好吗?”
“挺好的。”
小白使劲戳了一下商琪晏的脑门:“你这个榆木疙瘩!真是死脑筋!人家姑娘对你好,就是对你有意思!你自己不争取,还要人家先说吗?”
商琪晏想想觉得是蛮有道理,只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
小白教训了商琪晏一番,又兴冲冲地拍着他的肩膀说:
“阿九阿九,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侠骨仁心的白暮小姐决定再帮你一次。追女孩子我最在行了!有我助阵,不出半个月,你的邀月姐姐肯定对你死心塌地,服服帖帖。”
商琪晏怀疑地看着小白,可小白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吹牛。
这……既然有小白帮忙,那我就放手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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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讨好一个女孩子,第一件事,便是给她买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
白军师站在糕点铺前,自信满满地指导着她的傻徒弟。
可商琪晏觉得邀月并不喜欢这些,无奈又不敢多嘴,只好把白军师亲自点到的糕点每样都包了一些。
一道小吃街走遍,形形色色的食物几乎见样就买,东西多到商琪晏和豆子已经提不动了,只得雇了个挑夫跟在后面。
“你若想让一个女孩子真心地感觉到欢喜,第二件事,便是给她买许许多多好看的首饰。”
白军师顺着街边的首饰铺子挨个试过去,逛了这家逛那家,试了这个试那个,每件都要精挑细选,来回比较,讨价还价。商琪晏和豆子百无聊赖,困得直打哈欠。终于,小白从百家铺子中精选出十几样,命人拿精致的小盒装了,又总装在一个檀木匣中令商琪晏抱着,这才算收了工。
“若想让你一个女孩子真切地体会到你的情意,第三件事,便是给她买许许多多好玩的物事。”
这时候,天色已晚,豆子早瞅了空儿溜了,只剩下有气无力的商琪晏和精神饱满的白军师。
白军师在夜市上如鱼得水,东游西逛。一会买个香荷包,一会买只纸风车,一会又买串小铃铛……不大一会就买了一堆东西,害的商琪晏只得又雇了一个挑夫。
小白拍了拍手,志得意满道:“好了,这些勉强够了!我们走吧!”
商琪晏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去哪?”
“去找邀月呀。你买了这些东西,不就是要送她么?你放心,等到了那儿,我会告诉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这时,老黑忽的闪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完全当商琪晏不存在,只和小白说话。
“小白,老爷叫咱们过去呢。肯定是又有公事了,这就走吧。”
小白答应了一声,把手里的风车塞给商琪晏,说道:“我有事,你自己去吧。记住第四条,要让她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这样就可以了。勇敢一点,我等你的好消息。”
小白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转身随老黑走了。两人转过了街角,没了影踪。
少了小白壮胆,商琪晏立刻又自卑起来。可都忙活了一天了,总不能临阵退缩吧。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带着两名挑夫,抱着首饰匣子,步伐坚定地走向了依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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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白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商琪晏闷闷不乐地歪在床上。
“怎么了?那些礼物你姐姐不喜欢?”小白奇怪地问。
商琪晏摇了摇头。
“那是她拒绝你了?”
商琪晏又摇了摇头。
“难道是谁欺负你了?哼,你告诉我,我去打他!”
商琪晏翻身坐起来,失望地说:“我就没见到她,听人家说她又和裴大哥出去了……所以我把东西放下就回来了。”
小白很是想臭骂他几句没出息,想想又算了,只是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你姐姐回去看到你送她的东西,肯定会明白你的心意。”
商琪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白笑道:“对,咱们慢慢来。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咱们共商大计。”
话音未落,小白人已不见。
商琪晏很想和小白说说话,可小白又走了,于是只好闷闷地睡下,一宿无话。
接连几日,小白都没有出现。商琪晏百无聊赖,又恐四处走动被人发现小白不在,便整天闷在屋里。正闷的发慌,小白终于回来了。
商琪晏激动地迎了上去:“小白,你可算是回来了。”
小白笑吟吟到坐在凳子上说:“这几天闹瘟疫死的人多,可把我忙坏了。”
一听死了许多人,商琪晏又感伤起来,小白发现了他脸色的变化,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就是死一些人么,有什么大惊小怪。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
她是无常,见惯了生死,所以不以为意,商琪晏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不怪她冷酷。只是心里毕竟感慨,故而仍旧闷闷不乐。小白看出了他的心事,也想让他开心些,便故意对着顶棚说道:
“最近有件好玩的事,和邀月有关,也不知某些人有没有兴趣听……”
一听邀月,商琪晏立刻振奋起来:“什么事?快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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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三月二十是司花娘娘的生日。所以每年这一天,大许各地的青楼妓馆都会举行花魁大赛,京城也不例外,而今年的花魁,恰恰就是苏邀月。
其实苏邀月本不愿当什么花魁,无奈今年偏偏有个盐商家的公子哥儿迷上了她,自顾自地为这事儿撒了大把银两,加上花魁大赛连年被宋祈月拔头筹,早有一群人洼了陈年老醋在心窝里,趁此良机,便吵吵嚷嚷,硬生生地将祈月拉下马,把邀月扶了上去。
花魁既然选出,比武大会也就随之召开。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要想选出真英雄,美人关是必不可少滴。所以呢,这冠军的奖品之一,便是与花魁姑娘共度一个月的春xiao。
转眼到了比武的日子,彩鸳楼边擂台高筑,锣鼓喧天。擂台下,人头攒动,有摩拳擦掌的赳赳武夫,有贪看热闹的寻常百姓,甚至还有瞻仰花魁服装样式的大婶阿妈。擂台上,几个身着官服的评判交头接耳,花魁苏邀月默默地坐在擂台一角。司仪长篇累牍地鼓动了一番,锣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
台上两个人打的你死我活,台下百姓们看得热情高涨。
人群里,小白蒙着脸,一身番邦小厮打扮。她拉了拉商琪晏的衣角悄声说:“一会儿差不多了我就上去,等我把人都打完了,一说暗号,你就上!知道了吗?”
商琪晏紧张地点了点头,虽然两人已经演练了几天,可正经该施展了,他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儿得厉害。
台上那青衫男子被抬下了场,虬髯大汉连败五人,势头正旺,大声叫嚣着不怕死的就上来。
小白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商琪晏几句,才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一个燕子蹁跹,跳上了擂台。
台下叫好声响成一片,台上两人缠斗正酣,不一会儿,那虬髯大汉便灰头土脸地败了阵。又一个精瘦男人上了台,只过了两三招,便一个趔趄跌下擂台。
赤膊纹身的市井混混,鹤发童颜的花甲老人,满脸刀疤的狰狞少年,嬉皮笑脸的酒肉和尚……各色人等一个接一个攻擂。小白起初还兴致勃勃,存心显摆一下自己的功夫,人一多便渐渐懒了,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了事。如此彪悍的番邦人让台下的百姓们既惊讶又生气,可无奈大许男儿不争气,竟再没人敢上台挑战。
小白一瞅时机已到,便向前几步,叉腰腆肚,粗着声音向众人挑衅道:
“都说大许国的男儿如何如何骁勇善战,其实也不过如此。枉你们常常吹嘘自己是天空中的雄鹰,我看只不过是些躲在屋檐下的燕子罢了。还有哪只小燕子要上来挑战,速速站出来吧!”
“小燕子,速速站出来吧!”
商琪晏一听小白抛出暗号,忙结结巴巴的接茬:“我来……”
“我来会会你这个大胆狂徒!”
咦,谁抢了我的台词?商琪晏正纳闷呢,一个黑影嗖的窜上擂台稳稳定住,他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裴秉松。
废话,当然裴秉松!邀月是花魁,他能不来?
裴秉松也不多话,冲小白一抱拳,脚下便使出一记飞踢。小白看见熟人稍一愣神,也不曾提防对方出招竟这样快,猛地被踹中胸口摔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这一脚踹沸腾了台下众人,也踹沸腾了商琪晏的脑浆。他只道小白不会有事,哪料到裴大哥出招这般凌厉,看着小白挣扎着站起,只觉得心如刀绞,恨不得那一脚踢中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又恨不得冲上去踢还裴大哥一脚。小白冲商琪晏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卯足精神,上前和裴秉松招呼起来。
话说小白虽是冥界无常,却自小也是娇生惯养,哪曾受过这般欺负?当下怒气冲冲,也不用法术,非要和裴秉松一较高下。于是招招狠辣,直取命门。裴秉松也不甘示弱,连守带攻,竟逼得小白一时难以使出全力。小白怒气渐消,心想若继续缠斗下去,自己虽然未必落败,可万一拖得久了,再有高人赶来,那岂不是误了商琪晏的事?于是心下暗自念诀,使出法力,又虚晃了几招,一把提起裴秉松,狠狠扔下擂台。
邀月尖叫一声跑到台边,台下裴秉松拍拍身上的土,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白不满地瞪了邀月一眼,又接着抛送暗号:“还有哪只小燕子要挑战,速速上来!”
“小燕子,速速上来!”
“小燕子,速速上来!”
小白看着人堆里的商琪晏连喊几遍,商琪晏就是不答话。只见他站在那里,傻傻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白动了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用法术把商琪晏请到了台上。
商琪晏正被邀月刚才的表现打击的大脑短路,听见小白叫他,一时竟想不起来接头暗号了。正打算往台上跑,却突然飞了起来。台下观众不知就里,还以为这大侠轻功了得,兴奋地大声喝彩。商琪晏摇摇晃晃站定,便按照演习多遍的套路,和小白过起了招。
为了显示商琪晏武艺高强,小白故意把动作做的极大,一会儿踉跄,一会儿摔倒,一会儿扑地,还时不时痛苦万分的大叫一声,表演逼真到把商琪晏都搞糊涂了。商琪晏唯恐伤到小白,便把招数放慢,小白恼了,悄声骂道:
“你个呆子!怎么这样笨!扭扭捏捏地,怕踩死蚂蚁吗?”
商琪晏只作听不见,小白暗骂他傻,怕时间久了让内行看出门道,便假装被商琪晏那轻轻一掌伤到,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滚下擂台,一拐一拐地走了。
台下掌声雷动,呼声震天。比武大会的气氛达到高潮。各路评判也顺势判定九皇子商琪晏夺得勇士桂冠。商琪晏茫然站在台上,眼睛却四处寻找着小白的影踪。刚才那吐血的一幕并没有排练过,不知道小白是不是真的受了伤。其实他也不想想,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弄伤小白?小白吐血不过是即兴发挥了一把罢了。
商琪晏并没有想到这些,他惦记小白的安全,找来找去,也没见到小白的半点踪影。
小白,你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街头拐角处,变回男装的小白远远望着台上那四处张望的人,心知这傻子是在找自己,便乐得捂嘴偷笑,笑着笑着,忽又觉得莫名委屈,心里一阵阵发酸,眼眶也突然红了,至于为什么突然这般难过,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黑幽幽闪现,憨笑道:“小白,我刚才看见你了,你可真威风。你父王叫咱们回去呢,咱们走吧。”
小白点了点头,回头又看了台上那人一眼,见那人仍旧四处张望着,满脸都是焦急神色。忽又觉得开心了许多,揣着一点小小的喜悦,默默随老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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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孤星点点。
商琪晏呆在邀月的绣房中,浑身不自在。虽然这屋子他早来了不是一次两次,可今天这次,却是份外地别扭。商琪晏尴尬地坐在靠窗那张榻上,邀月却离他远远的,自顾自地抚琴吟唱。那歌声凄清婉转,如泣如诉,连商琪晏这个不通音律的都听出了歌里的幽怨之意。
琴声停了,商琪晏的心仍旧悬着。
邀月缓步走了过来,商琪晏的神经却一下绷紧。
此时的商琪晏,不像是个勇夺桂冠后约会情人的男子,反而像个做了错事怕受到责备的少年。
邀月在他面前坐下,却并不理他,只是随手拿起前日未绣完的汗巾绣了起来。
她脸上并无责备的神色,可她这种态度在商琪晏看来本就是一种责备。
商琪晏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
“邀月姐姐,对不起。今天那个番邦的小厮,是我请朋友假扮的。”
“我早看出来了,而且还看出那是个女孩子。”邀月淡淡地说。
商琪晏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邀月把针往汗巾上一别,回首笑道:“哪有一个习武的男人,长了那样一双白玉般的小手。不过她学番邦男子的架势倒是学的极像,如果我没猜错,她就是你新娶的那位公主吧。”
商琪晏赶紧摇了摇头,想想不对,又点了点头。
“她的身手真棒,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样,该有多好啊。”邀月的言语中流露出羡慕。
商琪晏忙道:“姐姐如果真的想学,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热心肠!不瞒姐姐说,前几天我给姐姐的那些东西,都是她帮忙挑选的呢。不光这个,她帮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过第一次她好意把我敲晕,却差点帮了倒忙。第二次……”
商琪晏大开话匣,兀自滔滔不绝,说道要紧处忽然意识到事关机密,赶紧住了口。
邀月见商琪晏猛的收了话头,脸色有些异样,便打趣道:
“阿九如此夸赞公主,心里一定很是喜欢她吧?”
阿九慌得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她只是把我当朋友。”
“我是说你。你心里,一定很喜欢她吧?”
阿九望着眼前这自己从小就钦慕非常的女子,又想起小白的谆谆教诲,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其实阿九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邀月姐姐。”
其实阿九心里喜欢的,一直都是邀月姐姐。
这话一出,商琪晏顿觉卸下千斤重担。他目光坦然地看向邀月,虽然隐隐觉得结果未必如自己所愿,但心意既然已经表达了出来,也就了无遗憾了。
邀月的目光开始躲闪:“你我的婚约已经退了,而且我现在是戴罪之人……阿九,你大可不必如此执着。”
“婚约是退了,可我对姐姐的爱慕从没消退过。婚退了可以再定,罪定了也可以免除,我相信,姐姐家的冤屈,也总会有昭雪的那一天。”
“阿九,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正如你说的,公主对你很好,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和我这个青楼女子纠缠了吧。”邀月的语气颇为无奈。
说到小白,一丝酸楚在商琪晏的心头滑过:“小白……公主她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我对姐姐的感情,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来帮忙……所以,请姐姐相信,阿九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阿九愿与姐姐相守一生。”
“我当然相信阿九,只是……只是我并不愿与你相守。”邀月透过窗纱看着楼下,眼中隐隐有了泪花,“我愿相守一生的,早已另有他人。”
商琪晏望向楼下,空荡的大厅中央,呆呆地立着一男子,那人仰头望向这窗,已不知望了多久。这男子,正是裴秉松。
事实摆在眼前,商琪晏啊商琪晏,你还有什么可纠缠的?
商琪晏微笑辞别邀月,缓步下了楼梯。邀月望着他的身影,感激之余又顿觉如释重负,楼下裴秉松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却全是敌意。
“裴大哥,请上楼吧。”
裴秉松大为意外,一时竟呆住了。
“贤弟,你为何……”
“琪晏别无所愿,只希望大哥能善待邀月姐姐,不要辜负她的一片深情。”
裴秉松点头道:“这是自然。”
“那……告辞了。”
商琪晏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大门,裴秉松欣喜又疑惑地目送他离开,起身上了阁楼。
外面细雨蒙蒙,春寒阵阵。
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只是偶而有一两个撑着纸伞打着灯笼的行人走过。
商琪晏低头闷闷走着,任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裳也浑然不觉。
君子就该成人之美,商琪晏,你做的很对。
既然做的很对,为什么还这般苦闷。
你呀你,你就不懂得再争取争取?你不仅辜负了自己,还辜负了小白,人家为你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擂,还挨了一记窝心脚。
可邀月姐姐能得到幸福,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希望看到的吗?
商琪晏边走边喃喃自语,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状如半痴,直吓得几个从他身边经过的行人侧身躲闪不迭。
忽然,一把纸伞撑起在他头顶,一柄灯笼硬塞到他手中。
商琪晏回过神来,就着灯光一看,眼前这送伞的人,不是祈月,又是哪个?
祈月看着失魂落魄的商琪晏,想劝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叹息一声,带着丫头转身去了。
有了灯笼,路果然好走得多。商琪晏晃晃悠悠晃到家门口,雨也恰好停住。
福王府的正堂灯火通明。福王和王妃怒气冲冲地坐在堂上,丫鬟仆人垂手立在两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难得碰到王爷王妃齐齐发怒的时候,还不赶紧打起万分精神伺候着?
商琪晏也是这么想的——自打他迈进家门那一刻起,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太可怕了,邀月那码子事快先别琢磨了,赶紧照顾眼前是正经。
一进正堂,商琪晏赶紧扑通一声跪倒,抬头一看,呵,原来小白也正跪着呢。
小白见他回来了,赶紧往后挪了挪,挨在他身后不远跪下,仍旧低着头,也不看人,也不说话。
商琪晏心里直打鼓,今天二老到底为什么生气呀,我回来得也不算晚呀,小白小白你快给我个眼神,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儿……小白……小白你别低着头呀……小白……苍天!
福王见他回来了,拿足架势,猛地一拍桌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福王妃瞥了福王一眼,正色道:“老爷且慢,容贱妾先多一句嘴!今天这事儿,晏儿固然有错,可依我看那最可恶的,却是儿媳!若不是她纵容,晏儿断不至于如此胡闹。所以,贱妾恳请王爷,先处置儿媳是要紧。”
王妃口中说儿媳,眼睛却直盯着商琪晏。
福王的一时愣了,商琪晏更是糊涂,爷俩齐齐纳了闷,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话说自从小白嫁进来,福王妃对她比对两个亲生儿子还热乎。今天送她自己心爱的首饰,明天又带着到处去玩,教裁剪教刺绣,两人整天嘀嘀咕咕,不知在搞些什么。更有可气的,王妃现在逢人便说到底还是女孩好还是女孩贴心,那表情……只恨当年没生个女儿出来。
就为这个,家里的几个男人都受到了牵连。先是靖儿变得张嘴就是“娘和小嫂嫂教我如何如何……还教我不要如何如何”,然后福王就开始老夫聊发少年狂般地四处撒娇抱怨受冷落,后来就连商琪晏自己也微微感觉心里有点吃醋,虽然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吃的哪门子醋。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娘亲突然就翻了脸,还说要处置小白!唉……难怪常听人家说婆媳是冤家婆媳是冤家,看来真是没错。女人家的友谊就是不够坚固。
白天害你挨踢,晚上害你挨骂……小白,我真是对不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