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有些累了,陶夭儿便在屋子里缓缓踱步,感觉精神虽然不错,但身体真有些虚弱,是以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十分的力气。
在角落里发现那个特大号的帆布包时,陶夭儿难掩兴奋之色。虽然她清楚包里多半只有这一季最新的化妆品,但还是小心打开,一样样仔细看过,这是她同现代生活唯一的联系了。
参加完那场可悲的婚礼后,陶夭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清醒后便开始疯狂地投入到工作中。一年多来废寝忘食的努力,不仅让她暂时忘记烦恼,更让她在事业上取得不小的成功。如今,陶夭儿拥有了自己的美容院,在业内的口碑甚好。
有了稳定的经济收入,陶夭儿本想送一直以来同她相依为命的妹妹--陶柔凌到国外留学,专攻设计。但这一场穿越,让她措手不及,一切都不及安排。
帆布包最下的角落,是一个粉色的医药包,陶夭儿记得,上面的兔子,还是柔凌亲手绣上的。只为她一句玩笑,柔凌竟然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绣了这兔子……
陶夭儿忆起,车祸前,她接到妹妹的电话,除了提醒她给美容院的职工买打虫药以示体恤外,还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将医药包里的药品补齐。之前总觉有些不耐烦,但这一刻,那样的温暖弥足珍贵。
打开医药包,里面是一盒盒常用的药品,甚至就连消毒酒精都一应俱全。这才发现,在很多时候,她这个妹妹更像姐姐,在生活上处处照顾她。
陶夭儿苦涩一笑,双手紧紧握着医药包,喃喃道:“柔凌,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想办法回去。总会有办法的,是不是?”细弱的呢喃,最终化作一声声抽泣。
“嬷嬷?”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陶夭儿慌忙拭去脸上泪水,随后将医药包塞好,站起身来。
轩辕煜推门进来,双手小心捧着一只瓷碗,小跑着上前,着急道:“嬷嬷,你怎么下床了?你身上有伤,得好好躺下休息。”
瞧着他满脸是灰,一身狼狈的样子,陶夭儿心下不忍,艰涩道:“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便起来走走。”
闻言,轩辕煜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兴奋道:“嬷嬷,煜儿煮了粥,你快坐下吃些。”
“恩,好。”陶夭儿不忍拒绝,由着他扶着自己在桌前坐下。待看清碗里的东西时,不由微微呆愣:这黑乎乎的东西,是粥吗?
偏头瞧着她的反应,轩辕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煜儿心急,火大了些。”
“这样就好。”陶夭儿淡淡一笑,曲起手用袖子轻柔擦去他脸上的灰黑,“怎么弄这么脏。”这般亲昵举动,一气呵成,似是由心而发,就连陶夭儿自己都微觉惊讶。
却不知,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做出这般举动,还真有几分诡异。轩辕煜愣了愣,转而催促道:“嬷嬷,快趁热喝粥。”
虽然眼前这碗粥看上去让人难以下咽,但陶夭儿明白,她必须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更为重要的,是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粥有些糊了,勉强可以入口。陶夭儿想要快些喝完,猛地吞了一口,不想一口气喘不上来。“噗。”已经尽力阻止,但刚刚喝下去的粥还是被她全都吐了出来。
“咳咳。”剧烈的咳嗽一发不可收拾,陶夭儿只觉全身火烧火燎,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嬷嬷,嬷嬷。”
轩辕煜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她顺气,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只是胡用蛮力,这一掌掌拍在她的后背上,反而让她越发难受了。
“咳咳,我没事。”陶夭儿终于缓过气来,抬手擦了擦唇角,“唔。”她闷哼一声,只觉口中一股甜腻血腥涌出,竟是咳出血来。
“嬷嬷,你咳血了,这可怎么办?”轩辕煜哭喊着,突然转身朝着屋外跑去,“嬷嬷,你等等,煜儿这就去找太医。”
陶夭儿没想到这身体伤得如此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忙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外赶去,但哪里还有轩辕煜的影子。
依着他们之前三言两语的对话,再看到眼前院子里的萧条情景,陶夭儿顿时有些心慌。如此种种,无不说明: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皇帝仅仅派了一个孩子在这里伺候他的饮食寝居,地位可想而知!身份如他,怎可能请来太医?如此这般冒然前去,会不会发生意外?
“怎么办,怎么办?”陶夭儿在院子中慌乱踱步,甚至忘了身体疼痛。一想到之前那场车祸夺走了她的孩子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转念想到煜儿那双明亮美丽的眼睛;想到他如此小小年纪,已这般懂事……陶夭儿越发慌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慌乱中,她绊到了碎石,整个人跌坐在地,只觉全身每一块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该死。”陶夭儿低声咒骂,额头溢出一层冷汗,挣扎了好一会,才复又站起身来。
转念想到医药包,陶夭儿暗暗一喜,踉跄艰难前行。走回屋内短短一段路程,她已是一身冷汗。医药包里虽有不少药,但都是常用的感冒药之类,陶夭儿有些无奈,只能取了几颗消炎药。不远处的桌子上有茶壶,但试了几次,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能干吞了药,靠在床侧大口喘着粗气。
“嬷嬷,不好了,不好了。”
远处传来尖细的叫喊,渐行渐近。
陶夭儿不知来者何人,更不知来者何意,慌忙将帆布包藏在床下,依旧靠坐在那里。
来人一身青灰色衣衫,寻常宫内太监打扮,气喘吁吁道:“嬷嬷,不好了,四殿下去了棠怡宫,现下跪在宫外。”
“什么?”陶夭儿惊呼,声音细弱蚊吟。若她没有记错,煜儿曾经提起,她这一身伤,就是拜棠怡宫丽妃娘娘所赐。情势所迫,她不得不相信眼前人,忙支撑着支起身来,哑声道:“奴婢前几日受了重伤,醒来后忘了许多事,你是?”
来人微微皱眉后,上前几步扶着她在床沿坐下。
毕竟是在宫里服侍主子的人,懂得拿捏分寸,桑全拣着重要的事情说道:“嬷嬷,小的姓桑,是棠怡宫打杂的。见四殿下在殿外跪的久了,忙赶了来。”
陶夭儿收起心底慌乱,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桑公公,这里的情形想必你也知晓。四殿下如今无所依靠,现下该如何是好?还请桑公公多多指点。”陶夭儿尽量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语调,害怕言语间出了什么纰漏。
桑全见她脸色苍白,满脸泪痕,不免觉得可怜,忙继续道:“四殿下是主子,嬷嬷是四殿下身边的人,谈不上指教,小的万万不敢逾矩。”
闻言,陶夭儿不免微微蹙眉:如此谦卑,倒有些假了。思及此,陶夭儿越发声泪俱下,诺诺道:“桑公公这般跑来,莫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桑全微微一愣,似乎明白过来,如实道:“小的刚入宫的时候,在淑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心善,体恤下人,就算奴才们有了过错,也不苛责。小的这么做,是感念娘娘往日的恩情。”
想必他口中所说的淑贵妃,便是煜儿的娘亲。陶夭儿不便多问,却也稍稍打消了心头余虑,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嬷嬷,四殿下自小体弱,顶着太阳跪了许久,若是再跪上几个时辰……”
“现在该怎么办?”陶夭儿出声打断他,慌乱思索间,突然眼前一亮,追问道:“你可知四殿下口中所称的福管事是何人?”
“福管事?”桑全凝神思索,好一会才道:“想必是内务府大总管福全。”
“内务府大总管?”陶夭儿细细咀嚼每一个字眼,嘟哝了一句,“也只能如此了。”话音刚落,猛然站起身来,急切道:“桑公公,求你带奴婢去见福管事,若是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桑全慌忙上前扶着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头应道:“好。”
陶夭儿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路上,整个人都靠桑全搀扶着,是以两人走得很慢。此时正值午后,艳阳高照,一丝风没有。湿透了的衣衫贴着她身上的伤口,每走一步,如刀割着一般疼痛。
见她脸色越来越白,桑全顿觉不妙,担忧道:“嬷嬷,你怎么样了?”
“这样不行。”陶夭儿大口喘着粗气,“奴婢随你一路前去,势必拖累,耽搁不少时间。这样可好,你去找福管事,奴婢先往棠怡宫去。”
“可是……”桑全面色微沉,“若是福管事不来,该当如何?”
“也只能赌一回。”说话间,陶夭儿用力握紧他的手臂,“四殿下和奴婢,如今全倚仗桑公公了。”
瞧着她眼中闪过的亮泽,桑全微愣,指着其中一条路道:“嬷嬷一直往前走,就可到棠怡宫。”刚一说完,匆匆转身朝着另一条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