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痛加捶楚，知君无情有情？
萧然忐忑不安地进来，这几天一听到大哥召见心里就开始打鼓，自从二哥萧翔的案子犯了之后，萧潼的脾气就一直很坏。虽然在朝堂之上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帝王姿态，但一回到皇宫之中就会烦躁不安。
现在好不容易他的情绪缓解了一些，却又出来沐无双的事。可是昨天他不是已经原谅自己了么？今日又为何召自己进宫？也许只是国事吧，也许大哥累了，要自己来帮他批阅奏折。心中安慰着自己，便疾步走到萧潼面前。
“小弟拜见大哥。”他撩起白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抬起头来。”萧潼的声音中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萧然的心猛地一沉。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么？
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样东西向自己飞了过来，萧然下意识地避开，啪的一声，那东西摔在地上，砸得粉碎。竟是一只杯子，溅起的茶水洇在萧然白袍上，还带着温热。
萧然吓得魂飞魄散，大哥竟然拿茶杯砸自己，若不是自己躲开，此刻岂非已被砸破了脑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引得他如此雷霆之怒？
“大哥……？”惶惑地看着萧潼那张黑得象墨一般的脸，萧然勉强控制住声音的颤抖，“不知小弟做错了什么？请大哥明示。”
“跪过来。”萧潼指指身前。
萧然膝行过去，心怦怦乱跳，低着头，一边不停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萧潼命太监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外，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根三指粗的藤条，喝令道：“趴下！”
萧然脑子里哄的一声响，自己十五岁便当上将军，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被萧潼捶楚过，最多被他打上几巴掌。想不到到了今日，自己的女儿都十岁了，还要挨大哥的藤条。
“大哥……”他惨白着脸，哀求道，“小弟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若不知道便更该打。”
“求大哥给小弟留点颜面……”
“朕没有命你掌嘴，已经是给你留了颜面了！”萧潼冷冷地道。
萧然心中委屈，抬起头来，平静地道：“大哥要打，小弟不敢不受。若是大哥要小弟掌嘴，小弟遵命便是！”说着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去。
萧潼气得脸色铁青，好啊，竟然越来越胆大了，朕给你脸你不要脸，好，你要打便打吧。
自从萧然犯了事，萧潼便一直深深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管教好弟弟。以至于将这种情绪迁怒到萧然身上，对他加倍的严厉。
为了沐无双，萧然竟然一再地违逆自己，他将他这位大哥兼皇帝放于何处！难道那位敌国的质子就真的这么重要么？！
“想明白自己的错再停手。”他淡淡地下令，目光依然冷若冰霜。
萧然抽了自己五六下，终于想到什么，停下手：“大哥……可是怪小弟教了无双武功么？”
萧潼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牵起冷酷的弧度：“朕有允许你教他武功么？”
“可是……大哥也没有说不可以啊。大哥只是说先让他为奴两年，再拜小弟为师……”
这下萧潼再也忍不住，狠狠地一巴掌抽了上去：“什么叫奴才，你不懂得这个词么？他在你王府养尊处优，与你同吃同住，享受的是少爷的待遇。这个样子怎能磨练他？”
“大哥……小弟明白了。”萧然肿胀的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原来大哥派暗影来，只是为了监视小弟。”
回答他的是萧潼的又一巴掌。
“大哥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去考验无双么？”萧然抬眸，缓缓地、一字字地道，“这一招，吴王夫差已经用过了。若无双是又一位越王勾践，大哥指望他如何表现？”
萧潼僵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愤怒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萧然竟敢这样讽刺他，真好！真好！
他再也无法维持帝王的威仪，一脚将萧然踢翻在地，手中的藤条疾风暴雨般抽向萧然。
萧然死死地咬着牙，绝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可是藤条每一下打在身上的疼痛都折磨着他的神经，那种痛，仿佛从二十年前的记忆中又重新回来了。
打了足足两百下，萧潼自己都累得双手发软了，萧然脸上流满冷汗，唇角咬出血来，脸色苍白得可怕。背上、臀部、大腿上到处都是一条条的血痕，在原本雪白的衣服上看来，更加触目惊心。
见萧潼停手，萧然拼命支撑着跪起来，挺直身子，不顾身上叫嚣的疼痛，抬手托住萧潼的手臂：“大哥莫要累坏了龙体。若是大哥觉得还不够，便请……侍卫来行刑吧。”
萧潼气得手指发抖：“你……你是不是一定要违背朕的旨意？”
“小弟怎敢？”萧然低下头，脸上肿痛得厉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弟是见无双气血淤滞，所以才导致身体不好，便早早地为他疏通了筋络，助他强身健体。他已十四岁，若再耽搁下去，习武更加困难。大哥难道不想得一良才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他呢？”
一段话讲得断断续续，萧然忍着痛，伸手抓住萧潼的袖子，恳求道：“大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请宽恕小弟吧。”
“那么你打算怎样对沐无双？”萧潼依然冷着脸。
“小弟会让他真正成为我府中的奴才，只是……求大哥允我教他一些基本的功夫，只为让他强身健体。”
萧潼沉吟片刻，点点头：“但愿你说到做到，莫要让朕再次失望。”
“小弟不敢。”
“来人！”
太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拿朕的轿子，将靖王爷送回府中。”
“奴才领旨。”
太监过来扶起萧然。
“大哥……”萧然垂下眼帘，“小弟不是有意违逆。”
“是不是有意你自己心里有数。”萧潼依然面沉似水。
萧然无语，心中一片苦涩。大哥，你我兄弟之间……为什么越来越多嫌隙了？我要怎样才能求得你的谅解？
“明日朕准你的假，你在家休息吧。”萧潼最后说出一句，声音却已低沉下去。
萧然一愣，却见萧潼幽深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怜惜之意。
“谢大哥恩典，小弟告退。”
看着萧然被太监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去，萧潼跌坐在龙椅上，长长叹息：“然儿，莫要怪朕。朕只盼能改变你……”
靖王府，萧寒烟一边给父亲擦着伤药，一边哽咽出声：“大伯父他怎能如此狠心？爹爹是不是很痛？”
萧然勉强露出微笑，和声道：“烟儿，别难过。爹爹没错，伯父也没错，只是……老天在捉弄我们……”
沐无双一直跪在床前不肯起身：“王爷，都是奴才的罪过。若不是因为奴才，王爷不会一次次受到皇上的责打……”说着，泪水已悄悄滑落下来。
“无双，这不怪你。”萧然摆手，“你起来吧。我会命林安重新给你安排住处，从此，你要真正做我王府的下人了。”
“是，奴才明白。这是奴才心甘情愿的，请王爷不必顾着奴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