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http://www.*****.com/?chapters/20109/12/1596436634199305596332376278337.jpg]]]
看着送赏的人流如潮水般来来回回,司马菀呆呆愣在那里。
曾经,这样的赏赐令司马菀惊喜,令司马菀开心,可是如今,女人,一旦爱了,便不再是幼稚的孩子。
小孩子,倘若你给他喜欢的东西,或者华丽的糖果,他便会欢呼雀跃的把什么不愉快都忘了。可是,如今司马菀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这些赏赐,无非是招人耳目,引人敌意。
司马菀可以昂头挺胸英勇无比的接受血雨腥风的挑战,可是,怕只怕,这些会让自己失去皇上的宠爱。**的女人,争宠容易,固宠难啊。
她一个人,屏退左右,躺在卧房,思来想去,最终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
打开进宫时,长乐公主给司马菀的嫁妆箱子,左翻又找,终于撤出一条粉色绢巾,下面绣着一对鸳鸯。
拿出镇纸,研墨提笔,回想春日海棠花开盛景,不禁微笑落笔“海棠辞”三字跃然纸上之时已是胸有成竹,丘壑纵横。
海棠辞
昔司马相如作《长门赋》悟主上,陈皇后复宠;梅妃作《东楼赋》诉衷肠,唐玄宗情动;卓文君作《白头吟》斥情变,相如悔过。今日,妾携粗鄙之资,倚浅薄之见,操微陋之文笔,作拙文以诉内心之忧。
自古红颜薄命,多为祸水。妲己亡商,褒姒祸国,西施灭吴,飞燕绝汉。古来帝王多爱美人。美人善歌舞,悦君王,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至使君王兮,惕寤觉而无见兮,魂廷廷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
圣上德隆于三王,而功羡于五帝。然可怜臣妾不过闺中小儿女,情状不过低吟如意娘而已。皎月清辉满,独唱越人歌。道一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已是推枕揽衣,徘徊不能自禁。
臣妾爱花,尤爱海棠,艳而不盛,嫩而不骄,清丽优雅,温婉自然。无意花魁,不问俗世。一如朝中良宰,女中圣贤。妾非牡丹,不过海棠然。纵然泫然绽放,亦不过清丽之花,无天香国色之端庄,失兰梅松竹之清高。不竞春华,不逾寒冬,虽有一番姿色,不过悦君而自存。尘世繁华,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臣妾自知圣上怜爱,赐椒房,赏珍宝,恩宠无比。然臣妾一介女流,自知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臣妾不恋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只愿能与陛下犹如梁上之燕,日日相见,时时相欢。所谓“人生富贵何所谓,恨不嫁与东家王。”臣妾斗胆,请圣上收回赏赐,臣妾陈谢恩宠,不胜感激。
待绢巾干透,司马菀命芳华将绢巾呈与皇上。一个人,守着窗儿,想来如今素锦殿升了素锦宫,妤容华改了妤贵嫔。司马菀的身后仿佛有一只手,一股力量在推着司马菀向高处走去,高处不胜寒,可司马菀却停不下来。
从袖管里拿出那只惊艳的凤钗,细细端量起来,如此精致的凤钗为何会出现在那梅花庵。那里究竟住过谁?她又是如何进的那个地方……
不一会芳华就回来了,见司马菀手中的凤钗不禁一惊。
“娘娘,这凤钗是何处得来的?”
看着她一脸惊讶之情,司马菀有些茫然的问:“这凤钗可有何不同寻常?”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来……
当年华妃还是宫婢时曾住在那梅花庵处的卧房。那时,那里还不是梅花庵。刚进宫的宫婢的卧房和司珍坊坐落在那里。华妃的母亲是宫内有名的司珍,专门负责**的茶饮饭食。因着这个缘故,华妃娘娘自小便心灵手巧,通晓各种花草药膳的作用。皇上大婚之夜的果品茶食便是年少的华妃亲手制作的,样式新颖,精致非常。
皇后娘娘第一次承恩之后便怀上了龙种,但由于皇后娘娘那时有体虚之症,随时都有小产的可能,太后便将华妃调到皇后娘娘处专门负责饮食起居。不想皇上被华妃娘娘貌美温顺吸引,加上之前皇上专宠皇后,皇后有了身孕身子不方便,皇上和华妃日日同寝,儿女情长,不日便暗结珠胎。
皇后娘娘知晓此事不仅不哭不闹,反而陈请太后给了华妃名分。太后本是不愿意的,无奈皇后好心陈情,儿子刚登基不久,母子不和显得内政混乱,加之太后见得那华妃温顺恭良,便面前答应了下来,封了华妃昭仪,但皇后娘娘的饮食起居仍由华妃负责。
皇后终究是没能保住龙种。外人也曾风言风语说是被华妃害的,可是,皇后对华妃如姐妹一般,不仅没有隔阂反倒亲密异常,所以流言便也不日消散。
后来,华妃顺利生产,诞下皇长子重光,被册封华妃,荣宠一时。
这本是个完美的结局,可是,说来也奇怪,自从皇后小产恢复之后,皇上虽然日日去华妃那里,却再也没有临幸过华妃,或许是因着对皇后的愧疚吧。总之,在**,失了宠的女人就像放在花瓶里的花,就算再美丽娇艳也只能坐看花期尽了,凋谢枯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皇上除了偶尔去看看重光,对华妃的感情越来越淡薄。
弘彰二年,**里出了个乱子,一个宫人坏了事,华妃因为那件事被查出和皇后娘娘的庶出兄弟有染,皇后挥泪赐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华妃为表明自己的贞洁,落发做了姑子。太后说,无论如何都不可失了皇家体面遂建了梅花庵,用一个小佛堂安置了华妃。其实,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华妃是被诬陷,可是,皇后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呢。自是这样一来,重光被带到皇后那里,不得与亲生母亲相见。
华妃娘娘历经大起大落,落得日日青灯黄卷,常伴佛影,思念儿子又不得相见,最终郁郁而终。
“这支金钗是华妃娘娘封妃时,皇上命能工巧匠特别制作,当年华妃头戴此钗,**粉黛均黯然失色,皇上亦是一时不能自持。”芳华说着,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华妃惊艳**的场景。
“现在,华妃在哪?”
“她死了,病死了。”
“什么病?”
“不知道……大概是风寒……当年也不是很清楚……”芳华支支吾吾的说。
见状,司马菀也不便再问什么,只得默默。
傍晚时分,刚用过晚膳,只见张公公一脸笑容的来到素锦宫,“妤贵嫔,皇上召您去御书房。”司马菀应了一声,命芳华服侍司马菀梳洗了,挑了海棠色抹胸,白色衬裙,外着烟青色宫装,微点朱红,浅画远山黛,清清雅雅的仿若九天玄女降临人间。司马菀嘱咐了芷若和莺儿两句,便携了芳华,跟着张公公朝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一片金碧辉煌,龙脑香的味道霸道的强占嗅觉,和他一样的霸道,威严。司马菀不禁笑了,见他负手立在离司马菀不远的地方,高大,英俊。见司马菀进来淡淡的笑着,却不言语。司马菀向他走去,见龙案上是司马菀那一方绢巾,想必他定是已经过目了。司马菀放缓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思量他的想法。见司马菀也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他两步走到司马菀的身边,一把把她打横抱起,他笑着说:“你啊,真叫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满腹的才情都用到相夫上来了,什么时候给朕教子啊。”司马菀一时语塞,又被羞得满面通红。见司马菀低头,面红耳赤不语,他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完全是个孩子得意忘形的样子。他伏在司马菀耳边,低声说:“朕命爱妃早日为朕诞下龙儿,不得有误!”说罢,便将司马菀抱到御书房后边的寝宫,她温软的靠在她怀里。想来他日日辛苦,如今难得如此亲昵随和,心中不禁一股暖流暗涌不已。
明黄的的纱帐,明黄的瑞兽,明黄的陈设和房顶,司马菀的眼睛似被一片明黄吞噬,各种明明暗暗的黄色让司马菀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那种兴奋后是怎样一种悸动的情愫司马菀已是无法辨别,司马菀只是被这种巨大的兴奋包围,忘乎所以,无可言喻。
他的手指熟稔而温热,他的唇柔软而霸道,他一如眼前这深深浅浅的明黄色,霸道,强大,震撼,令人兴奋,但兴奋的背后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司马菀自知一旦堕入其中,必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只能如此沦陷在他给的沉醉中,沉溺于短暂而温暖的幻觉,不能自拔。
三更时分,司马菀被遥远处传来的打更的声音惊醒,他已酣睡,在司马菀身边,孩子般的表情,安静,甜美,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平日里深邃,威仪,有时又会顾盼生情的眼睛。眼角的几道皱纹,充满了一个男人的沧桑与成熟。司马菀静静看着他,心里默默想着,许多年前的华妃时候也会像司马菀这般在深夜凝视他英俊的面孔,不禁感慨红颜薄命,正因着如此,自己更是要紧紧地抓住他的心,那是唯一的指望。
司马菀躺下身,凝视黑夜中的寝宫,到处都是明黄色,在暗夜中散发诡异的的气息,司马菀突然明白了那阵莫名的兴奋是什么,是对权力的欲望,是对掌控和拥有一切的强大的欲望和企图心。
权利的背后是利欲熏心是黑洞,多少人丧心病狂的追逐权力,为之疯狂。那金銮殿的宝座下面是无数人的累累白骨,是无尽啊哀怨和仇恨以及疯狂的寒冷的被渴望变得扭曲的眼神。
司马菀狠狠的闭上眼,有点怕。
恍惚中,似乎是睡去了,远远地看到一位温良的美人,笑盈盈的朝自己走来,走近时才发现她的头上戴着那明艳的金钗,“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钗,为什么?”
她索命似的朝司马菀大喊,忽又见得皇后朝司马菀走来,在司马菀耳边低声说:“迟早你也会像华妃一样的下场。”笑声诡异阴冷,突然,一只手搭在司马菀的肩上,贵妃如花笑靥此刻是那样恐怖吓人。
“妤贵嫔,你以为你能从我身边夺走皇上?做梦!司马菀迟早会害死你。终有一天,你会像你母亲一样,从人间蒸发,死无葬身之处……”她狂笑着,仿若疯了般,司马菀回头看到肮脏的墙角堆着累累白骨……
再看她,她的脸已扭曲的不成样子,她向司马菀走来,似是皇后,又仿佛贵妃,或者华妃……司马菀猛然间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他在睡梦中被司马菀吵醒,睡眼惺忪的问司马菀怎么了,司马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我怕,我害怕,夫君……”司马菀一语未完,已是泪流满面。
“爱妃是怎么了,朕在这里,你怕什么?”他把司马菀紧紧搂在怀里。
“臣妾怕有朝一日,皇上不再如此爱惜臣妾……虽然,**最忌专宠,但臣妾侍奉皇上一如平民村妇侍奉夫君……有很多……臣妾放不下……”司马菀蜷缩在他怀里,抽泣着说,原本容颜已是娇艳动人,如此一来,更是梨花带雨,无限娇羞。
他满眼怜惜的看着司马菀,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朕答应爱妃,今生今世,不会让爱妃受到丝毫委屈和伤害,无论是谁,都不许伤害朕的司马莞。”
“我要你签字画押……”司马菀撅起嘴,一副小女儿情态的对他说。
他大笑起来“朕的话你还不信不成?”一句话本是将司马菀羞得无话可说,可是想到华妃也曾荣宠一时,最终,不还是落得“花钿委地无人收”的下场,不禁有坚持道:“就要您签字画押嘛……”司马菀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好吧,朕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笑着携司马菀来到龙案旁,拿出自己金色的锦帕,挥毫写下“朕与莞儿结百岁盟,缘定今生,不离不弃,深爱隽永,万古恒昌,天地可鉴。”
司马菀拿起笔,在后面又添一笔“汝作金石坚,司马菀操冰雪洁,此世今生,与子相悦。”末了还逼他盖了朱砂印,看着这一纸誓言,自己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笑着对司马菀说:“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司马菀拿起锦帕,贴在胸口,转身向御塌走去,“放在龙案上便是,你拿着它,怕它跑了不成?”他在司马菀身后,又是一阵大笑。司马菀扭过头,倔强的看着他“臣妾怕这一切仅仅是梦,再过美好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臣妾要拥着它睡觉,时时刻刻都不放下。”
说罢,径自爬上御塌,面朝里卧下,不再转脸,也不作声。他从司马菀身后上来,从身后把司马菀环抱起来。
“朕答应你的事,不会改变。”他的声音,低沉凝重,仿佛是自说自话,但又坚决无比。司马菀暗想,当初华妃死的时候,他怕是也有着太多无奈,所以……不禁心头一紧,转过身,乖乖蜷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