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的销量出乎意料的好,众多书商接二连三的要求加印。全社上至领导下至保洁都很高兴,这年头没有人会跟Money过不去。不管俗也好雅也好,面对印有红色的毛主席头像的那张纸的德性应该都差不多。
例会上,于白情绪激昂:“我说同志们啊!现在咱们的刊物在市场上逐渐被消费者认可,这为以后更好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在全球金融危机这样严峻的情况下,实属不易。这些成绩有你们在座的每个人的劳动成果和汗水……争取再接再厉,共创佳绩。最后呢,我宣布一个人事调整的决定,根据年度竞岗的投票结果,格子正式晋升为主编。接下来,大家欢迎她讲两句……”
“快点站起来,发表就职演说。”莫小北拼命地拽她,起哄。
“不行不行,论资历论年龄论知识,我都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在原岗位多磨练磨练的好。感谢领导的栽培,感谢各位同仁的厚爱。”说完,她看了旁边的杨义民一眼,对方低着头,脸色铁青。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出息?别人做梦都巴不得做上这个位置。你倒好,放在嘴的肥肉还愣要吐出来。既然这样,干嘛还要去竞聘主编的岗位?”莫小北生气的说。
“我只是要通过公平竞争的这个平台来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其他的就压根儿没多想。所以能够得到认可,我已经很知足了。”
“格子,你还是不要推辞了,赶紧走马上任吧!这几年,只要你负责选题做的专刊,哪一期的销量都不错,坐上主编的位置也是众望所归嘛!再说,都还指望你带领着我们的生活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呢!”孔娜笑咪咪的说。
“就是嘛!你可不能辜负大家的心意。”
“以后就放开手干吧!我会积极的配合你的工作。”杨义民冷冷的说。
“既然大家这么的信任,那我就暂时先干着。工作中如果有什么不足之处,请多提宝贵意见。”格子无奈的体会到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逊,升职的喜悦荡然无存。
“这就对了嘛!散会。”说完,于白走出了会议室。
格子坐在电脑前,思绪万千。主编的位置,杨义民期盼了很久,他今年三十八岁了,乍一看上去像五十三岁。至今还没有可以固定下来的结婚对象。平时不修边幅,带深度眼镜,爱喝绿茶,办公桌上永远摆着一套《马列主义**思想》,典型的唯心主义者。看得出这次的意外落选让他感到很难堪。也许是巧合,他前期负责的专刊销量始终不能达标,有的甚至滞销。效益的不好,每个人的利益都会受到牵连,对他诸多的抱怨在所难免。谁不希望自己的腰包鼓鼓的,做个有钱又有闲的人。
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最简单的道理。杨义民不是不懂。可他就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原则去迎合别人的口味。坚持自己的风格无可厚非,可这是商品经济,没有哪个被采访对象希望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后像垃圾一样堆在仓库里,最后当废纸卖掉。
杂志是个很好的拓展平台,不仅可以树立自己的形象也能宣传企业的品牌。企业家们深谙其道,才不惜花重金利用文字的魅力来打造自己的高雅和内涵。这些问题,杨义民不关心。哪怕杂志一本也销不出去,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倔强的像一头牛,灌不进一滴矿泉水。
格子对他的人格没有任何的偏见也从不否认他在某些方面的经验的确很强,但她比他懂得人情世故,懂得变通。市场很残酷,既然凭自己的能力无法改变它,就逼着自己去适应它。否则,只能在经济的浪潮中被活活的吞噬。
“主编,外面有人找。”马晓飞站在门外,探了一下脑袋说。
“谁呀?”
“不认识。长得很高很帅气,看上去蛮斯文的一个男人。不过,就是穿得有点逗。整个一冰山上的来客。”
“范柳渊,他怎么来了?”格子的脑子里快速地闪过这个名字,心跳加速,“麻烦你请他进来,好吗?”
“遵命,主编。”
“今天怎么突然来访?不用上班啊?”
“怎么不欢迎?”
“不是。就是有点奇怪,随便问问。”
“你的脚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你妈特意为你熬的排骨汤喝了吗?”
“不仅喝了。狗肉也吃了,猪蹄子也啃了,钱包也瘪了……”
“什么意思?”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关心你,还关心出不是来了?”
“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啊?”
“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天生一对。”
“谁跟你……”
这时,杨义民敲门进来,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说:“这是同类刊物的一些经营理念题材选择和发展方向,我大体的汇总了一下,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谢谢你!我一定会认真看的。”
“分内的事,应该。”杨义民不冷不热的说完,转身出去。
“这个人城府很深,你不是他的对手。”
格子笑了笑,低头翻阅资料,“柳渊,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说的崇高一点是为了理想为了父母。低俗一点就是为了自己。”
“那么你呢?属于哪一种?”
“两者兼备。”范柳渊的回答没有让她感到特别的意外。他是个很理性的男人。明白自己的目标,不需要用亮丽的色彩来粉饰贪婪的欲望。
“要是用你们男人的独特的眼光来看蔡忠义,他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你跟他很熟吗?”
“不是。我以前在报社实习的时候,采访过他,很健谈的一个长辈。为人很谦和,举止有风度,做事也雷厉风行。可越是出色的成功人士,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良的言论和绯闻就越多。到底是人性的妒忌心理在作祟?还是确有其事?”
“你是指……最近网上流传的他的贴身女秘书吗?”
“对。同时是某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李小婉。”
“所谓无风不起浪!再精明的商人也有打错算盘的时候……”
格子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绝非子虚乌有?凭什么这么确定?难道你们有业务上的接触?还是道听途说?”
“是这样的。前几天,事务所刚刚接手了一宗涉及2000万货款的诈骗案,我是控方的代理律师。你猜猜,被告方是谁?”
“你就别卖关子啦!快点说嘛?”
“就是华懋钢铁集团。”
“啊??????”格子惊讶的半天没合上嘴,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范柳渊看着她可爱又滑稽的样子,不禁调侃的说:“全世界都知道你的牙最白,不用这么卖弄吧?”
“等等,等等……你刚才,还没说是谁的代理律师?”
“远东财团。”
“就是那家主营纤维水泥压力板的私营企业?”
“不错。远东的现任主席丁子键早就看不惯蔡忠义非法垄断建筑材料市场的做法,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的做缩头乌龟,无外乎惧怕那些根基很深很强大‘保护伞’。但他们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暗地里安排心腹混进华懋公司中层,千方百计的搜集其在国际商务活动中腐败的内幕……”
格子一听,精神振奋,‘腾’地站起来。
“你要干嘛?”显然,范柳渊被她的异常举动吓到了。
“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就暂时不劳你大驾了,还是我自食其力吧!”说着,他满怀疑惑地走到饮水机前,取出一次性纸杯接水。
“柳渊,你把西服脱下来吧?天这么热,开着空调还二十五、六度呢!你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这不是纯属找罪受吗?”
他喝了一口水,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不对啊!这可不是你平时的作风。没事献殷勤,其中肯定有猫腻。”
“你这么说,好像我一直很凶似的。”
“何止啊?简直就是刁蛮任性,飞扬跋扈。”
“你这么评价我,也太伤人心啦!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虽然长的不是闭月羞花,也不至于像满脸横肉的母夜叉吧?”
范柳渊嘿嘿一笑,凑到格子的近前,讨好的问:“想不想从我这里窃取点商业机密,三个太阳三个月亮三个星星的级别。”
“不稀罕。”
“真的,那我可走了,你别后悔啊!”
“请慢走,不送。”说着,她故意把椅子转过去,背对着他。
‘砰’的一声,沉闷。刺耳。走的是他的人,伤的却是她的心。
“格子,难道当了主编,就非得变成下了班,连家都不回的工作狂?”莫小北抱着一大把遮阳伞,急匆匆的走进来。
“少拿话糗我啊!你干嘛去了?半天见不着个人影。”
“除了到各大企业拉广告,我还能跑哪儿去猫着?这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磨破嘴皮子,终于为你们争取了部分福利,够敬业吧?”
“嗯,值得戴大红花表扬!”
莫小北边放东西边说:“精神上的奖励,我看就免了。还是来点实际的物质嘉奖吧!这样才能体现出多劳多得的分批原则。”
“行!明天我和主任商量商量,是给你包个一(亿)元的大红包呢?还是给你一张十元的超市购物券?”格子笑着说。
“你丫也太抠门了吧?要是不能及时的满足我微小的愿望,立马效仿南海的本田汽车零部件制造有限公司举行罢工,抗议不合理的待遇。”
格子故作严肃的说,“看来问题很严重,小北很生气,决不能随便的敷衍问题,必须认真的对待才行。”
“这种态度很差不多。”
“那我将功赎罪,请你送我回家吧?”
莫小北看了看她,并且用手在她的头上前后左右的敲了一遍,然后说,“我非常非常的怀疑你的脑袋瓜是不是经过了外星人的加工,反应敏锐的超乎想象。”
“一般一般。先天的基因好,没办法。”
“你丫就知道赚了便宜还卖乖。不过,格子,我今晚儿有重要的约会,没空送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见色忘义!还说下辈子做我老公呢?”
“那不是一百年以后的约定嘛!现在我得对人家庄明负责。首先不能搞多角恋,再者严禁杜绝身体和精神的出轨。”莫小北一本正经的宣言。
“既然这样,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是,未来的老婆大人。”莫小北调皮的做了个飞吻。
庄明是一家文化公司的策划助理,北京人。比莫小北大六岁。两个人在一个胡同里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他身上具有一些北京男人共同的硬伤。衣着随便,粗枝大叶。
莫小北为此常常抱怨说,“拍拖的时候,他宁愿牵着我的手,从东直门到三里屯,再到工体,边压马路边不停地逗闷子,也不会说些‘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整个一食古不化的木乃伊……”
为了彻底把庄明改造成浪漫的白马王子,遇到重要的节日,莫小北都会提前几天,往他的手机上发一条短信或者在他的MSN上贴个醒目的笑脸。
可就是这样,情人节那天,莫小北一脸幸福地在咖啡馆里等了他大半个小时,也没有收到任何的鲜花和礼物。
于是,莫小北生气地问:“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猜,那位老兄怎么说,“农历正月初八啊!阳历2月14日。以后再忘了日子就问我,我就是你的准确日历牌。”当时莫小北什么也没说,黑着脸,听他天马行空地侃大山,失望之极。
等到吃完饭,莫小北才郑重地站起来对他说,“这是最后的晚餐。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你已经成为我过期的男友。”说完,她拂袖而去。
第二天,快递公司送来一束红玫瑰,莫小北的。杂志社的人都羡慕的不得了。她反而显得好象无所谓,把花往桌子上随便一扔,拿出里面的卡片看了一眼,就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同事从洗手间回来对格子说,“我听见有人在里面嚎啕大哭,很伤心的样子,声音好像小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我去看看。”她急忙赶过去,想要安慰好朋友。
谁知,莫大小姐早已重新整理好了妆容,斜靠在过道上,亲昵的给庄明打着电话,语言肉麻的要命。
后来,才明白,莫小北被刚刚甩掉的前任男友的一段真诚告白感动了:世界上的美女有很多,我只爱着你。没有虚情假意;世界上的节日有很多,我只记着你。没有花言巧语。我不要你做我的情人,那太短暂。一瞬间;我要你做我的爱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
真正的幸福往往存在于不可见事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