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悲伤到迟疑再到坚毅,邬吉的眸光逐渐坚定起来
若曦看着他的变化,微微而笑,三年前,他就是这样,得知父亲失踪,慌乱得嚎啕大哭,却在短暂的消沉后,毅然而然地只身跑到千里之外的清灵山,跪求武道子,望其收为弟子,以期学成后,有能力进入锦万大山找回父亲,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十年前,大长老携带三岁的邬吉来巫国王都陶宛城定居,后父王惜其才,不问背景而重用于他,这就是巫国,诚待他人。邬吉没有母亲,跟大长老也不甚亲近,但这不妨碍他们相依为命
邬吉深吸一口气,缓缓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感受到这个自信又坚定的笑容,若曦有些可惜地叹息着,这个臭小子,以前可是任由自己搓圆搓扁的,这也不能全怪她,俗话说父债子还,他老子欺负我,我只能再去欺负他。
若曦有些感伤地回以微笑,恍惚中那张经常挂着两条清鼻涕的娃娃脸,每每见到自己,总是口齿模糊地喊抱抱,一转眼,已是翩翩少年郎,眉眼日渐沉稳,长大的代价大概就是铭心的痛苦
邬吉见若曦的眼神越来越诡异,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都被这眼光刺得根根倒竖,身子一抖,一地鸡皮疙瘩,不由颤声道,“公主,您不要这么看着我,每次我要走时,家里的阿婆就是这么一直看着我走出家门,可您...”
没等说完,若曦一记飞毛腿扫去,嗷一声叫,邬吉五体投地
若曦见他身子抖了抖,一幅受不了的表情,就知道这位仁兄定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早已备好了招,果然,竟将本公主比作他家的老妈子
若曦蹲下,扯住仁兄的耳朵,皮笑肉不笑道,“行啊,鼻涕虫,还会耍心眼了,就本公主这小胳膊小腿能踢倒你吗”
邬吉讪笑着一骨碌爬起来,若曦顺势放开他的耳朵,见他这一身泥样,也不由笑起来
邬吉见若曦笑了,立马说道,“公主开心就好”
若曦纳闷了,清灵山的武道子,据她那万能的能知江湖百事的母后所说,虽是江湖的泰山北斗,却是一挺严肃的人啊,简单点就是一榆木脑袋,怎么教的徒弟,以前多单纯一人,如今都会拍马屁了
邬吉一把扯住围着自己打转的若曦,那是什么眼神,就跟看牲口一样,好声说道,“公主,走,上树吧”
若曦笑笑点头,也不追究,两人一起跃上树梢,这棵树很高,若曦很喜欢坐在树上往山下眺望,远处陶宛城百姓人家炊烟袅袅,街道上豆丁大的人影来来回回,各自忙碌着生活的琐事,还有近处顺着山势而建的巫城王宫,质朴中透着高雅娟丽,宫人各司其职,偶尔点头微笑,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每当这时,若曦总会被这种带着淡淡的幸福味感染,不禁唇角带笑,这对前世的自己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即使妈妈还在时,这样的幸福也很少拥有。如今有爱自己的爹爹娘亲,还有一堆疼自己的人。所以才会越发的胡闹,这样才能证明此刻拥有着幸福吧。募地,若曦脸一白,接着又摇摇头,那些事,等这身体长大吧。找到一个几根树枝搭在一起的地方,若曦往上一躺,舒服地眯起眼
这巫城王宫,也算是古来第一遭了,第一点,它建在国界上,虽说,王宫后面是锦万大山,不是什么国家,但无可否认,此乃国界。第二点,它建在山里,乃顺着山谷而成,以后山悬崖作天然屏障,因地制宜,巧妙地利用起山上的景物,溪流,一派浑然天成。
母后喜欢花,犹爱兰花,兰花中又喜木兰,因此王宫各处植满了各式的花儿,此时正值人间四月天,正是争相斗艳时,轻盈的花瓣重重叠叠,像是敷了匀匀的胭脂,白里透红,晶莹明亮。
若曦深吸一口,似乎还能感觉到残留在齿间鼻尖的丝丝木兰香,缠绕缱绻,前世家族企业就是日用化妆品公司,因此若曦对香味十分敏感,有些东西只需轻轻一闻,便知是什么,如此,思考间,若曦已从顺着山风吹来的花香品出十几种花来
邬吉见若曦一脸享受地沐浴在阳光里,皮肤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以前阿爸在时,最是喜爱她,这让年少的自己不知有多羡慕嫉妒,这是我的阿爸,怎会喜欢这个人小鬼大,不知有多少坏主意的臭丫头,接触了才发现,小小年纪,心底自有一方天地。当年自己哭着要进锦万大山,四岁的她拽住自己的衣角,不屑道,“你连阿旺都打不过,还想进去?”阿旺是御膳房的狼狗,当时很不服气,真跑去打阿旺,宫里的内侍纷纷拦着,可她小手一挥,闲闲说
道,“让他打,打了,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至此,与阿旺的惊天一架,成了邬吉人生中不可抹灭的一笔
小师叔清道子总说,女孩子哄哄就行,尤其是几岁的小屁孩,那是几颗糖的事,可这个就不行,她会狐疑地盯着你,直到把你盯毛了才作罢,真是个奇怪的小屁孩,枉自己大她几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曦睁开眼,见邬吉正盯着她看,可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甜甜问道,“邬吉哥哥,想什么呢”
邬吉脸一红,忙说道:“没,没想什么”见若曦露出无辜的大眼神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不由一阵头大,“在想小师叔呢”
“哦?就是那个擅铸刀剑的清道子,去年你送我的寒烟就是他弄的”若曦直起身,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位可是个人间极品啊,跟他的师兄武道子性格截然相反,据说颇爱钓美眉,定情信物只送自个儿打的大刀,不知吓坏了多少黄花闺女,饶是如此,许多闺女还是喜欢往门上送,谁让人家又帅又多金,普通一件作品都能卖个天价,自称走在阳光下的采花贼
邬吉想想那寒烟就郁闷,师叔临行前说寒烟是他的心血之作,把它送给那位难缠的小公主,定能讨她欢心,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怕小女孩太小不识货。若曦很识货,因为自己清楚地记得,把寒烟送给她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像沙漠中饿久的狼,突见一群小绵羊,眼都绿了,一把抢过去不断摸索着匕首的刀鞘,嘴里还喃喃说着,这么大的宝石,得几什么拉来着。之后就跟防贼一样防自己,生怕反悔要回去
邬吉点点头,不想再提那位师叔,生怕自己现在就忍不住跑回清灵山,怎么着也要揍一顿出出气,不然太郁闷了
若曦见邬吉一幅吃了瘪的表情,心下忿然,定是这位清道子,把邬吉教坏了
邬吉看若曦一幅要开口的样子,忙岔开话题,说道,“公主,快回去吧,夫子快下课了,倘若被王后发现,少不得要说你了”
若曦嘴一撅,道,“老头儿要敢告状,我让他好受”说着还把拳头举了举
邬吉头痛,这公主从小就爱逃课,还喜捉弄夫子,屡教不改,王上王后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
若曦见他那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故而正色道:“以前那只是小打小闹”,若曦心想可不是小打小闹,不就是学着小燕子做了几首歪诗,用语言恭候一下,还没学逃学威龙里的周星星设几个小陷阱呢
这个时代的夫子都很受人敬重,若曦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小打小闹而已
邬吉不理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说道,“午膳时间到了,该回去了,你想等王后谴了府常侍来叫你”
若曦连忙摇头,开玩笑,府常侍那是啰死人不偿命,父王母后是慈父严母,这些都不打紧,关键时刻都能有折,可这府常侍那就是自己的死穴
邬吉见若曦避之如蛇蝎的样子,不由失笑,牵起她的手,准备带她下去,拉了一下却没动静,不由疑惑低头,却见若曦蹙眉看着王宫
邬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宫门口聚集了长长一列人正鱼贯入内,看服装不是巫国人,心下了解,遂解释道:“那是四国使节,来为王上贺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