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着人带话,秦歌已是油尽灯枯,没有多少时日了,李纵已是咳血不止!而李纵仍是不肯见我。我翻遍相府内的医书,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昨夜,我又是看了一夜的医书,红意自是心痛不已。
我的心里,已无关爱情,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李纵!哪怕要我嫁给他,我也愿意!于是我提笔写下几句小诗“昨夜苦思君,思君到三更,三更雨沥沥,沥沥又天明,天明被未温!”次日一早着红意送了出去,这下他会见我了吧?
果然,信送出去不到一个时辰,江策来相府接我,说是李纵要见我!我的心里没有欢喜,只有沉重。
终于见到了李纵,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面容苍白,双目赤红,形销骨立!应该是终日劳累,忧心,咳血所致吧!一个年仅二十岁的男子,竟如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般,气息不稳,动辄咳嗽不已。触目惊心啊!我忍不住惊呼:“李纵!”而后又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姐夫!”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姐夫,李纵听后身形明显地一滞。而后,嘴角扯起一个还算是在笑的表情,声音嘶哑地说:“笛儿,你来了!”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带我去看看姐姐可好?”
李纵默不作声,把我带到了秦歌的床前。
秦歌面色青紫,昔日的美丽已荡然无存。如果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我都又为她已死去。我坐到床沿上,轻轻地唤了声:“姐姐,笛儿来看你了!”
这时秦歌的睫毛轻颤几下,竟然睁开了眼睛!李纵见状,扑到床前,握着秦歌的手,激动地唤道:“歌儿,歌儿!”
秦歌的眼里流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张了张嘴,却已不能言语。看着李纵,眼里尽是温柔与不舍。良久,秦歌吃力地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李纵的手心里。
李纵看看我,握紧了我的手。秦歌的嘴角浮上一丝笑意,竟让我觉得如此的美丽!
片刻功夫,秦歌无力的挥挥手,又闭上了眼睛。李纵说:“歌儿,你是累了吗?你先歇着,我和笛儿出去了。”
秦歌不语,又是吃力地挥了挥手。我和李纵这才退出了房间。
一路上二人都不说话,不知不觉中我已随李纵来到了玉花斋。同样的景致,同样的茶,同样的人,但心情却不同了。
李纵定定地看着我说:“笛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来为我做的一切!你为了让我能活下去,不惜编了那么多美丽的谎言……”
“不是的,我……”我急忙打断他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李纵居然笑了,说:“笛儿,你是想说你是真心的吗?不要瞒我了,是江策去求你的吧?笛儿,你知道吗?不是你不够真心,你做得很好了,而是你太过善良了!以你的性子,那样的话,你是说不出口的!你受委屈了!想我李纵何其有幸,竟得笛儿如此上心,我心已足矣!听闻南府不日将到相府提亲,笛儿怕是也中意南成的吧?”
我却只听进去了他的前半段话。我呆住了,原来,他都知道!他一切都知道!那么失去了秦歌,他真的是心无可恋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泪如雨下!
李纵无限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地说:“笛儿,你是在为我哭吗?你是怕我会受不了打击而死去吗?曾经你对我说,在你的前世里,你是因为你的娘亲去世了,伤心而死去的。你也怕我像你一样吗?你放心,我不会的!”
看来,他已经认清了秦歌必死这一现实,我对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答应我,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死去的人,会在天上看着活着的亲人的。我相信,我的娘亲也在天上看着我,她希望我快乐,不愿意看见我哭泣,所以我要快乐地活着,连着我娘亲的那一份一起活!你也要这样,你明白吗?”
李纵慎重地点点头,说:“我答应你!笛儿,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南成会给你幸福的!”
这时,江策急急地寻来,老远就大叫:“王爷,不好了,王妃薨了!”
李纵马上起身跑开了,衣摆带翻了桌上的茶盏,摔得一地的碎片。我也起身急急地跟了过去。江策却一把拉住了我,说:“小姐,你还是不去得好!”
“为何?”
江策一脸的沉重道:“王妃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一支金钗插进了自己的咽喉里,我怕会吓着小姐……”
我一下瘫软在江策怀里!一个将死的人却选择了自杀!是我,一定是我害死了秦歌!难怪她数日未醒,却在见到我时醒来了!难怪她会把我的手放进李纵的手里!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是存着最后一丝念想,要搓合我和李纵的!她一定是不想李纵为难,才了结了自己吧!我竟成了害死秦歌的凶手!!我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江策诚惶诚恐地搂着我,把我扶到石桌旁的凳子上坐下,说道:“小姐不必自责,王妃之死与小姐无关。王妃这些日子自醒来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时,就早已动过轻生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她活着不仅仅是自己受折磨,也让王爷受了这么多苦。她是想要王爷不要再这样随她耗下去啊!再这样下去,王爷迟早会垮掉了。长痛不如短痛,所以王妃才走了!小姐,你千万不能多想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找回了些力气。秦歌真的是为了李纵才选择自尽的吧?否则一个将死之人,早死与晚死有什么区别呢?秦歌生前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选择了这样激烈的死法,她对李纵之心真是情比金坚啊!我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幸而李纵之前已解开心结,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而这季王府发丧,我再在这里呆着也不合适。要凭吊也得等几日去季王府了。于是我让江策备车,着人送我回了相府。
三日后季王府大丧,爹带着姨娘们和我,易非去季王府吊唁。这是我第一次来季王府,秦歌停灵于堂上。李纵一身白衣,在灵前答礼。只见他眉目之间虽有忧伤之色,但精神还算可以,和我对视的一瞬间,他递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心中释然,敬香鞠躬后,退下了。
南成也来了,安慰了李纵几句后,向我走来。
南成避过旁人,轻声问道:“笛儿,衍之这情况可是不妙啊!”
我道:“你放心吧,他答应过我,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南成神色古怪地看了我几眼,苦于旁边人多不好细说,只好走开了。
因为季王府王妃薨了,而季王府并无其他女眷主持。皇上让内务府帮着操办了丧事。
秦歌七七之后,江策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李纵写来的,只得两句话:山为知已水为邻,了无羁绊纵歌行!
李纵终是应了那纵歌之约。而我和李纵的这段感情,算是没有开始却已结束。
李纵走了,纵情山水去了。我握着手中的信笺久久不语。